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入计
下班时间,子冉坐在位子上收拾东西。
姚文芳已经先她一步整理完毕,背着包斜斜靠在了桌子旁,叉起双手,一副要审问犯人的姿态。
子冉不明所以,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了?”
“哼哼,”姚文芳露出了然的笑,凑了过来,“老实交代,昨天晚上跟你走在一起的那个帅哥是谁?”
子冉眨了两下眼睛,想装傻,“哪个?”
姚文芳也不担心她不承认,闲闲笑道:“既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那你来我家吧,我婆婆一直说要介绍一位医生男朋友给你。”
子冉一听她提起这件事就觉得头疼。不是她眼光高要求高,而是现在这个时候,她并不想谈朋友。
见姚文芳还是一副“逼供”的姿态,她只好解释道:“那个人是我前段时间认识的一个朋友,在一起吃过两回饭而已。”
姚文芳心中了然。哪一对情侣不是从打着普通朋友的幌子开始的,约着逛街吃饭那更是最常演不衰的戏码,约着约着,就约成了一对呗。
“这还差不多,既然你已经有了对象,那我也可以回去跟我婆婆那边有交代了。”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只是朋友而已……”
子冉想解释,手机却响了起来,一看号码,竟然好死不死正是周正明打来的。
姚文芳揶揄道:“我知道,就算现在不是那种关系,看样子也是马上就要变成那种关系了。所以啊,你赶紧接了电话约会去吧,我也不在这里耽误你们谈情说爱了。”
说罢冲子冉暧昧地眨了眨眼睛,离开了。
子冉的目光下意识盯着手机看,垂下的眼眸里有一抹晦暗的光芒。
耳边传来了高跟鞋的声音,将她从怔愣的情绪中拉回神。
她抬头看过去,看到谭菲端着姿态走到杨牧的办公室前,伸手敲了敲门,轻声细语地问:“可以走了吗?”
不一会,里面的人提了公事包走了出来,手腕上搭着他的西装外套。
子冉听到的还是谭菲的声音:“包给我,你先把外套穿上吧,外面气温低。”
温柔清浅,仿佛是一个温婉体贴的大家闺秀,哪里还有半丝平日里那副趾高气扬的影子?
她看到他动作自然地把公事包递给了谭菲,两个人并肩走着,看起来的确十分般配。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的,心里感到了一丝沉沉的窒闷。
随即却又立刻在心里抵触自己这份莫名其妙的在意。
人家认识得比她早,相处得比她久比她熟稔,公司里更是人人都知道谭菲对老板的那点心思。就算他们明天宣布要结婚,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她原本要扮演的角色,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不是吗?
跟杨牧走得近,也是打着邻居兼朋友的幌子,觉得自己完全是理直气壮的。
几时起,她的心里,竟然也有了一丝别样的情绪了?!
像她之前所警觉担忧的那样,果然是,走得太近的缘故吧。
手机铃声停了几分钟之后再次响了起来,办公区里空空荡荡,所以铃声在此刻听起来显得十分的尖锐刺耳,自然也引来了那两个人的注意力。
谭菲状似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和气地笑问:“子冉,还没走吗?”
