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法布尔与昆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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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狼蛛(3)

旧话重提,那些小家伙究竟是怎么保持体力的呢?要说能量储备来自卵,我们可不太相信,因为果真如此的话,那些小家伙就不会那么消耗生命力了。而且我们还想到,蛛丝是无比紧要的物质,马上就会大有用途,为了制造蛛丝,储备物质也应该尽量省着用,所谓储备本身也不过是些聊胜于无的东西。在这个细小动物的机体里一定还有其他力量在活动。如果在禁食的同时完全静止不动的话,我们还能理解,可纹丝不动却并不能算是活着。但是小狼蛛们,尽管常常在妈妈背上静养,却也随时准备活动活动,身手敏捷地拥来挤去。当它们从游荡的妈妈身上跌下时,会轻快地爬起来,机灵地攀上一条腿,登上顶端。真是一场聪明灵活、生气勃勃的精彩表演。此外,一旦坐好了位置。它们还得在群体中间保持平衡、稳定,它们得把细小的肢体伸出去,用力绷紧,以便抓牢邻居。实际上它们并不能完全休息。生理学告诉我们,凡纤维活动都要消耗能量。动物在很大程度上与我们的工业机器类似,一方面要求更新机体,因为机体会随运动而有所损耗,另一方面也需要将保存的热能转化为动作。我们可以将之与机车引擎相比。火车头在工作时逐渐磨损活塞、活塞杆、轮子、锅炉管道,所有的部件都得时刻保持良好状态。可以说是铸工和锻工替它修理,为它提供了“新陈代谢的食物”,这种食物已经融入机车整体之中,成了它的一部分。不过。尽管这食物刚刚来自引擎商店,它也还是死气沉沉的。要获得运动的能量,就必须要有司炉提供“造能食物”,换句话说,他要在机车内部点燃几铲煤,这种热量能推动机器工作。动物也是如此。所谓无因即无果,首先是卵为动物的新生儿提供了物质;接着有生物的锻工——促进新陈代谢食物让躯体的力量提高到一定的限度,躯体疲劳时又及时更新。同时司炉也在一刻不停地工作。燃料是能量的来源,只在系统里做短暂的停留,燃料消耗后制造了热量,由此产生了运动。生命就是一只机车锅炉火箱。在食物的刺激下,动物的机体开始行动起来,行走、奔跑、跳跃、游泳、飞翔,让自己的运动器官以成百上千种方式活动起来。我们再回到小蜘蛛的话题,它们在等待放飞的期间可是一点儿也没生长。

我发现,7个月大的它们与初生时所见并无二致。卵为它们的细小身躯提供了必需的物质,而目前由于排泄而导致的损失极其微小,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只要小动物们不生长就不需要额外的促进新陈代谢的食品。这么一来,延长禁食期也就没什么困难了。

可是问题依然存在,小狼蛛在必要时会活动身子,而且还很敏捷,那么提供能量的食物就是必不可少的了。如果动物完全没有吸收养料,那它行动所消耗的热量又来自何处?

我陡然起了一个念头。我们常常说机器即使没有生命,也并不光是物体,因为人在其中注入了自己的思维。现在那只消耗煤炭口粮的铁兽其实是在啃咬积聚了太阳能的古代的蕨类。血肉之躯的行为也并无二致,不管它们是相互吞食,还是向植物索贡,它们总是一成不变地在太阳热能的刺激下发育生长,而太阳的热能储存在草、果实、种子以及以这些为食的东西上。太阳,这个宇宙的灵魂,是至高无上的能量施主。会不会是这种太阳能直接注入动物体内,为它补充活力,就像电池为蓄能器充电一样呢?这样动物就不用进食食物,经历胃肠化学分解那并不光彩的循环过程了。既然我们发现我们消耗的并不是果实而是果实里的阳光,那为什么不以阳光为食呢?化学这位大胆的革命家,承诺要给我们提供合成食物。试验室和工厂将取代农场的位置,为什么不让自然科学也插上一手呢?

