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皓一直坐在床边,神色凝重。过了许久,他终于出声,声线却是那样地嘶哑,仿若心中压抑着太多的悲切与愧意:“对不起!对不起!”
我知道,他是代秋芊在向我道歉,可有些伤害,即便不去在意,却会永恒地卡在心头,在未知的某个时刻里,突然地疼痛着。
我敛着眉,不敢去看秋皓。我知道,自己眼睛里的疏离,会让他受伤。我知道不该迁怒,可这几天对他渐渐衍生的好感,在这件事以后,已经烟消云散了。
我没看他,眼角的余光却告诉我,此刻的他,心中翻腾着的,应该比我心里更为复杂苦涩。一直以来,他都是那样一个沉默慎缄的人,即便有千万丈的热情,也只是倾注在一个深切的注视里,只一眼,既是万年思恋!
我突然地就懂了他,懂了他沉默背后的无奈无望的伤感。可,对于他炽热的情感,因为这些年来无时不在的一些原因,已经注定了之间悲哀的结局。所以我只是沉默着,希望在沉默的海洋中,湮没一切一切朦胧着的情愫。
最终,他怅然离去。我躺在床上却了无睡意。窗外医院花园里的灯火点点,一盏盏都象希望的明珠,在夜色中闪烁,然而这一切,在我的眼睛里却带着灰败的冷清意味。
康焕怎么会跟许丽在一起?许丽没对他说我在医院的事情吗?他为什么没来看我?
罗俊驰去了哪里,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些才是我最关心的事情,可一个又一个讯息让我焦头烂额,却苦无答案。
关了病房里的灯,感觉已经好很多。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想了很久,迷迷糊糊地开始做梦,一忽儿这里,一忽儿那里,一会就惊出了一身冷汗。惊醒之后,我气喘吁吁地坐了起来,却发现床头坐着一个人,一个男人。他的嘴里吐着难闻的酒气,混合着一股子年轻男人特有的阳刚之气,却是那样地蛊惑人心。
听着他的喘息声,趁着走廊上传过来的灯光,我看出了来人正是罗俊驰。
“你去了哪里?”我敛眉低问,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愧疚。
“你不怕么?象我这样的人!”他却冷笑,酒气浓重地扑到我的脸上,象锋利的刀锋轻轻地在我心头滑了一下。
心猛地疼,他的笑声,是那么地凄冷伤感:“你喝酒了?”
“你会关心吗?”他仍笑,却象黑鸢的呜咽声,低沉中带着责难。
“别这样!”这样你和我都会累!我的心中又一次出现那种象针扎了的感觉,酸涩的味道一直涌入喉间。
“你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要拿你怎么办?”他用喃喃自语的音量说着,突然地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心全是汗,幼滑而又异常有力。那个瞬间,就象是一片海洋,顷刻间包围了我,带着神秘和危险、狂妄和不安的气息,似汹涌的波涛在我心中澎湃,渐渐开出了洁白的浪花,带着春日特有的温暖和宁静,让我煎熬在一片莫测的混乱之中。
我更迷惘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话。我的沉默惹怒了他,他的手钳制着我,骨头的疼痛感让我紧紧地蹙起眉头,并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
“疼吗?可你有我疼吗?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子,第一次听见如此张狂的话!”他的气愤未消,手劲却略有收敛。
“我不是故意的。”我的声音象蚊蝇般,惧怕的感觉如此汹涌,听着他的指责心里一阵发虚。
“如果你是故意的,你会知道后果的!”他轻轻地笑了,故意将一口暧昧的气息吹拂在我的面颊上。
我的心突如其来地扑通扑通地跳,是因为他的挑逗吗?这个小我两岁、没长大的富家小子?
我的脸瞬间红透,还好黑暗遮掩了我的不安。
“出院后立刻搬骆叔那,若是一个人害怕,就搬我家吧!”他说,却嘻笑出声。
“笑什么,我又不会去你家!”我道,去了他家还不知道得被他说成什么样子,喜欢他的女人还不把我分尸了解恨?
“那我也搬骆叔房那去?这样吧,你先搬我那,我再找人将骆叔的房子重新装修一番,他那装修风格不太适合女孩子住!”罗俊驰煞有其事地说着,一边还歪着头在想。
“不用的,我不会动骆叔以前布置好的一切!”那样的话,我似乎可以嗅到一丝骆叔的气息,那气息可以在某个需要的瞬间温暖我冷寂的心。
“那也好!不过你确定自己不会怕?还是我也搬过去,咱们一人一间房,我陪着你?”窗外的灯光照进来,罗俊驰瞠圆的眼睛里,在暗夜之中仍如悬珠般明亮耀眼。
“想得美!”我嗟了一口,唾弃般地笑话他。
这一声玩笑,淡化了我心中对他无形之中产生的惧怕,他那浑身上下散发着迫人的压力瞬间转化为一股轻快的清泉,淙淙地自寂静的空间流淌着。
他突然不说话了,脸庞危险地朝我欺近。看着暗夜之中他渐渐放大的一张俊颜,我瞋目望去,先知先觉地捂住了嘴!
