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孙传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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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旁人眼中的孙传芳其人其事(4)

张作霖这时为延长他的大元帅寿命,妄图恢复江北,相机再攻江南。而他的嫡系部队第三、四方面军团,忙于在京汉沿线作战,第五方面军团忙于在京绥沿线作战,第六方面军团保守东北,均难抽调。因以津浦路南段作战任务,交给第一方面军团长孙传芳与第二方面军团长张宗昌,命张部由津浦正面进攻徐州,孙部配合东北军王和华旅炮兵与袁家骐师骑兵经济宁、金乡,与张部会攻徐州。

孙军攻占丰县后,孙传芳召开军事会议。在会上,当时任总参谋长的孟星魁主张先攻徐州,胜即南下,败亦南下。因为皖北、苏北一带,北伐军空虚,有发展余地,较之屈处鲁省寄人篱下要好得多。于是决定即攻徐州,但必须与张宗昌互相呼应,免失会攻之效,乃派孟星魁绕赴张宗昌兖州总部,商定会攻徐州办法。孟归途到了鱼台南部,即见孙军纷纷北退,盖知冯玉祥所部国民军已占济宁,孙率军回援,与冯部在城西二十里铺一带展开激战,旗鼓相当,死亡均重,因而陷于胶着状况。孙军旋夺回济宁,但并未固守,即继续北退。时张宗昌在津浦前线失利,全部溃退下来,未通知孙传芳,径自撤回济南。孙传芳认为独力难支大局,遂亦下令撤至济南附近。幸冯部并未追击,因得整旅而退,损失并不太重,较之张部完整得多矣。回想当初如不反攻济宁,直攻徐州,夺得徐州,孙军即成主动,进退自如,张宗昌亦不致北退,北方仍可延缓失败。然计不出此,以后急转直下,即成不可收拾之局矣。

张、孙两部均退济南后,苟安一时。张甚蛮横,孙常看张面色行事,时感不安;又怕张宗昌再次不告而退,因派程登科(孙之甥,曾任联军军需总监)常驻张之总部,名为联络员,实则窥探张的行止。一日,张又不告而向北退军,程即电话告孙。适孟星魁因事到张宗昌总部,见张的副官荷枪并带大衣一件,遂询将做何事。副官说即行北退。孟未及见张,即赴饮虎池孙传芳处告孙。时孙方午餐,即决定北退。孟先至车站,率领总部人员发车,孙随亦登车。行至德州,孙对孟星魁说:“请你担任我兼的第一军副军长!”孟不允。事后想来,孙正是要下野脱身。后来他不肯强令所部开出关外,这正是一种预示,而孟不知也。

五省联军解体及孙传芳出关

孙传芳所部撤到天津附近,决定与奉张合作,率军出关。但是孙军官兵,多为直、鲁、苏等省人,不愿出关,而且该军将领又多为保定军官学校出身,实力均掌握在李宝章、马葆珩之手。他们都认为张作霖土匪出身,不愿拥戴。阎锡山认为孙军装备与战斗力都比其他军队为好,而且纪律尚严,愿意收归己有,派人向马葆珩接洽。阎锡山的全权代表南桂馨住在天津日本租界,与郑俊彦的参谋长接洽,即由阎委郑为国民革命军第三集团军第五军团总指挥,由郑负责处理孙军。但此种实情,孙传芳与孟星魁等并不知晓。孙曾在杨村召集过一次会议,联军高级将领均在座,孙除传达全军追随奉军出关意见外,并未说明任何利害与理由。而孟星魁则分析甚详,并甚剀切,当时已有部分军官受其感动。

“皇姑屯事件”