“哦,我接完电话就要走了。”她也回了一个十分虚假的微笑,目光直接忽略旁边的另外一个人,伸手按下了接听键。
“是我,又打算约我吃饭吗?”她一点也不想表现得这么幼稚,可是心里那股莫名的别扭和窒闷之气,还是下意识就转变成了矫揉造作的语气,“好啊,那你说地方,我直接过去。”
挂断电话,从面前路过的那两位也已经走出了门去。可是杨牧却又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并不掩饰他眼睛里的那份留意。
子冉避开他的注视,将桌子上的东西扫进背包里,往肩上一勾,小跑着超了过去。
侧身而过的时候,她冲谭菲招了下手,“我赶时间,先走一步了,拜拜。”
说了赶时间,她却没有搭电梯,直接推开安全通道的门,走掉了。
谭菲半是调侃地对身旁的人道:“子冉啊,平时看她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想不到谈起恋爱来也这么积极……”
杨牧并没有接她的话,只是伸手拿回自己的公事包,神情淡然地道:“走吧,路上可能会堵车,不要让程工等太久。”
谭菲也识趣地打住了话题,眼中却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
饭是在一家粤菜馆吃的。
其实吃饭不是见面的主题,杨牧也是到了之后才明白过来,原来替他说媒才是今天见面的主要目的。
程易年长他几岁,也算是行业里的前辈。当初他放弃别家更优渥的待遇条件而选择进“盛唐”,说是看中了盛唐的前景,其实也有友情协助师弟的情分在里面。
因为这一点,杨牧在心里感激他,连带着他介绍自己那个专业根本不对口的表妹谭菲进事务所,他也没有说过什么。
相处几年下来,不是不知道谭菲对他的那份心思,可是感情这种事自然是无法勉强的。他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就表示自己的跟她不来电,亦非强求就能解决的事情。
席间程易喝了一点酒,对谭菲使了个眼色,谭菲就借口去洗手间了。
他借着三分酒意,伸手搭在杨牧的肩膀上,笑嘿嘿道:“杨牧啊,我们之间也不见外,有些话我可就直说了。”
杨牧已经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了,状似随意地往他的茶杯里添了一点茶,说道:“服务员重新泡了壶新茶,你先喝一点吧。”
程易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当然一下子就看出了他态度里的回避之意。不过他今天是受了家长之命,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把事情给解决了。
“你啊,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闷,什么事都放在心里。既然我不知道你心里的想法,我们索性把事情挑明,你给我个明确态度就行了。”
他压低了声音,叹气道:“谭菲对你的意思,我相信你心里也明白。她进事务所三年多了,这几年家里也不是没有人给介绍对象的,可是她是个死心眼,一心一意认定了一个人,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前些天她妈妈私底下跟我谈过,说是她年纪也不小了,不能再耽误了。如果你真的对她没有那个意思,那你就直说,我心里也有个数。”
杨牧看了他一眼,神情坦荡地道:“我一直是把她当同事看的。”
程易虽然料到他可能是这个态度,听到他亲口说出来,还是愣了一下。
“那现在事情挑明了,以后就没有发展下去的可能吗?”
杨牧笑了笑,“除了同事,我也会把她看成妹妹。”
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程易尴尬地笑了起来,不过爽直的个性让他很快就从难堪的情绪里跳了出来,释然道:“也罢,话说清楚了就好,既然你无意,回头我会劝劝她的。”
谭菲推了门进来,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笑着问:“你们在聊什么啊,表情怎么看起来这么严肃。”
“没什么,随便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
程易恢复了笑脸,招呼道:“赶紧吃吧,菜都凉掉了。”
杨牧则是表情淡然地抿了一口茶,仿佛也丝毫未将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谭菲的眼中却分明有一抹不甘心的厉色闪过。
吃过饭,出了包厢,往楼下去。
走在他们前面的人,那背影看起来却有点眼熟。
对方是两个人,一男一女,并肩走着。
谭菲看了一眼,笑了起来,“那不是子冉吗,真巧,看来是跟男朋友约会,也来了这里吃饭。”
程易听她这样说,也抬头看了过去,笑道:“我看小邓天天一个人进出,还以为她单身呢。”
谭菲已经冲着前面两个人的背影打起了招呼:“子冉!”
