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曹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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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旁人眼中的曹锟其人其事(15)

待了一会儿,我告辞出来,并说:“明天我就把熊、王两位领来和大哥见面。”我由吴家回到油房胡同,就要王毓芝接通保定电话。熊炳琦(润承)接到电话,非常高兴,他说:“兰亭别挂,等我报告大帅(指曹锟)一声。”不大一会儿,熊说他报告过了,并说大帅要我当天晚上去天津和四爷(指曹锐)见面。这话我明白,就是让我再向曹锐报告一遍的意思。

当天晚上我到天津见了曹锐,随即赶回北京。第二天12点以前,我到油房胡同,等着熊炳琦来同王毓芝三人一齐吃午饭。午饭后我们三人一同前往小麻线胡同一号吴宅。熊、王、吴三人见了面,谈得很圆满,晚上熊就赶回保定。于是我经手的人我送钱,并通知大家谁经手的谁送钱。(拿钱的地方是前门外二条胡同大有银行,银行的负责人是汪小舫)只是送钱的事情就办了六七天,但谈到选举这正经的事情,都是三言两语就完了。吴景濂一个人就给了40万,其他每人送给5000元。有一个湖北众议员在我们送给他5000元之后,他曾把这件事上了报,还把支票拍了照片印在报上。

后来冯玉祥倒戈时,把曹四抓去,要他拿出钱来。曹四拿不出来,说钱从前是有的,都被三爷买总统用去了。冯不信,逼着他要,曹四竟服毒而死。曹锟当了一年的贿选总统,下台后活到73岁才死。他的姨太太九岁红给他生的一个儿子,听说解放以后在天津某饭店门口给人家擦皮鞋为生。

自第一次直奉战争张作霖被曹锟、吴佩孚击败出关以后,即处心积虑,筹划雪此一败之耻。而直系则因胜而骄,自认可以高枕无忧了。1923年10月,曹锟用贿选手段当了大总统。吴佩孚日渐专横,妄想武力统一全国。他部下的将领,有野心的因争权夺利而勾心斗角,无大志的则奢侈淫逸,吃喝玩乐。这时直系内部是互相排挤,矛盾重重。这就给奉张造成有利机会,准备待时而起。

1924年秋,江浙战争爆发。张作霖认为时机已至,一面通电支援卢永祥,一面进兵榆关、朝阳,窥伺关内。9月17日,吴佩孚受曹锟命为讨逆军总司令,在中南海四照堂对各将领作军事上的部署。冯玉祥奉命为第三路总司令,率部出古北口,经滦平、承德向北进军。

10月22日,顾维钧约我和孙润宇(字子涵,江苏人,国会议员)、米振标等人到他家吃晚饭。在席上,孙润宇用警告的语气对我说:“注意呀,冯玉祥这人靠不住,不应当叫他带队伍到前方去。”我当时对孙的话很不以为然,就不加思考,冲口而出说:“这一桌吃饭的人都靠不住,冯玉祥也不至于靠不住。”孙听了之后默然不语,旁人也都没搭腔。我随即感到我这样说话有些失礼,就拐弯说了些笑话,才把这个场面敷衍过去。

不料第二天早晨我刚出门,就看到街上都是佩着“不扰民,真爱民,誓死救国”臂章的军队,这才知道冯玉祥已于昨夜班师回京,通电“主和”,与奉张共讨曹、吴,并已将曹锟囚禁在延庆楼里了。我立刻想起昨天晚上孙润宇所说冯玉祥靠不住的话,觉得自己真是太没有知人之明了。

我对冯玉祥的认识,是英明机智,治军有方。在曹锟贿选总统时,我和冯经常见面,感情很好。关于他的事,我能帮忙的总是尽力帮忙。他和吴佩孚意见不合,是由河南开始而逐渐尖锐起来的。冯任河南督军时,曾到保定见曹,我正巧在曹处,见他痛哭流涕地向曹诉苦说:“吴玉帅压迫我,弄得我不知怎样办是好,看样子他是要缴我的械。”曹说:“不会,他怎能缴你的械?既然你俩不和,我另给你想办法,你上我身子后头待着去吧。”不久曹就发表冯为陆军检阅使,带队移驻南苑。冯对曹很感激,一直表示竭诚拥戴,因此我决不疑他有倒曹、吴的计划,更没有估计到他竟与奉张订有共讨曹、吴的密约。

