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早餐,罗俊驰拿出在楼下买的报纸,端正地坐在我面前看了起来。我却异常着急,如果他这样看着我一天,岂不是什么事情都干不上?而今天有对我如此重要的约会,说什么都不能让他给搅乱了才好!
我蹙眉,心中过滤着一个个可行方案,又一个个地否定着,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响亮的铃声划破寂静的空间,噪聒个不停。
是罗俊驰的手机,我悄悄看过去,心中充满了祈求,但愿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让他非走不可。
罗俊驰接了电话,可眉头很快地蹙起,面色也跟着阴寒起来。没说几句,他就挂上了电话。可那电话却又在下一秒重新响起,他将电话丢在床上,转脸出了卧室。
我看了看身边仍在拼命嘶叫的手机,罗俊驰如落叶般孤零无奈的转身,带着无限萧索的身影和瘦弱的肩膀,让我莫名地感觉到一阵刺痛。他那沉默的背后,到底有多少心酸的往事,造就了他如此怪癖的性格?要怎么做,他那愁眉紧锁的容颜,才能如春日般绚烂?
手机终于不响了,可他仍没进来。我等得有些心焦,不停地抬头张望。
他在干什么,他在想什么?我越来越急躁,恨不得立刻走出去,看一看他在哪里。
我挣扎着下了床,尽量用一脚着地地朝外蹦去,到了门口一探头,他正站在窗口朝外看,远处车如游龙人如潮。
“罗总……”我轻轻地喊了一声。他回头看我,立刻皱起眉头道:“谁让你下的床?”
“我自己在房间里,很着急的,你来陪我吧!”我笑,很小心地察言观色。
“恩!”他点了点头,跨步朝我走了过来,到我的跟前,伸手挽住我,让我身体的力量都倾倒在他身上。
重新回了房,我打破了沉静开始没话找话:“罗总小学在哪上的?”
他微怔,大概没想到我会问这么幼稚的问题。我微笑着看他,他那俊美的面庞之上,黑眸烁亮,似乎闪耀着某种对我来说很是陌生的光泽。
他微微一笑后说:“昨天你生气的时候,好像喊了我一声罗俊驰!”
这次换我发怔,不会这么衰吧,他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吗?我的惊讶出卖了我的想法,他加深了笑容继续道:“感觉比罗总好听些。”
哦,原来是这样!我长舒了口气道:“呵呵,我还以为你要追究我无礼的地方呢!”
“我是有这个打算!”他突然面色一正,严肃地说道。
“什么?”我瞠目,这人怎么这么小气?
“为了惩罚你,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不要再叫我罗总了!听着怪别扭的。”他正色地说道,我却笑开了。很少有人不喜欢别人喊他的官衔,而且还是象他这么大的大官。
“昨天我是气极了,只要罗总稍微注意一下属下的人权,我保证不会再有这样无礼的举动了!”我连忙保证道。
“你是在提醒我,如果我想要你喊我名字,就一定要剥夺你的人权吗?”他仍笑,漆亮的眸子熠熠生辉。
我被他气得满面酡红,哪有人这么不讲道理让人无奈的?当下我顶了回去:“干嘛这么别扭,总是扭曲别人的好意,你对人都是这么无礼的吗?”
“我不认为自己是无礼,我想是——”说到这,他突然停顿了,挪了位置坐到我旁边,双眸直视着我,才继续说道:“好感!因为你,让我对女孩子已经不再象以前那么反感了。”
我被他专注的目光瞅得浑身发毛,刚想对他前一句进行大幅度的嗤笑,可听到了他最后一句,却勾起了我的好奇:“我怎么从来都没有感觉到你对女孩子特反感呢?”他不也经常会有意无意地碰到我的身体,也从没见他蹙过眉,显出分外讨厌的表情嘛!
“是啊,好像只你例外。别的女孩我一看到她们热情的笑脸,就会有一种作呕的感觉,总会想到她们的笑容里,早已经设好了陷阱,只等我朝下跳。”
“怎么会这样?而且据我说知,秋芊就很喜欢你,是真心的喜欢,女孩对男孩的那种喜欢!”
“秋芊喜欢的,恐怕只是我的头衔。如果我只是一个平凡到平庸的男子,她那么高傲,会回头看我一眼吗?”他的脸上浮现出冷笑,小小年龄竟象看破红尘般超脱。
“不是的,我从来没见过她注视一个男子的目光,会象看你时那么温柔,象是倾注了所有的希望与爱。”我独自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脑海浮现出秋芊美丽的倩影,婀娜的身材和娇美的面容,让她美得让人炫目;霸道张扬靓丽的她,那些曾经为了罗俊驰而流过的泪水,都让她愈加地楚楚可人。
我的话并不没有引起罗俊驰的共鸣,他脑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竟突然不说话了,凄冷的眸子望向远处,飘荡在空中,找不到焦距。
每当看到他神游的时候,我的心里都会有一种紧张至极的感觉,夹杂着些微的心疼和巨大的担忧。
我将手覆在他细长的手指上,轻轻地问:“你在想什么?”