子冉已经下了楼梯去,闻声回头看了过来,本能地一蹙眉。
怎么这样巧,满大街都是饭店,偏偏随便吃个饭都能遇到自己不想遇到的人。
她也看到了谭菲身后的两个人,碍于面子只好不甚情愿地摆出笑脸,僵硬地咧了下嘴算作回应。
“老板,程工,你们也在这里吃饭啊。”已经迎面碰上了,只有说几句这样的废话来应付场面。
杨牧的目光并没有看她,而是移向了她身旁的周正明。
周正明回了他一个彬彬有礼的微笑。
杨牧的脑子里瞬间就闪过了一张脸,与眼前的这个人重合在了一起。
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的情绪,只是转身对程易说:“时间也不早了,你顺路,和谭菲一起回去吧。”
他转过身来,看向子冉,语气随意地说:“我们也顺路,你搭我的车回去。”
他的话一出,谭菲和程易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诧异之色。
别说邓子冉的朋友就在旁边,如果仅是以老板和下属的身份,以他平时那种沉静到有些自闭的个性,又怎会做这种类似多管闲事的举动来?
可是他并没有等谁来说出反对或质疑的话,就直接挑眉对子冉道:“下午的时候你不是说有工作上的事要找我谈吗,路上刚好可以谈一谈。”
子冉心忖,她什么时候说有工作上的事要谈了?不过看得出他眼神里有警告之意,当面拆穿老板的谎言更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这点眼力劲儿她还是有的。
而且,说实话,答应周正明的邀约也是一时意气下的决定,她其实并不希望自己的举动对他造成越来越多的误会,从而让事态变得无法收拾。
所以她只微微犹豫了一下,就顺着杨牧的话点了头。
“那麻烦老板了。”
她转而对周正明道:“反正我跟老板顺路,搭个顺风车也挺方便的。”
然后向程易匆匆道了句别,就跟在杨牧的身后,出了酒店的门。
坐上车,沿着锦绣大道一直往前开。
车外霓虹的光影映在车窗上,浮掠而过。是个晴天,隔着车窗,可以看见天角边的一弯新月。
车厢里十分安静。车子开过一半的路途,谁都没有说话。
杨牧的性格沉静,不说话也很正常。可是子冉并不是这样的性格,换做寻常,她一定会叽叽喳喳说一些废话来打破这样沉闷的气氛。
可是今天她没这份心情,从下班开始胸口里就堵了一口气。原本席间周正明的幽默风趣已经让她将这份不愉快的心情遗忘得差不多了,偏偏导致她心情不爽的某两个人再次相携出现在她面前,让她心口里的那股忿闷之气又冒了出来。
“怎么不说话?”终于有人先开了口。
子冉斜靠在座位上,也不看他,漫不经心地回道:“吃多了,犯困。”
杨牧用十几分钟的沉默,不过是在观察和确认一件事,而眼前她的态度足以证明,她的确是在生气,起因正是他。
或许是因为他的阻碍,导致她没有跟男朋友多相处一会,所以她心里不高兴了?
面对她的冷淡态度,他也只是淡淡扬了下眉,并不放在心上。
他语气随意地又问:“刚才的那位,是你男朋友吗?”
子冉侧过脸来,皱眉看了他一眼。
她皮笑肉不笑地问他:“老板,你现在是以上司的身份来关心这件事,还是邻居之间的闲话家常?”
“有什么分别吗?”
当然,其实也没有什么分别,因为不管他以哪个身份来问这件事,她都没义务告诉他。
“如果是上司身份的话,那繁忙如您这样的老板,身为下属的我怎能让个人私事让您费神关注?如果是邻居的话,”她顿了一下,笑眯眯道:“只有三姑六婆一样的邻居,才会关心这种事情,我看你也不像是这种人吧。”
杨牧失笑一声。
自己不过一句随意的话,都能引得她这样一番的辩驳和攻击,倒是头一次见识到,她也有这样牙尖嘴利与人不善的脾气。
“我是哪里得罪你了?”他心里好奇,忍不住问。
好吧,其实他也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不过她就是莫名其妙觉得不满,觉得生气。
也许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她和他之间相处得不错,她在心态上也暂时把他划在了朋友的范畴里,结果却发现他跟自己讨厌的人是一个世界的。所以她有种被背弃的感觉。
当然这些都只是她个人自私的念头,根本与他无关。他有选择与谁做朋友的权利不是吗?
