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科幻生命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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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泰多尔和他的部下对人类在战争中的行为总是迷惑不解,了解这一点之后,再加上又知道了后来的事以及都天德人的反应,我们不禁会想到,要是他们的目光能够长远一点的话,也许事情就会变的没那么复杂。

——对外星人战争第一阶段总结

一阵金属摩擦声使李奕陷入了沉思——那是一种非常尖锐的声音,他甚至觉得牙齿发酸。并且体会到一种危险的讯息。

从小到大,他早已习惯了没完没了的水管上凝结的水珠渗漏而发出的滴答声——他甚至没把它当回事过,他还能分辨出舰船和机甲运行的大部分声音——大型循环系统以及各种不同类型机器的震动声,但这样的声音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是佳人发出来的,应该是做出来的。“你瞧,昨天是星期二,今天是星期三……”她手里握着一块三角形的金属片,其中一条边已经在甲板上磨过,看上去很锋利。她正用它在GY9的机身右腋处划上最后一道刻痕。

两道不规则的竖线深深地嵌在GY9的外壳上。她特地找了一块面积比较大的地方做记号,这一点他看得很明白。

“嘿!你在干吗?”李奕问道。

她回过头媚然一笑。虽然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她毕竟也付出努力地做了些什么,对此,她很高兴。“我在做记录,这样我们就能知道在这度过了多少天。”她把自己刚才赶制的刀具递给他,“愿意帮忙吗?”

她显然没有注意到李奕手上带着一块表,而且有全天候日期显示功能。但李奕决定不提手表的事;有个事情干对保持她的信心倒是有些好处。“不了,谢谢你,干得不错。不过我得去工作了。”

“那一会见吧。”佳人露齿一笑,看着他走远。他脖子上挂着记事本,又一天的探路征程开始了。

佳人简直是在创造一门新的绘画彤式嘛,真是白耽误工夫!不过没关系,GY9再也飞不起来了。她可真是个好帮手!反正落到这步田地,今天再糟也糟不到哪儿去了。

正想着.他的额头当地撞上了一根悬挂在低处的管道。他疼得往后一缩,不料后脑勺又挨上了另外一根。他嘴里直哼哼,怒气冲冲却又窝了一肚子窝囊气。他不断责怪自己为什么没长个心眼,带上头盔,否则也不会满处碰壁。

但他不想回头。标记出不同的路线以及可能的脱离方向在开始看来似乎很容易,可到了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陷入了一个极其复杂、纵横交错的巨型迷宫。他已经遇到过许许多多的死胡同,但它们似乎都曾在梦中见过,很熟悉又感觉有些陌生,该死,不会是“鬼打墙”吧,他有些恶俗地想。

气恼之余往管道和舱壁上乱敲乱砸没有丝毫意义,反而可能造成个别供电管道的短路那就乐子玩大了。这种压抑感是很难摆脱的,可如果不能很快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天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些什么。他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还有一件事情他始终没有对佳人说,这不仅仅事关他本人的生死,可怕的是,一旦失败,她就会变成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尽管如此,随着时间的逝击,可供他选择的方案正变得越来越少。

又是一整天劳而无功的搜寻。就在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他们那临时小营地时,他惊喜地发现辛勤工作了半天的并非只有他一个。

“嗨,李奕,喜欢这儿吗,这儿是我们的新家哦?”佳人的眼睛里闪耀着光辉。

李奕回过神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由自主地微笑。“太漂亮了!”

除此之外,他实在说不出别的。

不知道佳人用什么办法把驾驶座后部的降落伞拆了下来——也许她参照了弹射装置的说明书。对于倒挂在甲板上空八到九英尺高的嘲鸟号来说,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活儿。

不仅如此,她还把降落伞裁剪成红黄相间的布料,并把它绕过飞机的顶端搭建了一个帐篷。但最让人高兴的是,她找到了飞机上的救生器材,并用它做了个小型的营火灶,现在锅里正咕噜咕噜地煮着东西,散发出的香味让他的口水都流了出来,直到下巴有了酸痛感才发现白己的嘴一直没有合拢。

舱室里灯光强弱的变化是根据生命矩阵内部一天二十四小时的排程制定的。他们俩此刻正待在帐篷里,李奕盘膝而坐,佳人则跪在灶火边上,用一个塑料的调羹搅拌着锅里的东西。

“有了炉火,我们就可以让这些给养维持更长的时间。”她解释说,李奕开始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惭愧了——他曾经以为佳人不能照顾好她自己。

“你难道想以后开个大酒店吗?”