“干嘛!”他蹙起剑眉,噘起薄唇,生气地看着我。
我只瞪他,却不说话。为了心爱之人,我要保住自己的初吻!
“你以为我要吻你吗?”他嗤笑,大手用力地揉乱我的秀发。
在他的嘲弄下,我再次感觉自己的面颊滚烫,慌乱之中急切地道:“你干嘛,我的头发都乱得不能见人了!”
“我又不嫌弃你丑,怕什么!”他仍笑,手上的力道渐轻,渐渐变成了爱抚。手掌慢慢下滑,抚住我的脸,他哑声说:“第一次见到让我心动的女孩子,是父亲出殡的日子。街道上闯过来一个傻兮兮的女子,我开着车,差点撞到她身上。她的穿戴真是不能恭维,黑黑的镜框下,一双澄澈净明的明眸藏匿其后,没有一丝矫揉造作,清纯如黎明时分绽放的白兰般,清晰地出现在我眼前。”
我呆呆地听着他充满磁性的话语,眼前仿佛出现了街头差点相撞的一幕。可我的记忆里,那天的他充满了忧伤和暴躁,原来那天是父亲的出殡日……
心里又疼,为他而感伤。财富的多寡与亲人离世的痛苦是无干的,这时的他,仿佛再次身陷悲伤无法自拔。我轻轻地拂上他停留在我面颊上的手,想让自己坚强的信念通过手掌的温度,传输给他。
“就在我扬着拳头来到她面前时,她脸上的无畏和嘴里脱口而出的话,让我感觉女人并不都是虚荣的,心中突然不那么悲观厌世了。现在你应该知道了吧,你来鼎富其实并不是骆叔的意思。因为每次见到你,我都会有一种安稳的感觉,为了让我适应正常的男女交往,我和骆叔决定,要让你来到我的身边。”
我仔细地听着,却越来越感到愕然。这一切原来并不是骆叔的意思,是他吗?自从第一次见到其貌不扬的我?
不可能!我狐疑地看着他,他却拍了我的脑袋一掌,白灿灿的牙齿在笑容中显露出来:“怎么,不相信我说的?”
“是哦,你的话可信度实在是渺茫的紧。”我一边说着,一边警惕地护住头。
今天的他太过异常,是酒精在作怪吗?
他听我言,瞬间神色变得黯然,声音更加低沉:“总有一天,你会相信的!”
我撇了撇嘴,相信?才怪!
“骆叔希望我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能象普通人一样,恋爱结婚生子,跟自己所爱的女人在一起幸福地生活一辈子。”
不用说,那是应该的,咱不赞同什么同性恋,还是异性恋来得正常,俺就喜欢帅哥,我在一旁听着,不断地点头。
“有一天,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让我不会感觉恶心的女人向我承诺,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时候,你猜我是怎么想的?”他突然欺近,温热的气息吹拂在我的脸上,没由来的我又是一阵心慌,忙用手推开他贴近的脸庞,却无奈地发现,根本无法动弹他分毫。
“你喝醉了!”我低语。只有喝醉了,才会这样无厘头地耍怪。
“我喝醉了,才敢对你说出真心话!”他接口,眸光如火般激切地注视着昏暗之中的我。
我的心突然楸紧,他的目光太过热烈,隔着我和他之间的短暂距离,我似乎可以听见他胸膛里有力的心跳声,正清晰地在这个静寂的空间回响着。
他伸出手臂,轻轻地一揽,我还未来得及反抗,就已经跌入他的怀里。
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色衬衣,薄薄的布料传过他的体温,他的怀抱竟是那样的温暖。我又迷惘了,睁着一双困惑难解的双眼看着带着清新淡雅味道的男人,感受着他宽厚的肩、坚定有力的臂所带来的安稳感觉。一种陌生的感情在我心中悄悄升起,与我残存的理智做激烈搏斗。是
的,他让我体会的这种味道、这种滋味,好像在梦中曾经遇到过多次,却在现实中苦苦寻觅无果的感触。
迷惘的我不再挣扎,乖巧地躲在他的怀里,只为贪图片刻的温馨与宁静。这一刻,他和我之间异常地协调,不再为某句话而争吵不断,也不再嗤笑彼此,让对方心思难安。
这一刻真的很奇妙。我,夏靖兰,人生二十四年来,竟第一次心气平和地在一个男人的怀里睡着。
可笑吗?不,我不这样认为。
朦胧中,一个温柔而浅显的吻,落在了我的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