“没有,不敢当。”道理不是不懂,可是说出来的话却仍是无法由理智来控制。
“你明明是在闹脾气,我没看出来有半点不敢当的意思。”
他也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遭遇着她不明所以的冷脸,却还是没有丝毫生气的念头。可见习惯是多可怕的一件事,他已经习惯了她这个邻居的身份,也开始理所当然地接受起她的开心或怨气。
子冉哼了一声,斜眼看他,“那老板你这是要治罪的意思吗?”
他弯了弯嘴角,无声地笑了起来。
眼前的局面看似争执,却分明透露着亲近的态度。如今他也只除了逢年过节回老家去,在面对亲人的时候才会遇到。
他生性孤僻,不善表达,却不表示他喜欢那份与人隔绝的孤僻生活。
她的出现原本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因为上下班两个人都离得近,相处的机会多了,所以饶是他习惯了独自一人的平静生活,也在这样的潜移默化中习惯了她的存在。
之前还一直在心里警告自己应该跟她划清楚界限,可是如今由他下意识所做出的反应看起来,似乎已经很难了。
“如果是因为我打扰了你和你男朋友相处,那我很抱歉。”
带她走,是因为认出了站在她身边的那个人,出自职场上那份本能的防范心理,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现在想一想,这样做其实很多余。
子冉见他一直态度和气,也不好意思再继续无理取闹下去。而且,她心里十分抵触他三句不离“男朋友”的说法。
“他不是我男朋友,只是一个普通朋友。”
她顿了顿,终于忍不住又道:“倒是你,既然跟谭秘书约会吃饭,怎么也不知道发挥一下绅士风度送人家回家?”
这句话乍听也没什么,可是她突然提起了谭菲,但凡有一点敏锐心思的人,稍作联想就应该能猜出其中的牵连。
难道她摆了一晚上的冷脸,其实是因为谭菲吗?
“你不是看到了吗,除了她,还有程工。”
子冉想了想,觉得也对。是啊,不是还有程工在场吗?那就说明并不是一个浪漫迤逦的情侣间的约会。
可是,谁知道他们平时私底下会不会有单独约会呢?
不过她也真是的,干吗要对这件事如此耿耿于怀,就只是因为自己的朋友被别人抢走了,所以觉得不甘心而已吗?
真的——只是这样而已吗?
“是哦,程工也在,你们下了班还要谈工作吗?”她不好意思问得直白,只好没什么意义地漫应一句。
杨牧挑眉,从后视镜里留意着她脸上的表情,“你似乎很关心这件事?”
说关心都是含蓄的,她脸上的表情分明泄露了心思,她根本是介意这件事的。
“是啊,我很关心,老板你难道今天才知道我其实是一个非常爱岗敬业的好员工吗?”
她没好气地应。
杨牧的眼中滑过一抹笑意。
不过他又想起了正事,于是状似随意地问道:“你朋友,我是说今天晚上那位先生,你知道他在哪里工作吗?”
子冉不知个中缘故,听他这样问,忽然想起来周正明说自己也是做建筑设计的,就半是玩笑地道:“说起来他好像是我们的同行,老板你不会是打算挖他墙角吧?”
杨牧笑了笑,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心里却有了一番忖度。
看样子她并不清楚对方的身份,才会这样光明正大地跟他走在了一起。
希望只是他多心多虑了。
“你感冒好了没有?”他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岔走。
想不到他会记挂着这件事,子冉郁闷了一晚上的郁结心情,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如果她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在乎与他的这份友谊,那么由他眼下的态度至少可以看出,他对她是关心的。
“快好了吧。”她吸了吸鼻子,嘴角不自觉地弯出了一丝弧度。
车子快开到一处红绿灯口的时候,刚好看到路边有一家药店的标志,墨绿色的招牌在夜色里显得十分扎眼。
杨牧将方向盘打了个转,拐上偏道,把车子停在了药店门口。
子冉下意识问一句:“你要买药吗?”
