第四章 不能被信任的那些
突然之间被一个男人表白之后，如果是别人会有什么反应？
激动？
难以置信？
迫不及待地点头接受？
不过当然，要是苏锦年也是这个反应的话，她就不会是苏锦年了。
她那天的反应是活见鬼一般推开了穆良辰，随即便匆匆按下门铃，等到门开之后，她便立即冲回了自己的家。
后来回想一下，怎么都觉得她这种举动，分明就是狼狈逃窜。
不过，如果说是闻风而逃，似乎也那么有点儿相象。
活到二十六年，在离即将被“剩下”的队伍越靠越近的时候，突然遇到有向她表白的男人……她觉得，很震惊。
当然，更震惊的是，这个向她表白的人，居然是她的好朋友。
认识了这么多年，他直到现在，才跟她说“喜欢她”？
怎么想，这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如果早就喜欢的话，为什么她以前没有感觉到？
如果早就喜欢的话，为什么以前不说？
为什么直到那件事之后他才………
苏锦年回去之后胡思乱想了许久，终于得出结论——
她想，其实穆良辰不是想要她负责，而是他想对她负责。
相交了那么多年，他深知她的个性，他知道她会因此而介意，所以他才能对她说，愿意娶她。
一定是这样没错。
不然的话，怎么能解释一个正常的男人，会对自己的朋友说，你嫁给我？
又怎么能解释一个正常的男人，会喜欢上一个喜欢女人的女人？
所以，是穆良辰其实是在迁就她。
苏锦年越想越对，于是对穆良辰越发愧疚。
可是她现在该怎么办？
若无其事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怎么可能？！
见了面她肯定尴尬得要死！
那么……
苏锦年思来想去，想去思来，却只能很无奈地决定——
她还是从穆良辰的面前消失比较好，尽量这段时间不要再见到他。
甚至，想尽一切办法，躲着穆良辰。
如果仅仅是因为她介意这样的原因，而让穆良辰做出这样的牺牲，似乎……对他不太公平。
于是周末一大早，害怕穆良辰会来家里堵人的苏锦年很没出息地早早溜了出去，抓了表姐万桦去逛街。
要说起来，女人逛街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就算一样东西都没买还是可以兴致勃勃，甚至穿着高跟鞋走上几个小时，照旧能扭得摇曳多姿。
直到午饭时间，万桦表姐觉得玩够了看够了，这才决定找个地方休息。
首选目标，KTV。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万桦表姐，她根本就是个标准的“麦霸”！
这不，一进包厢，她就已经迫不及待地一首接着一首唱了起来。
包厢里的灯为了气氛着想，早就已经关上了，苏锦年自认为自己五音不全，所以索性放弃了唱歌，拿起桌上的手铃给万桦配音，手铃上的金属片互相撞击，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苏锦年一开始还笑着，渐渐地，脸色却不知为何，无缘无故地沉了下去。
好烦。
说不出来的烦躁。
就仿佛面前横亘着天大的事情她却故意不去解决一样，一到她有空闲的时刻，那种烦躁便如影随形地冒了出来，对她纠缠不休。
若是以前，还可以借故去找穆良辰，他说话风趣又幽默，实在是个好朋友，逗得她无比开心。
可是现在，即便再烦躁，她都不可以去找他，不能随意向人发泄自己因为佟离结婚而带来的糟糕心情。
多可怜。
糟糕心情。
是的，只要一想起来佟离已经结婚，她的心情就变得无比糟糕……
“想什么呢？”万桦表姐不知道何时放下了麦克风，坐到了她身旁，“锦年，你有心事？”
苏锦年心下一惊，连忙调整脸上的表情，随即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什么心事。”
“反应那么大……”万桦表姐怀疑地看着她，“是不是因为上次那个极品相亲男？你要是还郁闷的话，我去骂一下你表姐夫，居然介绍这么一个人渣给我妹妹认识！”
“不是因为那个，”苏锦年摇头，勉强笑了一笑，“你千万不要骂表姐夫。”
“他不犯错我就不会骂他，”万桦摆出一副骄傲的模样，“不然的话，看我怎么教训他！”
苏锦年看着她，过了片刻后不无羡慕地叹了口气：“真羡慕你和表姐夫这么好的感情。”
“羡慕的话，自己找个人来爱嘛！”万桦老气横秋地开口，“怎么样，要不要表姐我再次出马，帮你再介绍一个？”
“免了，我害怕，”苏锦年笑了，调整情绪，“要是再像上次那样，我肯定还是被惊得目瞪口呆。”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极品，”万桦安慰她，“放心吧，下次的一定是个正常人。”
