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石相国,真是失敬了。”木霖得知来人身份之后急忙相迎。
从木霖对石俊义的态度可以看出,他对这位年轻的宰相也是无比敬重的。便连那一向吊儿郎当的八王爷在听了他的名号之后,也流露出惊诧的表情。
“哈哈,本王早就听说石相国少年成名,却没想到竟是这般年轻英俊。”
“两位王爷过奖了,下官惭愧。”
“石相何必谦虚,你的美名可是天下人尽知的,本王早就想一睹真容了,请!”木霖伸手邀请,和皇甫珉、石俊义一同进了驿馆大厅。
颜儿命使团执事阿钟安排一干人等的住房,她自己则端着茶水和天龙物产进了大厅,一进大厅便听得石俊义开口:“下官来此有求于两位王爷,所以也不拐弯抹角了。如今齐夏之势两位也应该多少了解了,下官一片忠心,只尊皇上的意思,只做对齐夏百姓有利之事。”
颜儿在石俊义面前放了一杯茶,石俊义接过茶盏并对颜儿做了一番认真的打量,不似刚刚的程戬和夏侯锋这般无视她。
“这次,只希望能依着皇上之意,顺利选出驸马,至于其他的事……”石俊义看了一眼木霖和皇甫珉,却是欲言又止。
“石相是希望我天龙使臣保持中立,只要竞选驸马即可,不要参与皇位之争,是吗?”木霖一语道破石俊义的来意。
本以为石俊义会点头称是,没想到他却说:“不仅如此,皇上的意思是希望天龙陛下能站在他这边,不管他日由谁来继承皇位,都希望能得天龙庇佑。”
“哦……”这一声哦出自皇甫珉之口,倒让颜儿有几分意外,他整了整衣襟道,“石相,我们就只为皇上竞选驸马而来,至于其他的事嘛,我们想插手也插手不了啊!”
颜儿倒好茶水,便悄悄地退至一旁。木霖在皇甫珉开口之后点头道:“还请石相放心,我天龙陛下本就无心齐夏政事,我等这次替陛下竞选驸马也是为两国友好,希望石相能促成这次联姻才好。”
“这是理所当然之事,下官一定会竭尽所能促成两国的这次联姻的,能与天龙联姻也是皇上一直以来的心愿呢!”
纵观历朝历代天龙齐夏皇室之间的联姻比比皆是,如若这次不是齐夏陷入皇位之争,这次联姻本也是水到渠成之事。
“我朝陛下承诺,如若安平公主愿意下嫁于他,这天龙朝皇后之位必是非她莫属,我皇到时也会亲自出境相迎,必定给公主一个风风光光的大婚之礼。”
皇后之位?
颜儿想起宫内眼下的四位妃子,为了这皇后之位,她们以及她们身后的家族已经倾尽所有了,到如今还在为这位置明里斗暗里争。只是,她们一定想不到,这边皇甫靳却将这后位轻易地拿来赠与这位尚未谋面的齐夏公主。
虽然来前他们都曾预言皇甫靳很难争得这驸马之位,但是齐夏眼下这局势,下一步会发生什么,看来也并非他们能预料的了。接连出现的三大贵胄,各怀目的,各具心思,而齐夏局势还如挡在少女额前的那一片薄纱,无法明了。
“那下官代表皇上感谢天龙陛下的诚意,相信皇上和公主一定会欣然同意这次联姻的。”石俊义起了身,环视驿馆的环境,最后将视线再次落在颜儿的脸上道,“驿馆之内下官已吩咐他们以最高规格招待几位,明日,下官就会代表皇上和公主在宫内宴请两位王爷,以及这位颜儿姑娘。”
颜儿先是一怔,随即上前福身行礼道:“奴婢真是惶恐。”
颜儿语毕,木霖和皇甫珉也急忙起身道:“如此就感谢石相的盛情款待了。”
石俊义颔首行礼之后便离去了。对于刚刚石俊义离去前颇具深意的眼神和邀请,颜儿和木霖、皇甫珉都倍感怔忡,思忖着颜儿此行特殊的身份大概已然引起了石俊义的揣测,要不然,单凭颜儿一侍婢的身份怎会得到如此盛邀呢?
自然的,对于石俊义,颜儿也有了几分好奇,便侧身问道:“两位王爷对此人的了解有多少?”
