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输了,爸爸是小狗,爸爸输了,爸爸是小狗。”
当薛凯爬第二圈时,吉力开门进来,屋里的三个人齐刷刷望着门口的吉力,真如把阳阳从爸爸的背上抱下来,薛凯也迅速站了起来。吉力沮丧,真如惊讶,薛凯讪笑,只有阳阳看见吉力回来了,欣喜地跑到他的面前。
“吉力姑丈,我爸爸输了,正在学小狗狗爬圈呢!你也来,我们四个人一起玩。”
吉力冲着阳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回来了?真如说你出差了。”薛凯拽了拽儿子的手,“阳阳,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跟姑姑姑丈说再见,下次再来玩,啊?”
薛凯父子走后,真如靠在沙发上,双手抱胸,吉力依然站着,欲言又止,最终,想说的话一句也没有说出来,最终还是真如先开了口。
“什么风把吉先生吹来了?事先发个通告,我好出门迎接啊!”
在决定来找真如的那一刻起,吉力就开始绞尽脑汁编好所有的台词,顺利或不顺利的都准备好了,真如愿意和好,那皆大欢喜,什么都不用说了;如果不愿意,他将软磨硬泡,反正已经放下自尊来求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以他对真如的了解和对他们之间的感情评估,他将大获全胜。久别胜新婚,今晚将成为与真如永世难忘的又一个激情销魂之夜。
看着真如和薛凯父子无所顾忌地玩着游戏的时候,吉力的情绪降到了冰点,真如和薛凯之间感情深厚,亲如兄妹,但说到底,他们并无血缘关系,而且薛凯是那样优秀,那样讨真如父母的喜欢,一切皆有可能啊!
“是不是坏了你们的好事?是不是来得特别不是时候?好幸福好温馨的一家啊!”吉力的语气里明显带有几分醋意。
“无聊!如果你来这里就是想说这些无聊的话,那么,请你出去。”
对于吉力的突然造访,真如有些意外,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很想知道吉力此番来意,但是,吉力没说,而是慢腾腾地走到厨房、卫生间、书房、卧室看了一遍,然后重新坐回真如的身边。
从离婚到现在,除了年前因母亲临时杀到,逢场作戏地回家坐了一小会,吉力再也没有回来,卫生间里的剃须刀、牙膏牙刷、毛巾不见了,床上的枕头不见了,书桌上的亲密合影也不见了,只有卧室里挂在床头的那张婚纱照。婚纱照上,真如笑靥如花,吉力满面春风,好一对金童玉女才子佳人,丝毫看不出日后离婚的征兆,但终究还是离了。
“我曾经用过的那些东西呢?”吉力的语气充满了伤感。
“扔了……人都不要了,要那些东西干吗?噢,我把你没拿走的衣服放在一个纸箱里,准备把它送人,扔了怪可惜的。如果你想拿走,今天就拿走。”真如的态度冷淡。
“赵真如,请你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吉力一字一板地说,咬牙切齿。
真如突然一声冷笑,到底谁做得绝?离婚了,一个问候的电话都没有,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老死不相往来?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何况他们曾经是那样相爱,难道离了,真的从此成为陌路人?
很显然,吉力精心策划的一场合家欢又一次不欢而散。
薛凯回到家里,越想越不对劲。他和儿子去真如家玩过几次,一次都没见到吉力,问起他时,真如总是以加班、应酬、出差或者回他妈妈家为由搪塞过去,今日见到吉力和真如的表情,觉得很不对劲。
薛凯从幼儿园接了阳阳,又在附近超市买几个菜,再次来到真如家,阳阳高兴坏了,真如感到意外,以为又是阳阳的主意。薛凯什么也没说,等一切收拾妥当,他把阳阳支到一边玩他的变形金刚,然后,请真如坐下,真如被他的严肃表情吓了一跳。
“真如,你跟我说实话,你和吉力到底怎么回事?”