“希望是这样吧。”苏锦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心情并没有因为这样戏谑的对话而重新变得开朗起来，反而更加沉闷。
好希望自己现在能有勇气跑去见自己喜欢的人……
佟离……她现在跟杜老师应该生活得很幸福吧？
毕竟，嫁给了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可是如果她现在这个时候真的冲动而莽撞地跑去泄露出自己的心意，佟离会怎么想？
而她，又将如何自处？
所以，不可以……绝对不可以那么做。
就算在最烦乱最无助的时刻，都不可以告诉她。
就让这个秘密，成为她一个人的秘密好了，直到她一直把它带到坟墓里去，也不要告诉她……
“发什么呆呢，快点接电话，你电话响了！”万桦继续开唱，一边High到极点地挥动着手臂，不过也没忘记提醒苏锦年接电话。
苏锦年看一眼丢在沙发上的手机，顿时起身手忙脚乱地朝包厢外走。
穆良辰……果然给她打了电话……
出了包厢之后，苏锦年下意识朝僻静地方躲，等到觉得躲好了，大概没人会偷听到她的电话，这才小心翼翼地接通了电话：“喂？”
“你现在在哪里呢？”穆良辰劈头就是这么一句。
“你干什么？”苏锦年立即防备地反问他。
“我想见你，”穆良辰的声音异常清晰地在她耳边响起，“告诉我你在哪里？”
“可是我不想见你！”苏锦年几乎要跳起来，“我不想不想不想非常不想见你！”
“可是，小锦年，”穆良辰突然放软了声音，那句话像是一声温软的轻呢，“我非常非常非常想要见你。”
他的语气那样温柔，仿佛石子骤然落进湖心后荡起的一圈圈涟漪，苏锦年心间某根弦被柔柔地扯了一下，居然忍不住犹豫起来。
手机不知道受什么电流的影响，发出“哧哧”的电流声，穆良辰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犹豫，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着她开口。
于是居然沉默了下来。
苏锦年的心跳得飞快，可是思来想去之后，最终还是决定不告诉他，只是她话还没有出口，有个包厢的门却突然打开了，随即便有鬼哭狼嚎般的音乐声顿时流泻出来，却是有人出来去洗手间。
穆良辰察觉到了那种夸张的音乐声，顿时挑眉，“KTV？哪一间？”
苏锦年瞪着从那个房间里走出来的人，简直恨不得上去咬两口，迟疑了半天之后才终于不情不愿地回答穆良辰：“悦凯。”
“你等我，我马上就过去。”穆良辰微微一笑，声音依旧温软，仿佛带着说不出来的缠绵，“等会儿见，小锦年。”
电话被挂断了，苏锦年死瞪着自己的手机，烦躁得恨不能给自己两拳。
真是奇怪了，她刚才见鬼的干吗不好意思？
明明还是那种类似于调侃的不正经的语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从来不觉得脸红，可是刚才他放软了声音，让她居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了。
这见鬼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苏锦年咬了下唇，悻悻地回去找万桦表姐。
推开包厢的门，万桦正在喝水，手里的话筒仍然舍不得丢，看到苏锦年回来，连连招手，“快快，接棒，我去上洗手间。”
苏锦年满头黑线，“快去快去。”
万桦急匆匆放下话筒，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点唱机里正在放着一首嘈杂热闹的歌，是一个特别聒噪的组合，嘻嘻哈哈，热热闹闹，没个正形。
苏锦年的心被这首歌唱得越发浮躁，整个人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头烂额，不知所措。
半晌之后才决定，好，他不就是想见她吧，那就给他见好了。
这次再见面，一定要跟他说清楚才好。
他跟她，只能是朋友！
万桦从洗手间回来，拿回话筒继续唱歌。
苏锦年绷着一张脸，紧张得坐立难安，所以当电话再度响起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被惊得差点跳起来，心内复杂斗争了半天之后才接了电话。
穆良辰笑眯眯，“我到了，你在哪个房间里？”
苏锦年咬了下唇，把房间号报给他，末了却又急急开口：“算了，我出去好了。”
“也好。”本来穆良辰就没打算真的跟她在KTV里消磨好时光，所以就干脆地点了点头。