自然科学会将促进新陈代谢食物的制作交给化学家的曲颈瓶,而自己则承担供给能量食物的制作工作,到时候,这所谓供应能量的食物也就名副其实,不再有什么了不起了。在一些精巧器械的协助下,每天都有一定份额的太阳能进入我们体内,随后消耗在运动上,我们的机体动作不停,却无需肠胃一类的器官接合进来。有它们掺和常常是一桩苦事呢。人的午餐若成了一道阳光,那该是多么快乐的世界啊!那是一个梦,还是对遥远未来的预测呢?

这可是科学能给我们提出的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要考察它的可能性,还是先让我们听听小狼蛛摆出的证据吧。它们在7个月里没有任何物质营养,却在活动中消耗了体力,它们绷紧自己的肌肉组织,直接用热和光更新机休。还在妈妈身后拖着卵袋的时期,它就在一天中最好的时光里将它的卵袋举起迎向太阳。它用两条后腿将那小丸从地上提起,让它彻底沐浴在阳光里。它不停地转动小丸,好让每一面都接受到那催生万物的光线的恩施。是啊,这种生命之浴,曾唤醒了胚胎,此时又继续给柔弱的小宝贝们提供能量。每天,只要天空晴朗,狼蛛就驮着儿女们从洞里爬上来,靠在洞口,享受阳光浴,乐不思蜀。这时伏在妈妈背上的小家伙们便快活地舒展肢体,狂饮热流,吞食动力,吸收能量。它们一动不动,但只要我吹上一口气,它们就会机灵地四下逃窜,仿佛有飓风袭来。它们急急忙忙地一哄而散,又急急忙忙地聚成一团,这不正好证明了没有任何物质营养补给,那些小虫子也总是冲劲十足,行动敏捷吗?天光暗淡下去以后。饱餐了一顿阳光的母子们又爬回下面。这一天太阳餐厅的能量大宴宣告结束。只要天公作美,每天都会有这样的盛宴,直到放飞之日来临时,它们才吃下第一口固体食物。

天生攀岩家

三月过后,在天气晴朗的日子里,特别是阳光明媚的上午,小蜘蛛们开始成群结队地离开家,另谋生路去了。

狼蛛妈妈驮着它拥挤的一家子,爬出洞穴,蹲在洞口边沿。它听任它们随意行事,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漠不关心,既不鼓励也不挽留。这几个第一批走,那几个随后走,这得取决于它们是否自己泡够了阳光浴。小家伙们成群成群地离开妈妈,在地上乱窜一阵后便迅速爬到笼子的网格上。它们的爬行速度真是快得惊人。它们钻出网眼,径直朝笼顶爬去。

它们一个不落全都直奔高处。从狼蛛习性来看,它们本该在下面穿梭才对。但所有的狼蛛都往笼顶上跑,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我还真猜不出来。我从笼顶上安装的竖环得到了一丝线索。小家伙们全是奔那儿而去的。那儿对它们来说就是体操馆的门廊。它们在洞眼间拉上蛛丝,又将丝从圆环连到最近的网格架。它们就在这些“独木桥”上表演荡绳绝技,身边不断有同伴来来往往。小小的腿儿不时地张开往四下里伸展,仿佛要探到最远的峰顶。我开始理解了,它们都是杂技演员,所追求的高度远非笼顶这类东西可及。我在格架顶上立了一根树枝。将攀爬高度又加了一倍,这群闹哄哄的家伙急忙顺杆爬去,爬到高处,吐出丝来。这样一来便造出许许多多吊桥,我的小家伙们身手敏捷地在吊桥上奔忙,不歇气地跑来跑去。

