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能够平复自己那一刻因狂喜几乎要跳跃而出的心脏,就能冷静地分析出此刻康焕出现在这里的诡异。遭遇利用和背叛后遇到支撑的庆幸已经蒙蔽了我的双眼,我竟是什么都看不见。
我伸出手,等待我的白马王子来救我于水火,想着与他一起离去后,不用再去猜测和面对苏放歌所做的一切。
苏放歌也看到了康焕,脸上浮现出一种颇为古怪的表情。待到康焕走近,古怪表情更为明显,内心象是经过了剧烈的争斗,可暂时没有能够占上风的情感支配,他仍默然地站在原地。
康焕走近了,蹲在我的面前,长长的睫毛下那双明亮的瞳眸充满了担忧,薄薄的嘴唇微微耸动。他轻轻地捋起我垂在脸颊前凌乱的碎发后柔声道:“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是啊!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我看了一眼他身后保持沉默的苏放歌,故意说道。
“能不能起来,要不要我背着你?”他又道。
苏放歌站在一旁面无表情,我甚至猜不出他心中是怎么想的,他用漠然给了我所有怀疑一个同样的答案,我理解为默认。
我敛眉,心中的痛楚又似加重。
“不用,我可以自己走。”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样的心理因素,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长时间的蹲坐让我的腿又麻又疼,我呲着嘴,康焕扶着我,越过了苏放歌朝外走去。
即将走到电梯前,苏放歌却开口了:“你确定要带她离开?”
他的话落地,扶着我的康焕脚下一滞,我不由地一愣,这时才考虑到康焕出现的缘由。
由不得我多想,康焕没说话,扶着我继续朝前走。
两个黑衣男人快速地跑过来,拦住了我和康焕的去路。
“我保证,她什么都不会说的。”康焕凌然回首,对苏放歌说道。
这句话,让我所有隐藏着的希望刹时夷为碎片,随着一地晶莹,我茫然地看着身旁的康焕,他的形象不再是活泼开朗的大男孩,变的陌生了许多。
“我倒不是担心她会说什么,我是担心你!”苏放歌没有感情的声音再次传来,康焕沉默了。
我望过去,他竟然回避了我的眼睛。
那个对我唱“对我到底有没有动心?”的男子此刻竟然回避了我的目光,顿时我心头的大厦轰然倒塌,是什么让他对我如此态度,是什么阻碍了他的热情?
“你回去吧,我带她走。”苏放歌再次开口,语言里少了冷冰冰的东西,望过来的目光竟多了些柔软的东西。
可我却熟视无睹,自我感觉茕茕孑立的身影象孤叶在骤风中飘摇,心中的刺痛竟是愈演愈烈。
苏放歌走过来,拽住我的胳膊,康焕却松开了我的胳膊。
那个瞬间,我感觉到了泰坦尼克号撞上冰山的瞬间人们心中的绝望,只是我从来没有设想过绝望的味道竟是如此凄凉。
我无法拒绝扶持,因为急于走出这里。我随苏放歌走进电梯时,康焕一动不动。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为了某种我无法得知的原因,而主动放弃了让他动心的我?
电梯门合闭,我想,这一别,是不是咫尺天涯?
当时我并没想过,也没有料到,苏放歌带我出去,完全是想要解释,不!不是解释,他的意图我完全不懂,也不屑再去弄懂。
电梯里,他的气息弥布在狭小的空间之内,于我却不再是欢畅的感觉,站在他的身边,让我感到难过和窒息。
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伤害和不忠?利用、欺骗,为什么会让我的心感到如此疼痛?
我不在乎罗副总和罗俊驰之间有多大的阴谋,可我身边的人,却心怀叵测让人看不懂,才最让人心冷。
是谁说过,心冷了,眼神也会跟着飘忽,再没了焦距。我象一个幽灵没有声息地跟在他的身后离开了鼎富。
坐在鼎富大门前的台阶之上,我再也不肯朝前走一步,拿出电话打给许丽,这个时候我急需一个人能将温暖的手递给我,让我靠上她的肩膀,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不完全是利用,不完全是欺骗。
是的,我很伤心。
许丽很快接了电话,我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在鼎富门口,你过来一趟好吗?”