苏锦年放下电话后有点难以启齿，迟疑了一会儿才打断万桦表姐的兴致：“表姐？”
“嗯？”万桦疑惑地回眸看她。
“我有点事不能再在这里玩了……”苏锦年磕磕绊绊地表达自己的意思，“所以……”
“加班？”万桦理解错误，所以手一挥，“算了，你要走就快走！”
“那我走了。”苏锦年飞快地收拾好了东西，出了门之后顺手拨电话给穆良辰，近乎发号使令，“你在大厅等我。”
“好。”穆良辰此刻正站在KTV的服务大厅里，闻言点头，朝电梯口方向看了过去。
苏锦年乘电梯下楼，当电梯在一楼静止打开门的时候，她抬眸，正正好迎上了穆良辰含笑的目光。
他斜倚在大厅一侧的柱子边，手里抓着手机，并没有要走过来的意思。
苏锦年只好朝他走过去，自觉她走出来的每一步都落入他的眸中，这样一想，她差点紧张得同手同脚。
终于在穆良辰面前站定，她故意粗声粗气地没好表情待他，“你又找我做什么？”
“我想见你。”穆良辰仔细看着她，直到看得她不自觉地红晕满颊，这才笑笑地伸出一只手抓了她朝外走，“跟我走。”
“去哪里？”苏锦年被迫地被他抓着出了KTV。
“我们去约会吧！”穆良辰回眸，似笑非笑，眸子中流动着隐隐算计的光芒。
苏锦年顿时愣住了。
约会？
什么时候他们之间直接过渡到“约会”这一阶段了？
苏锦年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上次见面，最后她已经明确了她的态度，是他自己缠夹不清，如今更是……要跟她“约会？”
被抓出KTV之后，苏锦年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甩开了穆良辰的手。
“怎么了？”穆良辰回头看她。
苏锦年低头踢着脚下的一颗碎石子，过了许久之后才抬头看他，“放弃吧。”
“嗯？”穆良辰挑眉。
“放弃吧，上次我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苏锦年咬了下唇，“即便发生了一些事情，但是我们却只能做朋友，不可能……”
“可是，你不是说让我跟我喜欢的人结婚吗？”穆良辰看着她，“我喜欢的人是你。”
“不要开玩笑。”苏锦年摇头。
“我没有开玩笑。”穆良辰看向她，“你怎么会以为我是在开玩笑？”
怎么会以为……
苏锦年艰难地在心里辩解，那是因为她一直都是那么认为的，而他所给她的印象中，也是让她以为是那样的。
“我不会嫁你，”苏锦年放弃，再度重申，“一来我对婚姻不抱希望，二来，我喜欢的另有其人。”
“佟离嘛，我知道。”穆良辰满不在乎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苏锦年吃了一惊，下意识左右探看，直到发觉周围经过的人并没有在乎他们之后才松了口气，有些恚怒地瞪他，“可不可以不要再提她的名字？”
“抱歉，下次不会了。”穆良辰道歉。
“那么，就这样。”苏锦年自觉把话都说得很清楚了，所以转头就要走。
但是穆良辰却一把抓住了她，“你不这么走了？”
“不然要怎样？”苏锦年回瞪他。
“你这个人，真的很差劲！”穆良辰突然批评起她来。
“我哪里差劲？”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苏锦年与他下意识争执起来。
“胆小、懦弱、没主见、不积极……”穆良辰看她一眼，“还要我继续说吗？”
他说得对……
苏锦年咬了下唇，“还有没有，继续说啊！”
“如果不是胆小懦弱没主见不积极的话，为什么你一直没有正视自己的感情？”穆良辰越想越郁闷，“你不相信婚姻，却沉湎在自己所以为的‘爱情’中，既然不相信婚姻，那么爱情对你来说，不也是虚幻的吗？有什么存在的必要？那你又怎么会喜欢……”
苏锦年小声辩解：“有些婚姻是没有爱情的……”
穆良辰顿时瞪她，苏锦年下意识闭嘴。
忍了半天之后，苏锦年终于再度开口：“对不起。”
她又想说什么？
穆良辰皱眉。
“对不起，我知道你为什么说要娶我，”苏锦年叹了口气，“因为发生了之前的事情，而且你也熟知我的个性，知道我肯定会因为这件事而介意，所以你才说要娶我，不是要我对你负责，而是你想对我负责，我觉得这样对你很不好，像我这样的个性，做朋友还好，但是是万万不适合做妻子的，所以，虽然……我大概会有一段时间介意这件事，不过你放心，我很快就会放开的，所以你也不用勉强你自己，一定要对我负责。”
穆良辰听她说完，简直想掐住她漂亮的小脖子问她怎么能想出这么掰的理由。
亏她说得有理有据的，不知道的说不定还真以为他风格那么伟大高尚。
可是……她说得完全不对！
“那么……”他咬牙切齿，“如果我说，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发生你所以为的那件事呢？”