人们也许会说它们还盼望爬得更高一些。我愿意尽力满意它们的心愿,我拿来一根9英尺长的芦苇,细长的苇秆长得笔直。我把芦苇立在笼子上。小狼蛛们爬到秆尖。在这儿,纺丝坊又拉出更长的蛛丝。开始蛛丝还吊在空中飘荡,后来丝尾随便粘上附近的什么支撑物便又搭成了吊桥。这些高空飞人踏上吊桥,组成一串串花环,即使再轻微的风也能优雅地把花环荡起来,蛛丝是看不见的,除非它正好在阳光下,而在阳光下整个蛛网让人想起表演高空芭蕾的一排排飞蚊。接着,在气流的拨弄下,那精巧的丝网突然断开,在空中飘飞。看啊,这些移民们就粘在自己吐出的丝线上飘来荡去。如果顺风,它们能在很远的地方着陆。就这样,它们的离家之行要持续一到两周,它们成群地舍家而去,数目有多有少,依当天的气温和晴雨而定。如果天空不放晴,谁也不考虑出走的事,旅行者们需要阳光给予它们一些能量。

最后全部子女都乘着自己的飞绳消失在远方。只剩下妈妈自己。失去儿女,它似乎并不悲伤。它依旧神采奕奕,依旧丰满肥硕,这表明母爱的负担对它而言并不太重。我还注意到它对捕猎的热情高涨了起来。当它驮着一大家子时,饮食格外节俭,只接受眼前到手的猎物。寒冬也许让它胃口大减,也或许是小家伙们的重量妨碍了它的行动,让它在捕杀猎物时更加谨慎。现在好天气让它高兴了起来,行动上又无阻碍,于是每当我在它洞口放上它喜爱的虫子时,它便会匆匆地冲出洞穴,从我手指上取走美味的虫子。只要我有空,这种场面每天都会上演。经过一个节俭的冬季,纵情欢宴的时候到了。这样的胃口告诉我们,我的这些寄宿生们并没有濒临死亡,如果肠胃衰竭,是不会如此豪吃海喝的。

它们生气勃勃地开始了第4年的生活。冬季,我常常在野地里发现驮着儿女的大块头妈妈,其他蜘蛛的个头只有它们的一半多大。由此可见那个大家庭原来是三代同堂。此时我陶盘里的老太太,在子女离去之后,依然还像从前那么强壮。种种外在的迹象告诉我们,在做了曾外婆后,它们仍然保持着繁衍种族的能力。事实证明了这些预测。待时光又到9月时,我的囚徒们又拖上了与去年一样鼓胀的囊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些妈妈每天都爬到洞口,托起那皮囊,让阳光来催生,即便别的蜘蛛早在几周前就孵出了卵,它们也一样我行我素。它们的坚持不懈并没得到回报:光滑的皮囊没有生出任何东西,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为什么?因为它们关在笼子里,没有父亲给卵子授精。它们终于不耐烦再等下去,也明白这次是没有结果的,于是便把卵袋推出洞口,不再费心了。当春天再次降临,按正常规律出生的蜘蛛后代放飞之时,它们断了气。由此看来,蜘蛛这荒原一霸比它的邻居金龟子要高寿得多:它至少要活5年。

现在我们还是让妈妈们去忙自己的活儿,回过头来关注这些小蜘蛛吧。当我们看到,小狼蛛们刚刚获得自由便急不可耐地朝高处攀去,心里不能不为之惊讶。它们天生注定要生活在地面,先是待在矮草丛里,随后找个地坑定居下来,再也不搬了,可它们在一生的旅程之初却是狂热奔放的杂技演员。在降落到平常低矮的住所之前,它们只偏爱陡峭的高地。更上一层楼是它们的第一个要求。看来我尽管立了一根9英尺的杆子,杆子上的枝条分布适当,方便攀登,可仍然没能探及它们攀爬本能的极限。那些急匆匆攀到最高枝头的蜘蛛挥舞着腿脚,往空中伸展,仿佛要探寻更高的枝条。