真如只有薛凯这么一位兄长,她一直很信赖他。与吉力恋爱之初,她拿不定主意该继续还是该终止,因为她也注意到了她与吉力各方面都存在着很大的差异。薛凯鼓励妹妹,只要是真心相爱,就应该大胆去爱。当父母反对她和吉力交往时,薛凯是站在真如这一边的,他的支持给了真如很大的勇气。
如今,真如与吉力的关系变成了这样一副惨样,她想说出真相,却没脸说出来,她想采取拖延的战术,拖到不能再拖为止。既然在哥哥面前已经暴露,不如从实招来,总憋在心里真的很难受,说出来也许更舒服一些。
“我们离了,年前的事。”
“啊?我就觉得你们有些不对劲,还以为你们只是闹别扭,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是不是太草率了?爸爸妈妈还不知道吧?”
真如低头不语。
“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就是过不下去了。没离婚时,吵啊吵,你看不惯我,我看不惯你,离了婚,还是这样。刚开始还想与他和好,可是过去三个月了,昨天,他还是第一次主动来找我,见了面,还是吵。你说像我们这样,还能在一起吗?”
真是应验了那一句名言: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薛凯与茱莉亚从来没有吵过,一样也分开了。薛凯觉得,真如和吉力与他的情况不一样,主要还是因为太年轻。
“我把吉力找来,你们两个坐下来平心静气地谈一次,又不是原则性的问题,说开了,就没事了,天下哪对夫妻不争吵?你呢,不是哥哥说你,乖的时候很乖,倔的时候也很倔,想想爸爸妈妈,你都不应该做出这样轻率的决定,离婚是闹着玩儿的吗?”
“哥,对不起!你千万别去找他,以为我求他似的,而且,我需要重新慎重地考虑一下我和他的关系。离了,也许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好事。爸爸妈妈那边,请你暂时替我保守这个秘密,适当的时候,我会告诉他们的。”
真如很久都没有回娘家了。没有离婚的时候,她一个人回去,妈妈总问,为什么一个人回来?是不是吵架了?闹矛盾了?如果没吵架,就赶紧回家,想蹭饭,就两口子一起来,把老公一个人丢在家里算怎么回事?那个时候,真如总是理直气壮地跟妈妈辩解,可是现在,她心虚了。
一天傍晚,教授夫妇在楼下散步,薛郁芳突然心血来潮,提议到女儿家去坐一坐,好久没见到女儿女婿,怪想的,赵正林欣然同意。到了真如的楼下,薛郁芳才给女儿打电话。
当时真如正在上网,爸妈的突然造访把她吓得半死。薛凯都看出了她与吉力的问题,妈妈有一双火眼金睛,还能看不出来?她赶紧给吉力发短信,希望他十分钟后给她打个电话。收到短信,吉力莫名其妙,不明就里。
爸爸妈妈一进屋,真如首先夸张地和妈妈来了一个热烈的拥抱,说好久没回去,想死他们了,然后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告诉他们,吉力加班,估计很晚回来。
过了几分钟,吉力果真打来电话,真如好像见到了救命稻草,对着电话,无比温柔地说道:“吉力,今晚又加班啊?又要加到十一点?哦,知道了,别把自己搞得太累啊!”
电话那头,吉力听得一头雾水,问她有什么事,真如也不答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赵教授薛教授光临寒舍,要不要跟他们说两句?”
原来是这样,真如要他帮她一块儿演戏!上次,从这里回去,吉力憋屈了好长时间,那简直是人生的一大耻辱,他发誓不再理睬她,可是,收到她的短信,听到她的声音,心中的委屈一下子又烟消云散了。知道电话那头换成了薛教授,吉力亲切地叫了一声“妈”,叫得薛郁芳心里舒坦极了。
真如下班后,几乎足不出户,时间多了,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同时听说吉力在新公司干得不错,赵氏夫妇对此十分满意。临走时,妈妈上了一趟洗手间,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隔着卫生间的门,妈妈大声问道:“卫生间里怎么只有你的东西?吉力经常加班,家都不回吗?”