不久,张作霖出关返奉在皇姑屯被日军炸死,奉军首领张学良、杨宇霆等均停驻唐山车站。孙传芳也投往那里,命秘书长万鸿图由津取了7万元现款,偕同孟星魁到了宝坻防地,意在令他们开拔出关。孟对郑俊彦说:“东北富厚,不亚江南,我们都在那里驻过,这是你所知道的!我军出关之后,孙头住在沈阳,他仅居其名,作一全军联络员,而军队实际领导者就是你,岂不甚好?”郑唯唯。孟又对李宝章说:“你是孙头的嫡系,实力掌握在你的手里,将来郑居其名,你居其实,孙头只是遥领而已。东北无仗可打,有饷可筹,为什么不去呢?”李当时答应接到命令即行出发,并且说:“别部不去,我也要单独行动!”但万鸿图随孙较久,与李宝章交谊较深,而李的参谋长已将他们受阎锡山委任,明日即将更换臂章的情形,告于万鸿图。但万当时并未告孟。第二日早上,孟、万归途遇见总部参谋李士林,传送孙传芳叫军队开拔的命令。万说:“这个命令,送不送都可以。”孟问万:“此话怎讲?”万才把昨夜李宝章参谋长的话告诉了孟。孟很生气地说:“昨日或今早你告诉我,我还要尽最后之力,劝说他们。你现在才对我说,真是耽误大事!”说完,孟即乘汽车直奔唐山车站奉军临时总部。时总部除孙传芳外,尚有张学良、杨宇霆、罗文干也在座。孟向孙报告了实际情况,并说:“您亲自培养的军队,官兵对您当然还有信仰与感情!您如亲去宝坻,向他们恳切训话,立命开拔,我陪您去,这事定能挽回!郭汾阳单骑退敌,难道您和自己多年的袍泽,尚不能以诚相见了吗?难道几万劲旅,就这样牺牲了吗?”当时,杨宇霆说:“关外有的是兵,还愁没兵带吗?”张学良也说:“他们愿去就去,不去也不必勉强。”杨、张不如张作霖的气度大,他们实际上不愿嫡系以外的军队出关,分了他们的地盘与财富,所以张宗昌部虽然跟来一部,亦终被他们解决。然孙终不听孟言,不敢也不愿亲到宝坻。结果,孙随张到沈阳,作了一时客人,而孙军终于投降了阎锡山,最后又投向了蒋介石。这就是五省联军最后解体的情形。

(孙星魁口述〓李泰棻整理)

孙传芳在江西的惨败

1926年,国民革命军举行北伐,由广州出发,先定两湖,后攻武汉。武汉战斗极为激烈,吴佩孚部伤亡甚大,无法支持。刘玉春残部困守武昌城内,四门紧闭,粮尽弹绝,可怜居民饥饿不堪。吴佩孚总指挥部移驻汉口,以局势迫切,急电南京孙传芳增援,以解武昌之围。孙传芳居心叵测,按兵迟迟不发。据说只接济数十万元,而先遣部队到达九江后,孙令停止前进,将所有部队集中九江附近后,孙召集营长以上军官讲话。孙是诡计多端的人,他说:“你们好好带兵,我拿着望远镜(又说又做的,将两手握拳作镜状放到眼上左右转动,作窥测式)在望,我望到哪里有空隙,我就打他一拳头(将右手握拳向前作打出式)。”这些话大可玩味。此时吴佩孚盼望的援兵未到,以兵力薄弱难以支持,节节败退。国民革命军在进攻武汉不久,即分三路进攻江西。江西总司令邓如琢非常惶恐,以十万火急电孙传芳请迅派大军救援。孙接电后,即派卢香亭为援赣总司令,率第二师和郑俊彦第十师、彭德铨混成旅、杨赓和独立旅、马登瀛独立团向南浔铁路前进;又令谢鸿勋率第四师(欠十三团,该团在上海闸北担任警戒)由九江出发,星夜兼程进驻修水、铜鼓一带;其余周凤歧第三师、陈调元第六师及武鸣卫队旅为总预备队,在九江待命。联军总指挥部设在九江江面兵舰上。部署既定,各部按照指定地区前进。谢鸿勋令杨振东旅和第四师三十五团迅赴铜鼓、修水构筑防御工事,严阵以待。谢亲率第十四团炮兵营、工兵连进驻涂家埠。卢香亭部陆续进驻南浔铁路两侧,作纵深配备。卢为了统一指挥,便于作战,电请孙传芳,将谢鸿勋第四师拨归卢直接指挥,谢颇为不满。