我们应该重新开始,给它们提供更好的条件。法国狼蛛通常有恋土之俗,却一时迷上了登高,这让它比其他种类的蜘蛛显得更有趣。尽管如此,它在离家的时刻却不怎么引人注目,因为小家伙们并不是一哄而散,而是一小批一小批分先后离开妈妈。如果是普通园蛛或是背上饰有三个白十字的十字园蛛(也叫王冠蛛),场面便会好看了许多。它11月产卵,第一股寒潮一来就断了气。它可不如狼蛛长寿。早春时节离开孵好的卵袋后,它就再也见不着第二个春天了。这只装着卵的皮囊没有环带园蛛和纺丝大蜘蛛的卵袋精巧,对那精巧的卵袋我们真是敬佩有加。这儿我们见不到优雅的气球形状,也见不到有着星形底座的抛物面,也没有坚韧、防水的光滑材料,没有天鹅绒似的东西和包裹着卵的内桶。这儿对结实布料的制造和间隔套间隔的构造都一无所知。十字园蛛的作品是白丝小丸,由柔软的毡料织造而成,新生的小蜘蛛可以轻而易举破囊而出,无须早已过世的妈妈帮忙,也不必依靠卵袋在某个时刻自动裂开。它的大小似李子,我们可以从其结构判断出制作方法。就像前面那只在我的陶盘里忙活的狼蛛一样,十字园蛛在相邻几个物体间扯上几根蛛丝,然后在蛛丝支撑下,开始做一只浅浅的盘子,浅盘做得相当厚,免得往后再来加固。你很容易猜出整个过程,腹尖从上往下,又从下往上均匀地敲打着,同时这工匠的位置也稍有移动。吐丝器往已经织好的丝毯上一次添上一点蛛丝。当厚度达到要求后,蜘蛛妈妈便倾囊而出,不停歇地把卵都产到丝盆中央。

那些卵呈漂亮的橘黄色,卵身湿漉漉的,粘在一块,形成一个球状的卵团。吐丝器又重新开始工作。卵团上罩上了一个丝帽,模样就像刚才那只浅口盘。这上下两半严丝合缝,组成一个完整的球体。环带园蛛和纺丝大蜘蛛是做防雨材料的专家,都把卵产在高处,放在灌木丛和荆棘堆里,完全无遮无挡。用来做卵袋的厚织,物足以保护卵不受冬季严寒的侵袭,而且它还能防潮。而十字蜘蛛(或称王冠蛛)需要找个缝隙来放自己的卵,因为它的卵是装在不防水的毡料里的。它会在完全敞露在阳光里的石堆间挑选一块大石板当屋顶。它将它的小丸安置在下方,与冬眠的蜗牛做伴。不过它更偏爱那些长得密密麻麻、缠成一团的矮小灌木,那样的灌木有八九英寸高,冬季叶子常青。找不到更好的地方的话,也可以在一堆草丛里安家。不管卵袋放在什么庇护所,它总是贴近地面,越隐蔽越好。我们发现,除了有大石头当顶的地方,它选的地点都不怎么符合卫生要求。园蛛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即使是在石头下,它也总不忘为自己的卵搭个顶,添一层保护。它用一点丝将一些细碎干草胶合起来,罩在卵上。卵子的寓所变成了一个草棚。

我真是好运气,在围墙里的一条小径边上,几丛地丝柏和薰衣草当中,我找到了两个十字园蛛的巢。这就是我计划中的所需之物。这一发现非常珍贵,因为它们离乡的日子近了。我准备了两段长约15英尺的竹竿。竹竿从顶到底部长有小枝条。我在第一个巢旁栽下一根竹竿,我把周围地面的乱草杂物都清理干净,因为如果蛛丝被风一送,那些茂盛的植物随随便便就可以把移民带离我为它们设置的大道。另一根竹竿我立在院子当中,竹竿孤零零的,离任何突出的物体都有一段距离。第二个巢连灌木及所有东西都原样搬到枝条参差的高竿底下。预想中的事情不久来临了。5月头两周,这两家子,一家稍早,另一家稍后,各傍着一根竹竿攀爬,离开了各自的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