真如只觉得脑袋嗡了一声,完了!但仅仅慌乱了几秒,就很快镇定下来,连忙解释说,因为早上起床时间紧,一般吉力用卧室里的卫生间,而她用外面的卫生间。真如一边解释,一边赶紧将卧室的卫生间锁上。妈妈似乎对这样的解释还比较满意,没有追问下去。真如可是被吓得不轻,第二天,跑到超市买了一整套男性洗漱用品放在卫生间里,以防妈妈再次突击检查。
凌晨两点,一个惊天大雷把真如从沉睡中惊醒,屋外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天空中一道道闪电把黑夜映照得如同白昼,真如哆嗦着爬起来打开屋里所有的灯,有了光明,真如的心稍稍定了下来。
突然,又一个惊雷过后,灯灭了,停电了!房间一片漆黑,真如害怕极了,偏偏在这时,分明听到外面有人在嘤嘤哭泣,鬼吗?真如越想越怕,她拿起手机,本能地拨通了吉力的电话。手机响了七八声,无人接听,正当真如感到绝望的时候,传来了吉力瓮声瓮气的声音。
“谁呀?这么晚了,打什么电话……”
“是我,打雷了,停电了,我很害怕,你能……过来……陪陪我吗?”真如语带哭腔,十分无助。
真如的电话!吉力一个激灵坐起来,打雷了,停电了,这么大的房子,就她一个人,她需要他!吉力翻身下床,一边穿衣服找雨伞,一边对着电话说着:
“没做亏心事,你怕什么雷公?又不是两三岁的孩子。外面下那么大的雨,我怎么来?不来了!”本想安慰她几句,叫她不要害怕,他马上就过去,可是,话一出口,忽然变成了这个味。
“算我手贱,干吗打电话给你?真是吃饱了撑的。”
真如恼羞成怒地把手机重重摔在床上,恨得咬牙切齿,坏蛋浑蛋王八蛋,所有的粗口都骂出来了,甚至诅咒这个可恶的家伙被雷公劈死。
因为光顾着生气,竟然也不那么怕了。过了十几分钟,真如好像听到有开门的声音,紧接着家里有了细微的动静,完了,该不是有小偷光顾吧?会不会劫财又劫色?
真如吓得把头捂在被子里,大气不敢出,脚步声越来越近,忽然,站在床边不动了,然后轻轻地动手去掀她的被子。豁出去了,只要他敢上,就和他拼了!真如打定主意,猛然坐起来,给了入侵者一个大嘴巴。
“干吗呀!不是你要我来的吗?还用这么大的力气打我。”
“啊?吉力,怎么是你?你不是说不来吗?讨厌鬼!”真如扑到吉力的怀里,仿佛见到了救命恩人一样。
吉力住的地方离真如并不远,深更半夜,天气恶劣,路上一辆出租车都没见着,吉力打着雨伞,几乎是跑着过来的,除了头发,全身上下全湿透了。
吉力刚到,电也来了,屋子里灯火通明,外面依然风大雨大雷声大,真如放开吉力,催促他先脱下外套,去卫生间洗洗。
不知是被雨淋了,还是看到了卫生间的景象,吉力打了一个寒战。上次回家时,卫生间里属于他的用品被真如全部清理干净,如今,一整套全新的男人用品重新摆了上来,谁的?薛凯的吗?他经常住在这里吗?他们之间的感情有没有超越兄妹界限?想想那天,他、她还有那个可爱的阳阳,他们更像一家三口,吉力的心乱极了,他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
“为什么找我而不找你哥哥?”
“他不是有一个小跟屁虫吗?怎么了,找你不行啊?就找你!”真如穿着睡衣,倚靠在卫生间的门框上,笑眯眯地望着吉力,就像老婆望着刚回家的老公。
真如沉浸在对吉力的感动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吉力的表情。这样的夜晚,吉力能迅速赶来,说明他心里是有她的。虽然离了,但在心理上,从来就不曾分开,他还是她的老公。
“小跟屁虫是很碍事,但也创造了许多你和你的那位薛凯哥哥在一起的机会啊!”话一出口,吉力很想抽自己两耳光。
“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跟薛凯哥哥?”真如瞪大眼睛。
“你跟他什么关系,关我什么事?我们不是已经离了吗?让人看见你和前夫还在一起,多不好啊!我的意思是,今后再出现这样的情况,就不要找我了。”
“你……你……你给我滚!”真如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如果我赵真如再主动找你,我改姓吉。”
真如把吉力已经脱下的外套塞到他的怀里,把他往外推,吉力二话没说,转身走到门前,打开房门。雨,还是那么大,只是雷声稍稍小了一些。吉力稍作停顿,义无反顾地走了。此时此刻,似乎整个广州、整个世界就只有吉力一个人孤独地走在狂风暴雨中,他步履蹒跚,心如死灰。为什么每次见面都抱着很大的希望,却往往都以争吵收场;为什么每次见面都让他看到不想看到的东西,难道老天爷真的不想让他们重新走到一起吗?
