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期刊杂志华西语文学刊(第九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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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马燕菁:《汉日语人称代词对比研究》(1)

(北京:法律出版社,2012年版)

一、引言

《汉日语人称代词对比研究》一书是作者马燕菁在其博士论文基础上修改成书,作为华东政法大学校庆六十周年纪念文丛出版的一本学术专著。全书用中文写成。

书中主要从对比语言学的角度对汉日语人称代词的使用情况进行了考察,并着重从句法、语用、认知等角度对汉日语人称代词的指称性、定语功能、转用类型以及系统内部的不对称现象进行了分析和对比,进而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给予了统一解释。该书除了“序言”和“后记”以外,主要由以下八章构成。

(第一章) 绪论

(第二章) 汉日语人称代词研究综述

(第三章) 汉日语人称代词总论

(第四章) 汉日语人称代词的指称性

(第五章) 汉日语人称代词的定语修饰

(第六章) 汉日语人称代词的转用

(第七章) 从认知语言学看汉日语人称代词

(第八章) 结论

正如作者的导师陈访泽教授在序言中所指出的那样,从跨语言的角度来看,不同语言有不同的形态配置模式,人称代词的句法功能因此表现出相应的系统性差异。该书的实践表明,作者通过对汉日语人称代词的实证性对比分析,不仅运用认知语言学语法化的相关学说对其差异作了统一解释,还揭示出汉日语人称代词内部生命度等级的不同,可以说是圆满实现了这一定位。无论是研究角度的选取,还是自己学说的大胆创新,都充分展现出该书的学术价值。以下,就该书的主要观点以及主要学术成果展开探讨。

二、主要内容及观点介绍

众所周知,人称在语言学上指表示言谈角色的语法范畴,其表现形式包括以封闭性词类出现的人称代词。而人称代词由于不具备句法学、形态学上的屈折现象,是否应被视为一个独立的词类都曾在中日两国语法学界引发巨大争论。该书作者以汉日语人称代词使用频率上的差异为切入点,紧紧围绕人称代词的基本语法属性的不同,特别是有别于名词的语法属性,如受定语修饰、转用现象等展开重点讨论,此为该书的主线。在此基础上,又对汉日语人称代词系统内部的不对称现象进行了探讨,最后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给予了统一解释,从而给汉日语人称代词作了较为合理的语法定位。

第一章为序章,主要阐述了该书的研究目的、方法、范围、意义及内容构成。作者在序章中写道,要将传统研究中很少触及的领域纳入视野,从词汇学、语法学、语用学、认知语言学等角度出发进行多维度实证性考察分析,并给予理论上的统一解释。这使该书的研究思路一目了然。

第二章中,作者主要明确了研究对象、研究方法以及以往研究的问题所在。在研究综述中,沿着形态学研究、句法、语义研究、语用、认知研究和对比语言学研究四条主线进行归纳整理。在第一类研究中,重点提及词类划分中代词的定位以及分类问题。代词是否应被视为独立的词类都曾在汉日语语法界引发争论,争论的焦点在于代词是否具有有别于名词的语法特征。而在句法、语义研究中,汉日语研究的侧重点有所不同。如日语中涉及较多的是人称限制现象,而汉语中则重在考察代词的语义特征以及与名词不同的句法功能,并指出汉语中人称代词是否能受修饰语修饰这一点尚存在较大争议。在语用、认知研究中,日语人称代词数量多、使用频率低,有关人称代词的省略现象和照应现象的研究较为多见,近年从人称代词的使用看日语类型学特征等问题也越来越受到关注;汉语则着重研究人称代词的转用现象,近年来又出现了与生命度等级序列相关的研究。在对比语言学研究中,基本上都是与英语等西方语言的对比分析,汉日语人称代词的对比研究还停留在个别语法现象上。上述研究综述包含两个问题,一是有关汉日语人称代词的语法研究大都只是以各自的语言本身为研究对象,汉日语对比研究较为少见。因此作者认为有必要从句法学、语用学、认知语言学等多个平面出发进行综合性对比研究,并将研究对象确定为汉日语中最典型的第一、二、三人称代词的单复数形式,特别是将「この人(方)」「その人(方)」「あの人(方)」等视为指示词的研究范围,未列入研究范围。第二是汉日语中有关人称代词的研究重点存在显著差异,将人称代词受修饰现象和转用现象列入研究内容,进而明确了该书的两个研究目的,一是汉日语人称代词哪个更接近名词?一是汉日语人称代词系统内部生命度等级的不同。可以说,作者对人称代词研究的问题所在的准确把握和对先行研究的全面而准确的归纳为其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第三章主要对汉日语人称代词的语法特征进行了论述。作者首先明确了本研究的理论基础。所谓语法化是指实词变成虚词或功能词,书中主要讨论人称代词语义的抽象化,以此来论证汉日语人称代词哪个语法化程度更高;生命度等级指的是世界语言中表示生命对象的名词的用法各不相同,其背后存在“人>人以外的生物>无生命物”这一序列,书中则讨论了位于最高等级的人称代词生命度等级的不同,即汉日语到底倾向于第一、二人称与第三人称的对立,还是倾向于第一人称与第二、三人称的对立?

