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想到孩子的眼,我的心提了起来,孩子比预料的早到了半月有余,我原就知道他是“与众不同”的,他有一个绿眼的父亲,那么他必定也会有一双绿眼,而这双绿眼在这里出现是极不合时宜的,别人会当他是“妖邪”。
心思有些乱,我看着奶娘,稍有些窘迫的开口,“小世子的眼睛……”
未等我说完,奶娘机敏的接话,“回少夫人,小世子的眼睛很漂亮。”
嗯?“你不讶异么?呃,我是说他眼睛是……”绿色的。
奶娘镇静道:“少夫人请放心,奴婢是下人,懂得本分,天护法有吩咐,奴婢绝不会让人有机会乱嚼舌根。”
天护法?天,“你是鬼域的人?”我这一惊可不小,古痕连孩子生下来后,我的尴尬危机也化去了,只是没想到却是用鬼域的人……
“回少夫人,奴婢是天护法座下的鬼使,除了照顾小世子,也为保护少夫人。”奶娘进退有度的回答。
“保护我?”
“是的,少夫人,这是天护法的命令。”
“可我在这,还需要什么保护?”再说,还有古巽能够保护我。
“回少夫人,奴婢只是奉命行事……”
“罢了,”我勉强笑了笑,“你叫什么?你自己的孩子有多大了?”我记得古代做奶娘的女子都是自己已有孩子的母亲。
奶娘听到我的问话,眼神转伤,“回少夫人,奴婢叫慧珍,奴婢的孩儿有……两周岁了。”
还很小啊,“那真是难为你了……”
“少夫人千万别这么说。”奶娘急忙打断我的话,“能侍奉少夫人和小世子是奴婢的福气。”
这是福气麽?硬生生拆散了你们母子,不过这话我没说出口。
安稳的过了接下来一日,第二日便是醉城一年一度的“欢送”。别苑上下的人都为这个节日忙碌着,相对,我便成了最清闲的人。
继而,我清闲的度过了这个“欢送”,因为我是辰山别苑最大的主子,一个身体虚弱需要坐月子的主子。下人们的聚餐我没有参加,只吩咐老管家替我给每人包一个红包。我十分清楚,无论我怎么想,由于身份的悬殊,下人们的聚餐会上若是有了我,他们一定轻松不起来,索性我也就不去扫他们的兴了。
屋外的雪早几日前就已经停了,仿佛老天也想让大家好好过一个年。这个“欢送”,对我来说,最大的礼物便是古痕的来信和古乐的可爱。
“欢送”后的第七天,也就是我向飞羽、古巽坦诚古乐生父的这天。飞羽无意中发现了乐儿的一双绿眼,差点儿被奶娘下杀招灭口。说实在的,我没想过飞羽、古巽能理解我,因为他们毕竟是受着严苛礼教束缚长大的,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多少有些违背礼教。但奇异的,飞羽、古巽惊讶之后都接受了我和孩子,不再多问其他。
同样也就在这天,主城来人接我出辰山别苑。
青冥静静的站在门外,一身藏青色的衣裳,在风中猎猎作响。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觉察出他的憔悴。想到古痕,心中一恸,为应付醉城局势,青冥尚且累成这般,古痕岂不是更加憔悴了?
“古痕他还好吗?”
青冥睇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我,只催促下人快将我的东西搬上马车。我知道青冥不愿说的话,我再问也问不出结果。就像他同样不愿意说为何要我搬离辰山别苑一样,没给任何理由,只说这是古痕的安排。
飞羽将我裹得像一个粽子。一行人,我、古乐、飞羽、古巽、慧珍奶娘,跟着青冥及他带来的人乘船渡过了河。慧珍小心翼翼的抱着裹在锦裘内的孩子,飞羽又为我添了件衣,扶我下船上了马车,十几骑侍卫护行,马车循着官道疾行而去。
当我发现马车并不是驾往主城的时候,天色已到黄昏。我去找青冥问话,青冥正欲走向客栈打理住宿的事宜,见我过来,他剑眉一挑,自然的将披风解下递给飞羽,让她为我披上,“外头风这么大,你下车做什么?!别忘了你还在养身子。”
我愠怒的扯开披风,“青冥,我需要一个解释。”我受够了一路上的任人摆布,感觉自己像一个愚蠢的傻瓜。
“解释?”青冥不情愿的动了动嘴角,“可以,你先回去将面纱戴上,再来问我。”
啊?我一愣,青冥便径直进了客栈。
不一会儿,一切打理妥当,我带了飞羽又去找青冥。进屋时,见门虚掩着,便直接推门而入,正看见盘膝打坐的青冥双眼突睁,吐了口血。
“你这是怎么了?”我急急迎上去。青冥一见是我,一面喝斥我止步,一面艰难道:“不……碍事。”
会没事么?我想到古痕说过的,青冥患有怪疾,莫非他吐血就是因怪疾所致?“说实话,青冥,别再骗我了。”青冥抹掉口角的血迹,“真的没什么,只是练功不慎的缘故。”
我叫起来,“练功不慎?你被‘天鬼神功’反噬了?”青冥有丝讶异,不过他没反驳我的话,看来我是说对了。我不禁摇头,青冥啊青冥,你明明是个重情重意的人,为何偏偏要练什么绝情绝义之人才能练的武功?何苦啊?