许丽有些意外,可很快镇静下来,说了声好,挂了电话。
料峭的春风寒意深重,我抬头望天,稀落的星星象一张张嘲弄的脸,俯视着地面上渺小的我,冰凉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苏放歌在一边低着头,最后象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对我说道:“去车里吧,我们谈谈。”
“你放心吧,即使我听到什么,也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我擦掉脸上的泪渍,决然地说道。
“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谈谈。”苏放歌没有让步,幽深的黑眸坚毅地对上了我的泪眼。
“谢谢你过来解救我,欠你的钱我明天会送过去,你走吧。”我痛苦地闭上眼睛,快速地说道,我一直以为我和他是战友(也许更多,只是现在我还没认识到),此刻内心莫名的痛楚让我难以忍受,致使一秒也不愿意面对他。
“事情不象你想的那样。”苏放歌的表情有些痛苦,犹豫过后他开口:“有很多事情你都不明白,这几天我想对你说实情的,可是我一想到你知道后对我的失望,无形地让我无法开口。”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谢谢你!”我不怒反笑,是他教会我人生最重要的一课,对谁,都不要一味地信任,对谁都要留有防心。
尽管不情愿,可我还是学会了,心中留存下来的阴影将永远影响着我的世界观和我的未来。
苏放歌之后还说了什么,我没有听进去,所以也不知道。在我看来,这个春夜如此寒冷,再没了春意盎然的喜庆,到处阴风煞气,连路灯都黯然无光。
许丽并没有如期出现在我的眼睛里,秋皓开着车,心焦火燎地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之中。
之后我才知道,许丽打电话给秋皓,让秋皓来接我回去。至于缘由,之后很久很久我才知道。
如果我心情很好,应该形容一下乍见秋皓的心情,可我现在心情过于沮丧,实在没力气去捋顺心中的杂乱无章。
秋皓下了车,深邃的目光先是打量了失魂落魄的我,又看了看坐在我身旁一脸无奈的苏放歌,未及多想,一个拳头便朝苏放歌挥了过去。
等我看见,苏放歌的嘴角已经流下了殷红的鲜血。他踉跄了两步后站住,脸上流露出一抹痛苦的颜色。
为什么?伤了我的心,还要对我摆出一副受伤的表情?
我不懂,也无法懂。
他终是那个存钱存到四十岁之后漫游世界沉默寡言的男人,于我来说依然陌生,是我自私地将他划到自己的阵地,接受他做战友;他是老板,老板的责任就是利用职员赚取最大的利润,他没有义务要对我好。
我为什么要执迷不悟?嘲讽的笑意加深,我又看了看处在气愤之中的秋皓。
身边这个互相仇恨了那么多年的人此刻却为自己大打出手,这个世界到底乱成什么样子才肯善罢甘休?
我伸手拦住秋皓继续挥出的拳头,卖力地展颜一笑道:“走吧,我好冷。”
秋皓闻言,忙住了拳头,脱了外衣罩在我的肩头,我又回头看了一眼苏放歌,心中百味交杂。
上了车,我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秋皓用手抹了抹我的额头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的脸色这么苍白?”
我懒得说话,我所热爱着的这个世界什么时候抛弃了我,苏放歌如此,康焕也如此,让我的人生变得悲哀,变得惨然?
回到家,我拖着乏力的身子上楼前,看见了客厅一抱鲜红的玫瑰花,以我在许丽花店里的经验来看,那一大束玫瑰至少有上千朵。
是谁这么大手笔?是送给秋芊的吗?
但愿秋芊的人生是美好的,虽然我讨厌她,可我不想她也受到我今天受到的苦痛和打击,有些打击很让人消沉,很容易让人怀疑人生的意义和目的。
从未有过的疲惫席卷了我的身心,泪水流了整夜未曾止歇,说不清是为了康焕,还是为了苏放歌,抑或是对人性的自私和阴暗,很难理解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