木霖和皇甫珉同时转身看她,木霖笑着说:“他其实鲜少露面,虽然高居宰相之位,但是听说为人随性率性,夏侯天一直惜他之才,对他很是纵容。他不喜与人结友,一直处于孤立之状。”
颜儿点头道:“想来也是为报夏侯天的知遇之恩。如今面对这强劲的三大势力,他的处境非一般的尴尬。”
皇甫珉一听颜儿和木霖聊起这种话题就连打哈欠,他说道:“这些人将行李都收拾好了没有?本王要补觉了。”
木霖睇了他一眼,“你爱补觉就去补,到时万一出了什么状况,你可千万别怪本王没事先和你知会。”
“待明日入了宫,所有事情便会明朗,如今单凭我们所见又能揣测出什么结果?”皇甫珉总算说了一句自己的见解。
木霖这才对视他,笑着说:“八王爷,以后像这样心中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和大家一起探讨岂不是更好?”
皇甫珉讪笑道:“木霖,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人都来到这里了,像你之前所说,本王想独善其身已是不可能了,这日子还长着呢,你急个什么劲啊?”
木霖听了皇甫珉这话方满意而笑,挥挥手道:“行,你可以去补觉了,只是,这该醒的时候醒来就好。”
皇甫珉不再理会木霖的讥讽,悠然转身出厅,留下颜儿和木霖二人。
第二日酉时,入宫在即,颜儿亲手替木霖、皇甫珉二人整理衣装,这也给了她一个向皇甫珉提议的机会。
“八王爷,奴婢想给您提个建议……”当皇甫珉一手抖开他的大红袍时,颜儿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你想提什么建议?”皇甫珉一脸好奇。
“齐夏国崇尚火德,这里只有国主才穿红色龙袍,你穿这一身红袍去赴宴,是不是不太妥当啊?”
皇甫珉沉思了片刻道:“可是丫头,本王这衣服虽是红色,可是又没有绣上龙,这也不算犯冲吧?”皇甫珉再一次抖着红袍子,将前后左右都展开给颜儿看。看来,他并没有打算放弃穿红袍的想法。
“八王爷,你能为我们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穿红色的衣服吗?本王记得你以前也不是天天穿红衣服的啊。”木霖双臂环绕于胸前靠在房门之外。
终于,有人帮颜儿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她其实忍着这个问题好久了。
“你们觉得本王穿红色不好看吗?红色喜庆啊!”
其实他穿红色不难看,甚至可以说很好看,只是这红色太耀眼,太引人注目了。不过,听皇甫珉的话,他显然不愿意告诉别人真正的原因,颜儿也不想再追问了。
“奴婢只是给您提个醒,至于要不要穿还得看您自己。”
“唉,难得你这丫头知识渊博,本王也不能拂了你的好意,这次就听你的,不穿红了。”
皇甫珉这次算是痛下决心了,颜儿听了忍不住菀尔道:“只是不知道王爷有没有带其他颜色的衣服来,奴婢真怕一打开这箱笼,会是一箱子的红衣服。”
“哈哈哈……带了,带其他颜色的衣服了,是本王的爱妃亲手给本王缝制的。丫头,你打开箱子。”
颜儿的心轻轻一颤,三姐,竟然也会帮他缝制衣服?
颜儿一边走向皇甫珉手指的那个箱子,一边以眼角偷偷地看了一眼木霖,只见他还是如刚刚一般的姿势,双臂环抱于胸,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脸上并无异样的表情。
想起他们俩前不久的吵架,皇甫珉的那一句“要让你在失去的时候爱上她”,颜儿心中忍不住产生疑问,这木霖当真对三姐有情吗?还有,他对自己一路上的细心照顾又是为什么呢?
“八王爷,有妻如此,夫复何求?既然你得到了她,就好好珍惜吧!”木霖突然冒出这一句话,再看他时,他的眼里又多了一份落寞,接着便出了皇甫珉的房门。
颜儿想,不管他对三姐是否有情,至少心里对三姐应该是怀有歉意的吧?毕竟,当年看似是父亲有意拆散了他们,实则是他亲手导演的结果。
颜儿打开皇甫珉所指的那个箱笼,果见一件玉色云纹锦袍叠得整整齐齐地平放在箱笼之内。颜儿一手轻轻抚上锦袍,上面绣着的吉祥云纹针法细密紧致,层层相叠,中间穿插着细如发丝的金丝。没错,这的确是三姐的针法。
皇甫珉背对着颜儿展开双臂,颜儿帮他褪去原来的红袍,换上这袭由三姐亲手缝制的云纹锦袍。给皇甫珉换好衣服,帮他束上银冠,理好冠带,颜儿看着他从坐椅之上站起,悠然转身——好一个形似谪仙的八王爷!皇甫珉,你竟然拥有如此傲人的风姿!