另一边,杨牧已经推开了车门,用揶揄的语气回她一句:“我家里的药都让你借完了,再不买拿什么东西借给你?”
哦哦,原来是这样。
子冉顿时感到了一点小的惭愧。说是借,从来也没见她还过。要声明的是,不是她故意占小便宜,而是真的完全给忘了。
她反思完毕,就打算推开车门下去买,“那我去买,多买点刚好还了你那份……”
杨牧站在药店的台阶上转身,直接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好笑道:“开句玩笑你都听不出来吗?”
且不论他素来说话的时候没什么喜怒表情,就算是句玩笑,他说的也都是事实。她总不能叨扰他,叨扰成习惯吧?
万一哪天他又突然像之前那样说翻脸就翻脸怎么办?
“回车里坐着去。”高她几个台阶的人直接用领导的语气吩咐下来,自己转身进药店里去了。
子冉站在台阶下,看着他的背影,心境是那种放松的平和的感觉,仿佛这样的相处,她已经下意识开始习惯,开始欢欣,也开始依赖了。
看到他和谭菲走在一起,理智劝她忽略这件事,可是她还是下意识气闷了一个晚上。如今他不过表现出几分关心,她就顿时觉得整个心情都放了晴。
人都是感觉动物,以为自己够理智,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住事态。而事实上,最不能欺骗的,就是自己的那份最直观的感觉。
杨牧的存在,分明已经开始左右到她的情绪了,这已是她想忽视想抵赖也抹不掉的一个事实。
而这个事实的发现,让她心里下意识生出了一丝烦躁的情绪
设计图的修改稿全部完成了,杨牧带着图纸到“东盛集团”给沈嘉棠看。
他搭了电梯上来,前台小姐拦了他一下,微笑道:“杨先生,沈总正在开会,麻烦您在他办公室等一下可以吗?”
杨牧微笑点头,“好的。”
总经理室旁边就是会客室,不过看得出来沈嘉棠对他的印象应该不错,他本人不在,也放心将一个外人放在他的办公室里。
前台小姐在前面为他开了门,他道了句谢,走进去。
靠墙是一组沙发,他走过去坐下,放下自己怀里的文件袋,目光却被茶几上的一叠图纸给吸引了过去。
似乎也是一份设计图纸,他下意识瞄了一眼,随即眸光就怔住了。
原因无他,那一页上面所画的构件图,看起来太过眼熟,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随手抄起那一叠纸,一页一页地翻下去,饶是他素来是沉稳的个性,在看到一份和自己背包里一模一样的设计图时,还是下意识慌神了一下。
不过他随即就冷静了下来。
这份设计图的来源,沈嘉棠必然知道,他故意将东西摆在这里,也不过是给他看的。可见个中内情,想必沈嘉棠十分清楚。
门口传来脚步声,杨牧抬头看了过去。
沈嘉棠面带微笑走了进来,看到他手里正拿着那份设计图,表情也未产生丝毫的变化。
他走到对面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语气平常地说:“图纸你已经看过了?”
杨牧放下图纸,沉下了脸色。
“是‘达辉事务所’送来的,不过我看了看,发现它的设计跟你之前所提供的那份设计方案十分相似,只不过细节上面更完善一些。”
沈嘉棠对他笑了笑,眼神里有着洞悉的光芒。
“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今天带来的那份图纸,应该和这份图纸是一模一样的吧。”
杨牧看了他一眼,“所以沈总的意思是?”