谢部杨振东旅到达目的地,正构筑工事之际,革命军分路抄袭,展开激战。谢亲率后续部队向修水、铜鼓增援,行抵武宁县西澧溪,奉卢香亭电令撤转到箬溪镇附近,一面构筑简易工事,一面收容杨旅败退下来的官兵,随时进入箬溪阵地加入战斗。此时我由少校参谋升任第十五团一营营长,担任箬溪阵地左翼防守任务。革命军节节进逼。阴历八月二十二日,李宗仁部又由湖北阳新来攻,战斗极为惨烈,双方皆有伤亡。是时,革命军兵力超过谢部两三倍之多,而且是攻势,占领地势优越,尤其是谢师阵地右前方高地制高点被李军攻占,居高临下,谢师阵地处处受敌。当晚,彻夜激战。次日拂晓李军攻击不得逞,正午又复仰攻,仍不得逞,伤亡甚重。谢师官兵死伤也多,师参谋长徐卓受伤,送回后方治疗,炮兵营营长李云五也被炮火击毙。二十四日拂晓,李军以重兵向箬溪阵地东侧绕攻,正面左翼同时并举,曾电卢香亭速派援兵,始终未见到来。谢鸿勋抱定与阵地共存亡的决心,至死不退。相持之下,被李军三面包围,一面是修水河,同时粮尽弹绝,官兵伤亡惨重,营、团长也有伤亡、失踪者,此时真是无法支持,不得已向修水河边集中。正拟设法渡河逃生,李宗仁部追击甚猛,将至河沿,谢军大乱,士兵不听指挥,只顾保命逃避,人声嘈杂,马奔嘶叫,乱成一团。大部分官兵为了逃命,不问河水深浅,拼命向彼岸逃窜。不会凫水者皆淹死,随水流去;甚至会水的已达彼岸,正在登山,被追兵扫射身亡滚下山麓;也有在河水中中弹而死,真是河水变色,尸横山麓,惨状目不忍睹。有些军官、军佐不会凫水,多由士兵、民夫架渡彼岸,有一小部分士兵因不会凫水举枪投降。

谢鸿勋退至修水河边,正拟骑马渡河,适左腿中弹倒地。我即将他背至隐蔽地,将望远镜和领章符号概行投入河中,化装为司书模样,令卫士用木板抬向东走。我即沿河找民船一艘,随即上船,到涂家埠转九江活水医院治疗。谢要我送他去九江,此时我也患痢疾,到达活水医院。主治医生(外国人)与我商量说,谢师长腿伤甚重,骨头粉碎,要将腿锯掉,叫我签字。我要求不锯,他说:锯了好得快,不锯也能好,但是治疗时间要长些,遂决定不锯,即将碎骨取出敷药,渐渐好转。任何医院都不准食吸鸦片,但谢的烟瘾甚大,不可一日无之,经我一再交涉,始准另住一室偷吸(当时北洋军阀队伍中,其军官佐属多有此嗜好者,可见其腐败)。在住院的半个月里,战事吃紧,炮声隆隆,九江瞬息不保,急电留驻上海闸北之第十三团团长兼戒严司令王雅之,略谓谢师长即日转上海治疗,希预先交涉医院。旋接复电,速来上海万国医院。后因由九江至上海时间稍长,途中没有换药,伤口发炎,非锯腿不可,锯后奄奄一息,一死而已。

江西箬溪一役,联军谢师被革命军三面包围,因寡不敌众,以致惨败,可以说是全军覆没,营长以上军官很少生还,如旅长杨振东、炮兵营长李云五、步兵营长逯延龄等都阵亡了,师部主任参谋杨某(忘其名)渡河时淹死,第十四团团长王某以及其他营长失踪,师参谋长徐卓受重伤,师部副官长田雨露、上校参议张某均被俘,还有受伤和病故者,不复一一记忆。