苏锦年怔了一下，“你开什么玩笑？”
“你很想我们之间确实发生了什么吗？”穆良辰突然伸手拉着她朝前走，“正好，前面有酒店，我不介意真的发生点什么！”
“你……”苏锦年终于确定他不是在跟她开玩笑，连忙拍开他的手，“你是说……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对！什么都没发生！”穆良辰面无表情。
苏锦年纠缠在心间的犯罪感直到此刻终于烟消云散，不过她还是有点怀疑，“但是……那天我的衣服有换过……”
“我找客房部的小姐帮你换的。”穆良辰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看到她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觉得很不爽。
“但是你……”苏锦年突然醒悟过来，伸手指着他控诉，“你是故意骗我的？”
“其实一开始是你自己那样认为的，我只是并没有反驳而已。”穆良辰不认为那叫欺骗，他只是什么都没说而已。
“但是你也不能……”苏锦年真的有点生气了，所以她转头就走。
穆良辰连忙跟了过去，“好，就算是我当时骗了你，但是现在不是好了，你该知道了，我并不是因为那件事，所以才说要娶你。”
“那么，你是可怜我？”苏锦年头也不回地朝前走。
“我怎么又变成可怜你了？”穆良辰实在不知道这莫虚有的缘由是怎么冒出来的。
“怎么不是可怜我，你知道我喜欢……她，所以可怜我，省得我嫁不出去做老姑娘？”苏锦年一口咬定穆良辰要娶她，完全不是出自真心。
因为她实在不觉得，穆良辰会喜欢她。
或许作为朋友还是可以相处的，但是……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所以没有办法让自己朝男女之情那方面想。
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她这种女人吧？
平时不打扮，个性又闷，又不怎么爱说话……总而言之，自己的样子自己最清楚。
“当然不是！”穆良辰一把抓住她，“我拜托你，你有什么值得我可怜的？”
“我……”苏锦年忍无可忍，“你明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你还这么说，你就不能给我留一点面子吗？”
她的脸色暗淡下去，不可避免地再次想到佟离。
佟离……
直到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心里痛苦得不得了。
就像男人无法戒除的烟瘾一般，她也没有办法戒除佟离。
总是会不自觉地想到她，想到以前曾在一起的、属于她们两个人的快乐时光……
穆良辰皱眉看着她，实在很想奔到佟离家，把佟离拖出来一顿暴打。
到底她对小锦年做过什么，能令小锦年对她这样念念不忘？
而最让他为之头疼的是——
到底小锦年是只喜欢佟离这一个女人？还是……还是情况最坏的那一种，小锦年也会忘记佟离，去喜欢另外一个女人？
如果是后者的话，他还不如买块豆腐一头撞死好了！
但是他又不可能真去找个女同来测验一下，要不然到时候万一弄假成真，他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穆良辰越想越恐怖，脸都黑了一大半，手上的力气也越发大起来，仿佛生怕苏锦年就这么突然之间从她面前消失似的。
手腕上传来被握得紧紧的触感，热热的，甚至仿佛有点……微烫。
苏锦年皱眉动了一下手腕，可是随即就觉得被他抓得更紧。
她忍不住抬头看向穆良辰，可是他抿着唇，脸色也有点绷，不知道在想什么。
霓虹闪烁，投影在他的侧脸上，苏锦年仿佛是第一次察觉到，穆良辰他……他原来生得这般好看……
她有次在某论坛上看过一个帖子，是讨论完美侧脸的，有人上传了很多英俊男演员的照片，而此刻她所看到的穆良辰，有着不逊色于他们的侧脸，他的眉毛和睫毛被路灯的光芒映着，闪烁着微微的淡金色，鼻梁高挺，鼻子到嘴巴那一段距离的弧度，优美得不可思议，而坚毅的下巴更是毫无瑕疵一般……
她茫然地看着他，直到穆良辰终于开口。
他仔细看着她，“小锦年，我知道此刻对你来说，佟离代表了很多意义，但是我也知道，依照你的个性，你终有一天，会结婚生子，选择做个平凡人，而你似乎也不想让佟离知道这一切，既然如此，与其去选择一个陌生人，为什么不能正视我，让我成为你最终选择的那个人？”
他的语气很坚定，而相比之下，苏锦年则显得游离许多。
她抬眸看他，有些迷惘，有些困惑，但是最终却还是摇头，“不。”