曹锟被囚后,我很关心他的安全,当即去到总统府,通过重重警卫,到了延庆楼,见到一位冯部的营长(姓名已忘记)穿着便衣陪伴曹锟坐在那里。曹的神态很镇定,看我进来,徐徐地对我说:“当时你们大家把我拥戴出来,这时又由大家把我看管起来,怎么办都可以,我没什么说的。”听他的语气,大概认为我也是倒他的一分子了。但我当时不便申辩,向他安慰了一番就告辞出来。曹锟从那时起,便由冯所派的营长与他同吃同住,整天在一起,交通和通信机关也都有冯的部队驻守,曹与外界基本上断绝了联系。

之后,我从各方面断断续续了解到这次政变经过的一些情况。由于冯玉祥与吴佩孚矛盾日深,而曹锟的一些亲信有时对冯也加以排斥(如冯因请领军饷常受到总统府收支处长李彦青的刁难)。这种种矛盾都给奉张以可乘之机,奉张就通过各种关系,派人与冯拉拢,使冯加入奉方,共同推倒曹、吴。我所认识的郭瀛洲、张树声就是其中最起作用的两个人。郭瀛洲是张的亲信旅长,数次来京,都是来去匆匆,还曾在我家(后门沙井胡同)住过三次,我始终不曾怀疑他。有一次我曾问他:“你来北京有什么公干?”他说:“我想做一笔买卖。”我追问他:“做什么买卖?”他就含糊其辞,不愿明说。当时我猜他一定是在贩卖烟土,也就没往下再问。

冯玉祥因与张作霖已有勾结,所以在奉命出师讨张以后,借口筹措军糈、修理军械,故意延宕时日;及至出发,每天只是前进三四十里的路程。他到达滦平,就停止不再前进。几天以后,他得到东线彭寿莘部屡战失利的消息,同时接到总部参谋长张方严“九门口危急,望速进军”的电报,便认为时机已到,遂于10月19日将后队改为前队,潜行回师北京。因为他计划周密,行动迅速,又与负责戍守北京的孙岳等共谋,所以未放一枪,就占领了北京。然后由鹿钟麟派兵一营包围总统府,把曹锟囚禁起来。

这时,北京的军政要人如王毓芝、陆锦等人,都躲到东交民巷托庇于使馆界了。我想,大局如此,怎么办呢?因王承斌也曾在“主和”的通电中列名,我就拿着刊有主和电文的报纸去找王承斌,并埋怨他说:“你们这样干法,是打算怎么着?说给我听听吧!”王说:“我也不知道。焕章(冯玉祥字)想怎么办,就让他办去吧,我也管不了。”我说:“通电有你的名,你能说不知道吗?”王说:“我有知道的,有不知道的。事情到了现在,就都不用说了。”

我左思右想,认为应先设法使曹锟恢复自由。一天,我到王毓芝家里(崇内大土地庙),问知王在东交民巷的住处,就去找他。当时陆锦、潘矩楹也在座。我说:“互杀乱打,还不都是为了逞英雄,争地盘。焕章这样做法,也是干不好的。我想应当先设法使总统恢复自由,给他赚回被囚的脸面,过渡几天,尔后平安下台。你们看怎样?”他们一听我这些话,都表示同意。经过研究,认为只有走张作霖这条路,别无办法,王毓芝并催我赶快设法进行。我又探询了一下靳云鹏的意见,靳也颇以为然。我遂到公府见曹锟,把替他转圜的意思悄悄说明。曹沉吟了好久,才对我说:“只要赚回面子,我就很满意了。反正大总统的命令在你们阁员手里拿着,你们瞧着办去吧!”这天曹还告诉我,在他被囚禁的次日,孙岳曾去看他,给了他2万块钱零用,并说孙在和他谈话时,还哭了一场。