接着与日语进行对比,考察了汉语人称代词的语法特征。作者认为,汉日语人称代词最主要的特征和区别在于日语人称代词数量多但使用相对比较受限制,汉语人称代词数量有限但使用很少受限制。汉日语人称代词都可以作主语、宾语、定语,日语人称代词无论在书面语还是口语中都可以被修饰,而汉语人称代词则很难受修饰。汉语中,当人称代词与指示词共现时,两者共同修饰中心语;日语中当指示词前置于人称代词时,指示词除修饰中心语之外,有时也修饰人称代词。汉日语人称代词都可以使用“单数人称代词+表复数的结尾词”和“单数人称代词+表复数的结尾词+表复数的数词”等形式表示复数,而汉语还具有“单数人称代词+表复数的数词”这一复数形式。汉语第一人称复数有“排除式”和“包括式”的区别,而日语第一人称复数则没有明显区别。汉语人称代词有不定指和无指的用法,而日语则没有此类用法。汉语中第一、第二、第三人称代词都可以转用,日语中人称代词的转用现象则不如汉语明显。日语中的第三人称代词与汉语相比,其用法相对受到限制。随后,作者以“中日对译语料库”中的汉日对译小说为统计对象,结果显示无论是何种人称,汉语中人称代词的使用频率都远高于日语。特别是第二、三人称代词的使用频率差异尤为显著。最后作者又分析了汉日语人称代词使用频率差异之原因,如日语中有许多可以确定主语、保持主语一惯性的语言结构,喜欢采用发话者视点的表达方式,具有可以区分“内”、“外”人际关系的词汇。此外,日语中还有大量具有交际功能的表现形式,如感叹词、语气助词等,第二人称代词还同时具有称谓功能和指示功能。而汉语是孤立语,要求对方应对的表现形式较少,而且第二人称代词只具有指示功能,没有称谓功能等。

在第四章中,作者立足人称代词的基本属性——指称功能,将指示分为“现场指示”、“语境指示”、“泛指”、“任指”和“无指”等五类,并设立了三个指标作为区分指示性高低的标准。一是指称类型多的比指称类型少的指称性高。汉日语中,第一、二人称代词主要用于现场指示,第三人称代词既可以用于现场指示,又可以用于语境指示。因此,作者重点对人称代词的“泛指”、“任指”和“无指”进行了考察,结果显示汉语人称代词的指称类型比日语丰富。具体来讲,汉语通过第一、二、三人称的相互组合,可以用作任指。第三人称代词可以用作泛指、任指和无指。日语则没有汉语中的这种现象。接着作者沿用了陆丙甫(2005a,2005b)的“可别度”概念,认为可别度高的比可别度低的指称性高,并对汉日语连体修饰成分中人称代词的出现位置进行了确认。当含人称代词的多项修饰语同时修饰同一个中心语时,日语中,人称代词的位置相对比较自由;汉语中,一般都是位于定语从句的最前端。即汉语人称代词的可别度高于日语,较易被特定。

同类指示中受限制少的比受限制多的指称性高这一点为第三个指标。作者对汉日语中第三人称代词进行了重点对比,以汉日对译文章为研究对象,将语料分为会话文和叙述文分别进行考察。在会话文中,汉语的“他(她)”的使用频率高于日语的「彼/彼女」。现场指示时,汉语中只要属于听话者的知识范围之内,一般都可以使用“他(她)”来指示;相反,日语中,一般使用コ系指示词来指示。如果该指示对象不属于发话者知识范围之内,则不能使用「彼/彼女」来指示。现场语境指示时,汉语中,指示对象属于发话者知识范围之内的基本上都可以使用第三人称代词“他/她”;相反,日语第三人称代词「彼/彼女」只能指称对话开始前发话双方所共知的对象,否则基本上用ソ系指示词指示。此外,日语中,在事态把握方面,与ア系指示词相比,第三人称代词「彼/彼女」更为客观。因此,日语中,当指称对话开始前就已经在发话者和听话者知识范围内的对象时,如果发话者对所指对象的移情度高,则使用ア系指示词,反之,则使用第三人称代词「彼/彼女」。由上可知,日语第三人称代词「彼/彼女」的指称性较弱,所受的敬语制约程度较高。叙述文中,日语第三人称代词所受制约比汉语多,常需借助专有名词、职业名词、数量词、连体修饰成分以及指示词等来弥补,也就是说日语第三人称代词无论是现场指示还是语境指示,所受的制约都要强于汉语。

由此看来,与日语相比,汉语人称代词指称类型丰富,可别度高,较易被特定,而且同类指示中受限制少,第三人称的使用更为自由,因此汉语人称代词的指称性高于日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