赵真如和肖小菁这两个处于情感空巢期的女人,自有解闷的好办法:暴吃、狂饮、血拼。和吉力正式建立恋爱关系以后,真如的眼里就只有一个吉力,和原来的同学朋友开始慢慢疏远,她庆幸肖小菁能来广州,让她有了一个倾诉的对象。
“小菁,你说我和吉力就这样完了吗?没有他,就像薯条没有番茄酱,索然无味,可是,有他,又像芥末一样呛人,我们这是怎么了?”
“他呛你,挤对你,说明他在乎你,男人们都这样变态!我看呀,你和吉力完不了。”
“我是越来越没信心了。吉力真的变了,很变态,说话酸溜溜的,原来不像这样啊!你的郑公子也变了,变得更加忧郁了。”
“什么我的郑公子?他什么时候成了我的?他曾经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我没接,没兴趣!后来他还发了几条很长的短信,尽是赔礼道歉的话,我也没有回复,看了便删。没意思,再也不想与这位郑公子扯上任何关系。”说起郑润泽,肖小菁立刻变得伤感。每天准时上班是郑润泽的一个好习惯,即使有特殊情况,他也会第一时间通知秘书。可是,这一天,一个上午都没有他的下落,秘书不知情,作为总经理助理的吉力也不清楚他的行踪,而公司正有一个重要的文件等着他签字,打电话总是处于无人接听状态,吉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中午,终于接到了郑润泽打来的电话,电话里,阿泽的声音很低沉,他说他家里出了一点事,这几天拜托吉力全权负责处理公司的事务,有事随时打电话,说完,匆匆收线。吉力猜想,一定出了大事,不然,阿泽是不会丢下工作的。
果然,三天之后,郑润泽给吉力打电话,请他去一趟医院,说有事找他商量,吉力一听急了,他在医院干什么?出了什么事?吉力马不停蹄地往医院赶。医院休息室里,郑润泽正在那里等着他,神色凝重。
“我爸得了脑溢血,刚刚脱离危险期。”
“啊?叔叔的身体一向很健康,怎么这样?”
“这人啊,病来如山倒。医生说,我爸爸完全康复的概率很小,因此,我准备回集团总部,接替爸爸的工作。今天找你,就是想把仓储公司这边的事务交给你,请你全权负责。”
对于阿泽的信任,吉力顿感惶恐不安,管理那么大的一间公司,他能胜任吗?吉力连忙推辞,希望阿泽另请有经验的管理者。
“谁说你没有这个能力?这段时间,你跟着我干得有声有色,我相信你。再说,你后面不是还有我吗?把公司交给你,我最放心了。”郑润泽十分信赖地望着吉力,“不过,作为兄弟和朋友,我必须指出你身上的一些缺点和不足,比如喜欢意气用事、想问题简单,这些都是商人的大忌。遇到问题,多想想为什么,怎样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你和真如的婚姻,就是因为你们都太冲动,不冷静,才导致今天分手的结局。”
正在这时,丹丹来找哥哥,医生要与他谈谈爸爸的病情,听到哥哥在讲吉力与真如分手的事,惊奇万分,忍不住上前八卦一下。
“什么?分手是什么意思?你与真如姐姐离婚了?为什么?是不是你们之间出现了第三者?是你的问题,还是她的问题?”
“丹丹,大人说话小孩不要听!”郑润泽打断了她的话。
“总把我当小孩,我都二十岁了,讨厌。”丹丹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