隔了几天,我到沈阳去,因与杨宇霆是同学关系,就去找杨。一见面,我就说:“一战雪耻,可以休矣。国事如何,愿听明教。”杨说:“我们仍在计划向南进兵,非剿他(指吴)的老窝不可。”我说:“乘战胜之余威,追剿残兵败将,不成什么问题。可是国事究竟怎么办,也得想一想啊!政府中断,中华无主,万一发生国际问题,那可怎么办?”杨问:“你看呢?”我说:“依我看,应先恢复曹锟的自由,让他维持一下现状,过些日子请他辞职下台,召开国会,另行选举,大总统还不是权高望重有实力的人得之吗?”杨问:“这是你个人的想法呢,还是另有说辞?”我说:“是我倡议的,王兰亭、靳翼青等都同意。”杨说:“既然如此,好吧,我可以把这个意思报告给雨帅。你住几天吧。”

我在沈阳住下,就去找郭瀛洲,得知他前几次到北京,就是为了和冯玉祥联络共倒曹、吴的。我问郭说:“敢情你在我家说是做买卖,就是干这个呀?”郭笑着说:“谁叫咱俩是朋友呢!当时哪儿有你那里保险呢。”我就问他:“你们是怎样接洽的?”郭就和我说:“我们和冯玉祥的联系已经很久了,往返接洽不止一次,也不是我一个人。我是在事情说得差不多了以后,被雨帅嘱咐出马的。通过张树声,我与冯玉祥会晤过两次,后来洽妥冯部与奉军采取一致行动,我们答应协助他军饷100万元。在战争起来后,冯玉祥到达滦平时,我给他送去沈阳世合公银行开出由北京兑取的支票100万元。隔了几天,他就回师北京,把你们的大总统拘禁起来,把吴小鬼吓跑了。”郭还说:“他会花钱买总统做,我们会花钱把他关起来。”郭说罢,哈哈地笑个不止。

隔了两天,杨宇霆告诉我:“雨帅今天晚上要见你,你等着,到时我来接你。”在见到张作霖时,我将来意述说了一番。张说:“谢谢你们的好意。我早就给冯玉祥打了电报,让他好好保护三爷,不准伤害,况且三爷对他也是有恩的,他一定会照办。至于以后的事情,大家商量吧,我是不够格的。”我说:“曹三爷经过这番变动,他也厌烦了。只要给他赚赚面子,平安下台,他就很满意了。阁员们都和我一样想法,直方将领也没说的,只有冯玉祥不知道,我也不能跟他谈。”张说:“好吧,回去见到曹三爷替我安慰他几句。没什么,别看打仗,我俩还是朋友。冯玉祥替咱打仗,那是120万小洋钱买的他,他不能主张国事。以后在北京有事情,可以跟李景林、张学良他们联络。”

在我与张作霖会晤之后,隔一天我就回到北京,把赴奉晤张的经过,到延庆楼向曹报告了,曹很满意。隔了几天,郭瀛洲也来到北京。我向他说明回到北京见曹后的情形,我俩又商议了一番,郭欣然回奉复命。杨宇霆听到郭的报告后,还恐事情发生变动,又亲自带着他的太太来到北京,与我重新研究了一次。杨还郑重地对我说,北京事由我负责,东北事由他自己负责。事情就这样决定了下来。

在曹锟被囚后,段祺瑞组织了临时执政,到11月27日,我被免职。在这一阶段,我一共到公府延庆楼去过七八次,冯所派的警卫官兵都对我很客气。有一次遇到蒋鸿遇,他对我说:“王次长,这回吴小鬼倒了,把我们几年来憋的气都出了,咱们一块干吧。”我说:“好啊,咱们怎么干,我能干什么?你说吧。”他也没说出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