被俘的张参议约一星期就放回了,因与李宗仁军部副官长系旧同事,感情很好,颇受优待,并询悉谢师兵力情况。他认为谢师战斗力很强,谢是勇将。李宗仁警告其部属说:这次战役我们打了胜仗,要知我们兵力大于敌人数倍,正面伤亡很大,后经增兵侧击,才得到完全胜利。今后作战切不可小视敌人,更不可因这次打了胜仗,官兵滋生骄气,云云。

谢师败退后,在德安附近集结整编,奉卢香亭命令就地防守。在江西省城未被攻下以前,李宗仁不敢深入,卢香亭各部沿南浔路两侧,作纵深配备。南昌方面,蒋介石直接指挥,发生激烈战争。邓如琢所属之冯绍闵、岳思寅两师在革命军进攻赣南时,节节败退,岳思寅被蒋军活捉,南昌岌岌可危。邓如琢惶恐万状,遂逃出,南昌城即被蒋军占领。卢香亭获讯即派郑俊彦率第十师及杨赓和旅夜渡赣江,猛攻南昌,蒋军不支,撤出城外。郑部跟踪追击至丰城后,两军均是精疲力竭,形成胶着态势,战斗时起时停。此时邓如琢坚辞江西总司令职务,孙即派郑俊彦接充。郑进入南昌之后,蒋军复派兵进攻牛行车站,仍被孙军击退,复向德安、乐化、牛行、马回岭等处袭击。蒋军用兵比较灵活主动,孙军处于被动地位,同时也不得民心,战局形成拉锯。如此拖延数月,到了阴历十月初旬,卢部彭德铨旅在乐化附近防守阵地,被蒋军反复猛攻,炮火甚炽。驻乐化车站孙军于黑夜前往增援,由于事前没有联络好,援军行抵山麓,因士兵不慎枪走火,以致发生误会,阵地守兵认为是蒋军抄袭后路,纷纷后退。援军亦随同后退,全线军心动摇,纷纷退却。是时,赣江水浅,均徒涉向东南撤走。所谓兵败如山倒,无法制止,督战队也失掉效用。杨赓和旅和郑俊彦师不得不放弃南昌,向东南撤走。卢香亭在涂家埠得悉牛行、乐化各部队不听命令,自动撤退,大发雷霆,但也无可如何,即派工兵在涂家埠内河架设浮桥,并征发船只,令急渡到达鄱阳县集中。其由浮桥过河徒步到吴城部队,又必须船渡经鄱阳湖才能到达县城,可是吴城三面环水,船只又少,后续部队没有船只,无法再走,都集结在吴城市内,有二三千人。过了三天,革命军追至吴城附近,即派人与孙军接洽,愿以和平解决。孙军于是悉数缴械投降,愿意当兵的留用,不愿者各给路费3元遣归。

吴城镇被革命军占领不久,吴城与涂家埠交通恢复,南浔铁路也很快通车。此时孙传芳见战局无法挽回,于阴历十月初旬,一面令九江所有部队乘船向南京撤退,一面令卢香亭部相机撤退。孙即坐兵舰回南京,卢香亭率所有残部由鄱阳县且战且退。退至长江江岸,秩序甚乱,人多船少,争先恐后抢上轮船,挤不上船者,就两手抓着船的两边铁栏杆如吊冰珠,甚至有挤下江心淹死者,其状甚惨!我幸而抢上坐在厕所内,方安全撤回。

此次孙传芳在江西失败原因是孙本人异常骄横,野心极大,吴佩孚在武汉正危急之际,迭次电令援鄂,他按兵迟迟不发,坐视吴佩孚垮台,别有用心,无非是想单干称雄。同时所部将领不和,互相掣肘,如谢鸿勋在修水箬溪作战危急,迭电卢香亭派兵增援,而卢以南昌吃紧为辞,不予支援,结果被革命军各个击破,以致全军溃败,不可收拾。(汪飞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