他象受了惊吓般,吃惊地看向我,双眼里都是掩饰不住的惊恐。
“罗总……”我无言,脆弱的他,更让我担忧。
他看着我,双眸渐渐又亮了起来:“你会一直在我身边,是不是!”
这个时候又提起这件事情?虽然疑虑重重,可我还是点了点头。
他突然低下头,声音有些悲戚:“有些话闷在我心里很久了,沉甸甸地压在我心里,很难受。”
“说给我听,我会是最好的听众。”我看着他,双眸包含着无限的宽容和慈爱。
“我父亲——”话说到这,他的眼睛里突然流下了清亮的泪:“是被我气死的,跟我说着话,因为对我太失望,所以生气了,心脏病突然发作,就那么去了。”他呜咽着,修长的手指捂住了脸,宣泄而出的泪水纷纷而至。
看着他,知道了他痛苦的根源,我感觉到苦涩极了。年轻的他,背负着这样一个罪孽深重的想法,该怎么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拍着他的背,用最轻柔的声音安慰他:“那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你的错!”
“可确实是因为我,因为跟我起了争执。”他的肩头微微耸动着。
“那是意外,他不想,你更不想。忘记这件事吧,让咱们都忘记这件事情吧!”
“可我怎么能忘得掉呢?一睡觉,父亲的身影就会出现在梦中,纠缠着我,让我片刻难安。”他抬眸,将头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真的不是你的错。你要做的,是如何做一个让父亲骄傲的儿子,让他在九泉之下感到欣慰。”我继续说着,心中一阵抽疼。失去已经够痛苦了,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在自己面前死亡,将罪责都归咎在自己的身上,又将是什么样的苦痛呢?单薄的他又是怎样承受这样接二连三的意外打击的呢?
“能吗?我能掩盖自己是罪人的事实吗?”他喃喃地说,声音里有太多无法确定的东西。
“你很善良,从你对骆叔就知道了。你绝对不是罪人,不要这样想。”我侧脸看了看他,一个伤感的男孩。他的眼泪象刀子,轻悠悠地从我心头飞舞着,旋转着,疼痛着。
想了想,我又说:“咱们去看看你父亲吧,顺便也给骆叔送些钱。”
他又陷入沉默,过了一会才嗡声嗡气地说道:“我自己去得了,你的脚又不能走路。”
“能走,你扶着我。”我很快地接道。我才不放心他自己去呢。
“真的?”他看向我。
我颔首,用眼神继续肯定地看着他,让他感觉到一些力量。
他的悲伤微微收敛,站起身对我说:“你这身衣服都穿两天了吧,是不是换件再去?”
“可这里没我的衣服,要不从我家拐一趟,我换换衣服?”
“也好,我还没去过你家。”他突然腼腆地笑了,我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又哭又笑,他是小孩吗?这么情绪化。
他扶着我出了门,开车先去我家,到了门口,他扶着我也想跟着进,可被我拦住了。
我自己瘸瘸地进了门,母亲正在客厅看电视,手里拿着的是给我织的毛衣。母亲的手非常巧,织出的毛衣比买的还好看。
母亲一见我回来,立刻站了起来,责备地说:“这两天死到哪去了,她说你几句就让她说呗,又不是第一次了。”
“妈!”我喊,想不到她见了我仍只是责备,而没有一句关心。
“唉!”母亲看我面色不善,叹了口气不再说怪罪的话:“回来就好,不要再这样了。”
“知道了!”我低着头,上了楼,身后又传来母亲的问话:“脚怎么了?受伤了吗?”
我心苦涩,她终于说出一句关怀我的话了。我转身:“崴到了,不碍事的。”
换了衣服,跟母亲告别后,我走出了门,母亲跟在身后道:“脚伤了就不要再出去了,干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说着,她已经跟到大门前,罗俊驰正探头朝里看,见到母亲更是殷勤备至地俯首哈腰。
母亲诧异地转向我问:“他是谁?是你前段时间说的那个男孩子吗?”
因为母亲的误会,我刹时红了脸:“不是的,你说什么呢。”
罗俊驰听后,转脸看我,神色里分明填满了责问。
我感到一阵头疼,这罗小子怎么这样,时刻象被醋灌得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