怪不得,当年瑞帝在皇甫羿死后,可以将所有的希冀寄托在他的身上,这样的一个人儿,这样的绝世风采,当然可以折服瑞帝。
他生来就有一种帝王之势,那气势会让敌视他的人觉得异常刺目,皇甫靳怎会不防,怎会不除?皇甫珉知道自身存在的光芒,他的光芒如果不消除便会为他带来致命的危险。
刚刚还在问他为什么这么喜欢穿红衣,并且还把红衣服穿得如此妖异,原来答案就在眼前,就在此刻。
“丫头,时辰到了,我们出发吧。”
便连之前那轻浮轻佻的语气也在这一刻同时消失,如果换作以往,他一定会大惊小怪道:“丫头,你看看,本王只是换了一身衣裳,你就两眼发直地看着本王了。”
“是,王爷!”颜儿也是第一次给予了他应有的尊重。
门外,木霖正双手负后,立于一抹斜阳中。齐夏地处南方,风景秀美婉约,特别是此时正值晚秋,驿馆之内梧桐花落一地,衬得木霖的背影无限的寂寥。他听到声响转身,双眼直视着皇甫珉,凝视了良久,最后别过脸,忍不住低低而笑道:“风采依旧啊!八王爷,久违了。”
皇甫珉下了一级石阶,立于木霖身侧道:“不是被你逼出来的吗?木霖,本王尚无法预知重新走上那条路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总是要走上了才能知道,总要试过才能知道,你说是吗?”
“木霖,早知如此你又何必当初?”
“你知道我当时的心境并非如此,你亦知道我根本没料到事情会是这样的。”
颜儿的视线来回于这两个人的身上,他们在继续打着哑谜,无视她的存在。
“我可不可以问问你们在说什么?”
两人同时凝视着颜儿,几次欲言又止。最后颜儿一笑道:“算了,当我什么都没问,该让我知道的迟早会让我知道,不该我知道的,再问也是白问。两位王爷,我们走吧,马车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木霖和皇甫珉相视而笑,投以她赞许的眼神,说道:“丫头,你长大了。”
颜儿笑道:“先别夸我,我生来就对未知的事情好奇,有些事别人不知道,我也会自己去求证的,找到了答案我才会死心。”
木霖和皇甫珉边走边说:“好奇的人特别早死,丫头,想要活久一点,知道的事情越少越好。”
颜儿心中一沉,心想自己知道的已经太多了,就因为知道了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她才会在心里等待着一个蜕变之后的八王爷出现。
三人上了由石俊义派来的豪华宽敞的马车,执事阿钟和车夫坐于前面,马车大约行驶了半个时辰后方到皇宫大门。皇宫外数亩之宽的广场均铺以青石方砖,一溜朱墙中间,漆金大门紧紧闭起,抬首时隐隐可见重重飞檐叠壁镶嵌在夜色之中。
颜儿原本想着,凭着这一场宴席,他们多少可以了解齐夏皇宫之内的形势,亦可从中看出一些之前不为他们所知的端倪来。只是直到宴席结束,他们三人都没有等到该出现的人,这场以齐夏王之名盛情款待天龙使臣的盛宴,以石俊义为首的齐夏百官均盛装出席,却独独没有齐夏国主夏侯天,以及齐夏皇室这位尊贵的安平公主和声名显赫的柔嘉公主。齐夏王室的举动,让人无从窥知当前的局势。
“石相,”木霖在和石俊义对饮过后,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和焦灼道,“我等早知贵国陛下龙体抱恙,所以奉了我朝陛下之命,到达齐夏之时,便要代他向贵国国主问好并奉上礼品,只是……”
“王爷之意本相明白。”石俊义凝视着木霖,突然颇具深意地低叹一声道,“明日早朝一切都应见分晓了。”
木霖心头一沉,视线转向坐在他左侧的皇甫珉以及坐在他们左后侧的颜儿,木霖相信石俊义的话刚刚也应该清晰地贯进了他们俩的耳内。
明日早朝,真的会如石俊义所说这般,一切便可见分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