“为什么？”穆良辰简直想解剖一下她的脑袋看看是不是异于常人了。
许久之后，苏锦年终于轻声开口：“无论我们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我始终都觉得，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想……”
“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穆良辰摇头，抬手用力按在她的肩膀上，“我不是说过，我喜欢你？你以前或许不知道我喜欢你，但是现在，你知道了却不选择我的话，才是真的不公平。”
苏锦年迟疑地看着他，“可是难道你不觉得……很难以接受这样的我吗？”
“你只是喜欢上一个人，而那个人刚好是个女人而已。”穆良辰叹气，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最起码，小锦年她此刻确实是这么想的。
苏锦年下意识抿紧了唇，心中百味杂陈，几乎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他……懂……
她只是喜欢上一个人，而那个人刚好是个女人而已——
原来，他什么都懂。
他不会觉得恶心，他似乎能够理解她……
她也曾用世俗道德的目光批判过自己这种举动，可是更多的，却是想为自己开脱，想要为自己辩解。
姐姐去世以后，她发誓，再也不要相信任何男人的话。
即便一时喜欢，那又能代表什么？
又不能一辈子都不改变。
男人永远都会伤害女人，而且永远也没有办法想象，他们所带给女人的，是多么难以忘怀和磨灭的巨大伤害。
所以她选择了去爱女人，起码，这样不会受到实质上的伤害。
事实也正是如此，她只是……此刻她只是失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佟离如今这样幸福，她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呢？
“我知道让你一时转变想法是困难的，”穆良辰轻抚她柔顺长发，“不过，既然你始终都要选择这条路，那么，请你选择我好不好？从现在开始，相信我，并且接纳我。”
苏锦年迷惘地凝视着他的眼睛。
穆良辰的目光很坚定，没有半丝偏移。
她移开目光，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是的，她知道自己始终是要走那一步的，她要像所有正常的女人那样，结婚，生子，做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女人。
她始终，都不能异于他人。
既然这样，那个男人是谁，似乎无关紧要。
可是……可是如果是穆良辰的话……
迟疑地目光游离不定，悄悄地，又落在穆良辰的身上。
她不敢确定。
他是她的朋友，也是她所曾赖以依靠的人，可是如今，他愿意提供给她这样一个选择。
可以吗？
他所提供给她的，是很好很好的选择，可是她知道，再美好，那也是个陷阱，一旦跳下去，就别想再爬出来。
她这样的心情，婚姻是一定会失败的。
到时候，她不但失去丈夫，还要失去这个世界上如今仅有的一个最明白她的朋友。
所以，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小锦年，你在犹豫什么？”穆良辰成心蛊惑她，“别再想了，答应我吧，然后你会发现，我会是个很好很好的理想结婚对象。”
仿佛沉默了太久太久。
许久许久之后，苏锦年终于抬起眸子看向他，缓缓吐出一个字：“不。”
对不起，我……还是拒绝。
“为什么？”穆良辰几乎要气急败坏了。
“我还是没有办法去信任婚姻，为了不失去你这个朋友，我不会接受。”她移开目光，看向长街一侧的某个角落，轻声说，“我……不想像我姐姐那样……”
那个暗淡的角落里，仿佛透不进一丝光似的，始终沉沉的，不知道藏着什么。
她想，那正如她的心。
是阳光也无法照耀的地方。
那天之后——
穆良辰的心情一直没有办法好转，虽然每天都忙于公事，但是他气压极低，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不过，那还不是因为他被苏锦年拒绝了？
无论他怎么说，都还是被拒绝了。
穆良辰非常郁闷，他已经快要濒临发狂的边缘了。
因为苏锦年说，她不信任婚姻。
可是她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变得不信任婚姻呢？