沈嘉棠看得出他眼睛里的防备之色,笑了笑道:“我既然选择了与你合作,自然就相信你的实力。这种事在任何行业里都有,我见得多了,大概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他将那叠图纸拿起来,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说:“离工程启动的时间不多了,你可能要多辛苦一点,尽快拿出一个新的方案出来。”
杨牧听着他的话,心里不免对他有了一份感激。
之前选择跟东盛合作是抱着下赌注的心情,毕竟在商言商,不是表面看起来像儒商的人,他就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可是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沈嘉棠给予的这份宽容和信任的态度却是出乎他的意料。
“谢谢沈总的信任。”
沈嘉棠摇了摇头,笑道:“我们是合作伙伴,利益是互相的,给予对方最大的支持也是理所当然的。”
杨牧拿起自己的包站了起来,沉色道:“新的设计方案我会在一个星期之内拿出来,请沈总放心。”
他入行这几年,因为事务所的规模不算大,没有对行业里的竞争对手造成太大的威胁,所以剽窃这种事尚没有机会发生在他身上。
如今业绩做得大了,自然各种各样的麻烦与挑战也就来了。
并不意外。
静心想一想,他原先的那份初步方案出在先,沈嘉棠选择相信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比较好奇的是,谁会做这种看似精明实则愚蠢的事?
回到事务所,经过韦广涛办公室的时候,他吩咐一句:“韦助理,你来一下。”
虽然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一如既往的平静,可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浑身所散发出来的气场,冷厉得吓人。
子冉茫然不知所以,正埋头对着一堆的资料忙碌,听到姚文芳在叫她。
“子冉……”
她抬头看了过去,“有事?”
姚文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小声道:“老板好像不太对劲啊,我进单位这么久,从来也没见他有过这样严肃的神情……”
子冉本能地朝总经理室方向看了过去,杨牧已经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她勉强瞧到了一个背影。不过看他疾步走路的样子,似乎的确有些不太寻常。
“发生什么事了吗?”
姚文芳摇摇头,“不知道,把韦助理叫进去,大概是工作上出了什么岔子吧。”
子冉下意识陷入了沉思。
这段时间都在忙东盛的那个案子,昨天不是已经基本完工了吗?难道是设计方案出了什么问题?
老板的态度不寻常,闹得办公区里的一帮子员工全都分心关注,除了八卦之外,也是担心万一跟自己有什么牵扯,那不就要倒霉了?
不过并没有让大家心里疑惑太久,没过一会韦助理从总经理走出来,答案随后就公布了。
而且竟然就中了子冉的猜测,当真是给东盛的那份设计方案出了娄子,不知什么原因,设计方案被竞争对手剽窃了去。
子冉只觉得韦助理口中的那个“达辉建筑事务所”听起来有点耳熟。
她忍不住低声问姚文芳:“那个‘达辉事务所’是什么来头?”
姚文芳小声回道:“是一家跟我们规模差不多的私人事务所,同行相争,所以平时也没什么来往。”
这才是让人疑惑的地方。
“虽然是同行相争,但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你说‘达辉’的人怎么可能拿得到我们这边的机密资料?”
子冉想了想,说:“你说会不会刚好对方的理念和我们相近,做出差不多的设计方案也不是没可能……”
姚文芳不以为然,“别傻了,你没听韦助理说的是‘剽窃’吗?你觉得老板那样稳重的一个人,如果不是铁定的事情,他会这样胡乱放话冤枉别人吗?”
那倒也是。
“没想到,还会出这样的事情。”子冉想到有几次大家都加班到很晚,就忍不住有些愤愤然起来,那个泄密的人也真是太可恶了。
“以前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情,我看老板是气坏了,一定会追查到底的。”
姚文芳说着,眼睛朝周围的同事瞄了一眼,玩笑地问子冉:“你觉得,谁最像是奸细?”
她的目光定在谭菲的办公室方向,低声道:“我觉得谭某人最有嫌疑。”
子冉赶紧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说:“你千万别乱说,回头万一让谭秘书知道还不要跟你打起来呀。”
事实上,眼下却是谁都不会预料到,那个首先被列入怀疑对象的人,却正是怀着一腔义愤恨不能痛斥泄密者的子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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