“你就不能不练那个‘天鬼神功’吗?”我实在不解。
青冥与我对视,沉默良久,仿佛正在踌躇什么,再开口时,似乎已下了很大决心,他隔空点了飞羽的昏睡穴,飞羽顺势到靠在我身上,我将她缓缓放下。青冥紧接着一掌横扫,掌风过处,门便关了。我心中“咯噔”一下,青冥道:“你不是想要一个解释么?坐下吧,是你该知道一切的时候了。”
看到青冥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我脑海中有一个警铃在响,好像在警告我千万别听,一定不是好事。可我还是抵制不了真相的诱惑,乖乖的坐了下来。青冥运功顺了顺气,停了一刻,也许在构思该从哪里说起,该如何措辞。
感觉到我的不安,青冥缓了缓了气氛,“就先说我练‘天鬼神功’的缘由吧。”
“我练‘天鬼神功’并不是为了天下无敌,”我斜眸瞟向青冥,他淡淡的回看我,“练此功只为了有朝一日,我能彻底摆脱‘他’的控制。”
“他?他是谁?”
“他,我……”青冥有些不知该如何措辞,“我不知我说的你能否理解,但……希望你能明白,他,是另一个我,但又不是这个我,在我的身体里,还有一个人,他与我不同,他做一些我从不做的事,说一些我从不说的话……”
“什么!”我叫起来,触到青冥尴尬难堪的眼神,我清楚我的反应伤害了他。我急忙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有些惊讶。”照青冥的说法,我能不惊讶么?他所谓的“他”,那个他身体里的另一个人的存在。这,说明青冥患有人格分裂症,分裂样人格障碍即平常所说的双重人格。
我不会以为他也和我曾经一样,是“鬼上身”。因为我有这样的医学常识,记得我在同宿舍一妹妹的论文中看到过一个数据,1975年著名的精神病学家罗逊特曾指出这种患有人格分裂症类型的人约占正常人群的7.5%,且男性多于女性。这一数据显示的比例是较高的,而同时,青冥被穆兰救出之前,曾遭受过长期非人的虐待与折磨,临床分析显示,这种人患有人格分裂症的可能性极高。
天,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惊愕而非鄙视。“他就是你的怪疾么?”我努力轻柔的问青冥,青冥错愕的看着我,随后点了点头,“你能……嗯……明白?”
“我能,我能明白……”难怪古痕总不愿说青冥患了何怪疾,这要说出去,常人就算不当青冥是妖怪也会认为他撞邪了。
“那你何时知道‘他’的存在?”
苦笑一声,青冥答道:“不久,三四年前吧,当我莫名其妙的做了许多荒唐事后,当‘他’的力量已足以与我抗衡后,‘他’让我知道了‘他’的存在。当然,古痕比我更早知道‘他’的存在。”我想也是,古痕要红夫人建药庄为青冥练药,并不是这一两年的事。
“‘他’是个怎样的人?”我问的格外小心。
“‘他’?”青冥顿住,“你知道云楚为何能在短短几日内登上日月国帝位?为何能秋风扫落叶般横扫天下诸国?为何拥有无坚不摧争霸天下的实力?……这些,‘他’都有大功劳,或者可以说,近十年来,是‘他’为云楚的称帝争霸扫清了道路,奠定了基石。”
听到这些话,让我稍有些难以接受,“这么说,‘他’是云楚那边的人?”我原以为云楚能有今日全是玉建业辅佐的功劳,原来,真正的大“功臣”竟然隐藏在青冥的身体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云楚的实力也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构筑起来的,想必“他”若不是天纵英才就是个手段极其了得的人物。
难怪啊,难怪古痕曾说云楚忌惮青冥,而云楚也承认过,我当时想不明白,云楚会忌惮古痕的财富,可青冥有什么值得他忌惮?如今想来却再明白不过了,云楚要靠“他”打天下,而“他”实际与青冥是一体的,这就是青冥能极大阻碍云楚争霸天下步伐的真正原因!
不待我应话,青冥继续淡然道:“当我发现这一切的时候,我已经无能为力了,连我也受到了‘他’的控制,我甚至连毁灭自己的身体都做不到。我的意志一度十分消沉,古痕担心我的心魂也跟着死去,因此不断尝试用各种方法让我眷恋人世,他带你出现在鬼山附近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而我,为了摆脱‘他’的控制,修练‘天鬼神功’是不得不做的选择,此功虽霸道,但其心法却能激发我的斗志,使我能与‘他’抗衡,不至让他彻底成为云楚手中的一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