在他眼中看来，婚姻就是相爱的男女所许下的一生一世对对方忠诚和尊敬的诺言，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
可是她却那么说……
他仿佛直到此刻，才终于明白，有时候他们开玩笑一般说起结婚的事情，她总是躲躲闪闪，原来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真的不想谈这个话题，因为她恐惧这个话题。
究竟是为了什么？
穆良辰努力回想之前她与他的每一句对话，希望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好供他分析一下，究竟为什么她会说出“不信任婚姻”这句话。
他认识的不少女人，哪怕是最厉害的女强人，偶尔的时候也会流露出想要结婚的念头，哪里会像苏锦年这样，会如此坚决地说出“不信任婚姻”的话？
所以，这一定是有原因的。
穆良辰努力回忆，突然想起来，苏锦年似乎提过，她不想像她姐姐一样。
虽然那句话她说很轻，但是他保证自己没有听错。
她姐姐苏锦枫……那个去世已经四年的姐姐……
穆良辰心下一动，虽然此刻还坐在办公室里上班，却还是走了出去，拿了手机拨了电话给佟离。
电话接通之后，佟离的声音随即便传入他耳中：“穆良辰，你现在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我想问你件事，”穆良辰踌躇了一下，“你中午有时间吗？”
“可以，我们在哪里见面？”佟离听出他似乎有点焦急，于是爽快点头。
“就在你上班的地方附近找个地方坐一下吧。”穆良辰很急，恨不得时间走快一点。
“好，我们学校旁边五十米之内就有一家茶舍，你过来吧。”佟离点头，“我会准时的，你也不要迟到。”
“我知道，再见。”穆良辰收了电话，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于是上午顿时变得心不在焉，下班时间一到，穆良辰立即起身，直奔佟离与他所约的那间茶舍而去。
到地方之后，刚刚好迎上佟离，她一笑开口：“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可不是。”穆良辰跟着她朝里走，坐定之后就直接问佟离：“你知道小锦年姐姐的事情吗？如果知道，就告诉我。”
佟离立即皱眉，“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小锦年说她不信任婚姻，我觉得，应该是跟她姐姐有关。”穆良辰若有所思。
听他那么一说，佟离微微沉默了一下，问服务生要了一壶茶之后才看向他，“其实，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要告诉我！”穆良辰急急开口。
“好吧，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我所知道。”佟离叹了口气，回想以前苏锦年曾说过的那些只字片语，然后再把一切组合起来，告诉穆良辰。
“我只知道，锦年的姐姐很早就结婚了，据说嫁的人还是她的同学，两个人一开始挺恩爱的，但是后来锦年却没怎么说了，偶尔会告诉我她姐姐今天又回娘家了，身上还带着伤……”佟离皱眉，“应该是家暴。”
“家暴？”穆良辰有些惊讶，“然后呢？”
“最后一次听锦年说她姐姐的事情，就是告诉我她姐姐自杀了。”佟离有些难过，“那个时候我又不在她身边，她打电话给我，哭了一个晚上。”
“自杀？”穆良辰悚然一惊，“怎么会……”
“有什么不会，”佟离若有所思，“锦年似乎说过，她姐姐到后期患了很严重的抑郁症，所以自杀对她来说，说不定反而是解脱。”
“那么，她姐姐难道没有孩子吗？她姐夫呢？”穆良辰又问。
“她姐姐一直没有生孩子，至于其他的，那就不清楚了，似乎没有什么来往了。”佟离撇了撇嘴，“像那种对女人家暴的男人，根本就是人渣！理他做甚？”
穆良辰紧紧抿唇，将佟离所说给他的这些资料在心中默默整合，半晌后才说：“那么，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小锦年因为她姐姐婚姻失败并且自杀，所以导致了对婚姻产生了不信任的态度？”
“我想有可能。”佟离点头，附送上同情的眼神一记，“我说……兄弟，你自求多福吧。”
穆良辰苦笑，“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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