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跌跌撞撞地走出。
“一拜天地!”
和笺转身,隔着喜纱对着和缪沐柔柔一笑,俯身行礼。
和缪沐满脸喜气,全世界他只看到眼前可人的新娘,所以他忽略了她眼中深邃的敌意,也忽略了衣角下一道浅浅的蓝色光芒。
白狐说,大喜大恸之时是施术的良机,所以,她等。
她不心焦,她只想在他最脆弱的时候给他一击,然后带着喜爱的人隐匿。
只要先让暗城里的人撤走,再用净术瓶收回法术,再想逃离便是易如反掌了。
“夫妻对拜!”
快了,她已经先在酒上动了手脚,只要等到喝交杯酒,他便会怒不可遏,小瓶子也就可发挥效用……
若没有法术,优纪不会发疯,聊诀迟能摆脱灾祸之子的身份,王仍可改日兴兵,黑暗术者也不再可怕……
这个世界,会变得更加美好吧……
冷风猛地吹起喜纱。
腥气迎面扑来——
她一怔,抬头望去——和缪沐颈上竟血如泉涌!
倒抽口气,兰优纪的惊叫声刹时响起——
“啊——”
鲜血洒落。
她脚一软,下意识回头。
祢局廷手指微弯,眼眸盈满杀气。
他——
他用了法术?!
他竟要将他杀了?!
不,不……这样一来……事情会更糟!
如果他没死,那将是灾祸!
况且……她不愿见到他有事,即使恨,他仍是她的缪沐哥啊!
她咬着唇,死死站着,喜纱已然飞远,红绸霓裳衬得脸色苍白如斯。和缪沐就在她边上,抓着她的肩膀,面容扭曲。血喷涌出来,将两人的婚衣染得更加凄艳。
她闭眼,动也不敢动。
又一声惊叫。
白狐急近,点了和缪沐周身穴道。
“黑鸟,黑鸟!”他拍着他脸颊,脸色震惊之极。他脉象微弱,神智不甚清醒,没有任何伤痕,颈上关键穴道却一直喷出血流。这竟是以命换命的毒术——青镰之爪!内心猛然涌上苦涩,手指微抖,他喝道:“你快过去看看祢局廷!”如果黑鸟死了,他也会死的……
和笺看着衣上纠结的血迹,呆呆地站着。
他是她哥哥啊……他照顾了她那么多年……
她并不想伤害他的……
祢局廷……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她谁都放不下的啊!!
如果他死了,她该怎么办?!
血顺着衣角淌下,一点一点滴在华丽的红绸地上。
她打了个冷颤,捂住脸哭起来。
祢局廷站在几丈之遥,看着她的一颦一动,心痛如绞。
她终究……还是舍不得她的缪沐哥吗?
她……是真的需要他的祝福?
祝福……呵,多么可笑。
她说了她要祝福,要他远离,他终究还是没能做到。
他……太自私了吧,始终都是,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和别人在一起。
所以,他选择同归于尽,选择玉石俱焚。
她会原谅他吗?
不,不会了……她哭得那样伤心呵……
不要哭了,哭得……好丑……
他伸出手去,眼前一晃,他砰地倒下。
“祢局廷!”白狐跺脚,“和笺,你快过去看看他!”他推了她一把。
她怔怔地睁开眼,迷迷蒙蒙中,祢局廷横倒在地上,聊诀迟正探手过去试呼吸。
心刹时慌乱得无法自抑。
她狂奔过去,整个世界她再也看不见谁。他的白衣如斯,谈吐如风,逗笑气骂一幕幕闪过,他——他绝对不能抛下她一个人的!!
“他没事。”聊诀迟淡淡道,让出位置给她。
祢局廷虽脸色惨白,嘴角溢出血丝,但尚有呼吸。
和笺颤颤地扶起他,将他的头靠在身上。
他没事……她不许他死……
抹去眼泪,白狐已站在身边。他探了探他的脉息,脸色沉重:“他们现在互相制约了,其中一个死去另一个也会死。这样吧,我先治疗祢局廷。”见她脸色灰败,他凑近耳语,“小笺笺,不要担心。你留在这里照看黑,咳,和缪沐,施术也要同时进行。只要法术回收,他们就不会有事。懂吗?”他捏捏她的双颊。
“站住!”紫衣阻住道路,娇艳的脸上竟也有几分惨白,“你敢不先救冥主?!”
白狐轻推开她,柔柔一笑:“小紫衣,你应该想一想,是前途重要,还是感情重要?”紫衣一愣,他移步而出。“小小橘,我记得……你还欠小廷廷一刀。现在,你帮我把他抬到我房里。”他继续发号施令,脚步却不曾慢下。
屋内。
白狐取出一个水晶瓶,缓缓倒入一些绿色液体。
聊诀迟将祢局廷平放在软床上,略皱眉问道:“他……是不是快死了?”就这么短短的一段距离,他的呼吸已经越来越沉重、凌乱,甚至有那么一会心脏停止跳动。
“没事的,不用担心。”白狐头也不抬,瓶里的液体渐渐地由绿转蓝。“把你的刀给我。”他道。
聊诀迟顿了下,拔起藏在袖中的弯刀。他体内的术已经被奇逝蚁腐蚀得差不多。这段时间以来,他越发习惯在身上备上刀鞭之类的东西,以防不测。
白狐接过刀,用麻布细细擦拭了下,猛地划过手腕,鲜血立时涌出,淌进水晶瓶内,和蓝色液体溶在一起,竟微微地发出白光。
“你——”聊诀迟惊骇。
“没事。”他微微摇头,很快血便涌满水晶瓶,他又依此做了两瓶液体。这些液体和他的血溶在一起时各会发生微妙变化。有的发光有的沉淀。
做完这些事,他倚墙而坐,轻轻喘息。
他的血虽然曾被放光,失去法力。但身体素有的修复能力已经把血液恢复到了一个层次,用来延年续命清毒解热还是可以的。
只是,现在需要等血液澄净下来,这段时间,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
黑鸟……他已经先给他做过紧急措施,倒不担心身体会有什么问题。但是……他一旦清醒之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难保不会发狂伤人。
现在也只能希望和笺在此之前便施术成功。
他幽幽叹了口气,闭目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