佳人耸耸肩。她想了想,接着说:“其实,我一直想从事娱乐业。”

李奕惊讶地昂起头,“你是说想做个演员?”

“是呀,我学过表演、声乐和舞蹈。”她正在盛他的那部分食物,“给。”

“谢谢。”他沉默了一会儿,想像佳人跳起舞会是什么样的,然后接着说:“其实它并不很适合你这种类型的女孩,嗯。”他有些难过地低头看着画满了死路的地图。

五天过去了。

“你相信吗,他们正在战舰内部重建城市!”水圆圆走进军官休息室的时候听见有人这么说,“真是令人诧异。”

看了看那个人制服上的飞行员战斗徽章,她立刻判断出他来自代达罗斯号航空母舰。他一定是在飞船进行太空跃迁时执行战斗飞行任务才幸免于难的。这几个幸存者目睹了整个大队的飞行员全部牺牲的惨剧,超级航母上再没有一个活人。这些天,他们活得像幽灵一样。

他恨恨不已地评论着难民,这些人居然在太空堡垒里重建城市!无论是海船还是太空船,空间都是非常宝贵的,可现在……

“侍应生,你可以把托盘放下了。”卡尼莎正坐在桌旁等着水圆圆,“味道很不错,谢谢你。”

“好的,女士。”侍应生的动作有些笨手笨脚,他刚被招到这来。所有受过专业训练的军职人员都被赋予了更重要的工作,因此军人其能自己为自己服务;尽管如此,却很少听见有人抱怨。

卡尼莎发现,这个特别的侍应生就来自于次级火炮的炮手的岗位。

“他希望我能静志愿担当起难民掩体的护卫责任,于是我告诉他:‘长官,虽然我从不否认自己的勇敢,但我还投发疯!’”那个战斗机飞行员继续说道。

“虽然你不是志愿者,”他的同桌说,“但最后还是出动了?”

刚才那个操控员很不情愿地耸了耸肩,作了个机甲战斗的形状,然后两人就哈哈大笑起来。

有些事情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水圆圆想。和大多数平民相反,真正的战斗精英极少在他们的圈子里吹嘘自己的英勇无畏:他们说的只是自己吓成什么样子,事情有多么不顺,战局多么险恶,高级指挥官是多么愚蠢。这是他们的特权,大家都知道,牛皮是吹给外人听的。

卡尼莎放下咖啡杯,“难民方面有什么新进展?”

水圆圆啾起嘴唇,考虑该怎么回答。“最终我们还是决定按照一定的区域配置给他们分配生活区,真难以置信,这些人竟然有心情去争取这些,他们的理由只是单单的帐篷住不惯而已。唉,重建工作现在正二十四小时不停顿地进行。卡尼莎,你难道对这几万人是怎么出现在生命矩阵上,不感到奇怪吗”

卡尼莎的目光有些黯淡,眼睛里充满了对已发生和正在发生的事件的漠然。

她只保守地说了一句:“哦,是吗?那确实是有些不可思议。”

而其实李闻对此事也是三缄其口,很多人对此都感到疑问,但没有人跟他们解释过这一切,只能去猜测。

李闻早就明白什么事该马上着手去做。在他的坚决主张下,尽一切可能抢救基地上的幸存者以及一切可回收的设施,当然努力没有白费,成果很是显著,这一措施让成千上万的人在漫长的旅途中不至于无事可干,最起码不至于恐慌。

工程师布下了一里见方的阻拦网收罗一切可以回收的飘浮物品。这样的清理行动需要极大的个人勇气,废弃物处理人员的工作就是从那两艘航空母舰上搬走舰员的遗体以及处理遇上的其它麻烦事。

生命矩阵内部一个个巨大的舱室被清理出来,当做仓库使用,现在,许多舱室已经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回收物资;大型机械也被移进了舱室;当然还有许多基地上生产食品和原料的微型工厂。

对于生命矩阵上的中控电脑终端来说,生活区域的规划蓝图简直就是小孩过家家。要知道从五年前到现在,基本上地球联邦上所有行政区域的规划都在它的存储程序中。

更重要的是,李闻比其他人都更早地明白什么才是在太空超长的旅程中最不可或缺的东西。你不能指望那些平民乖乖地坐在拥挤的临时住所里无所事事地拨弄手指或者打打扑克,那是不可能的,他们可能造成严重的社会崩溃,这将会是生命矩阵的巨大灾难。

在后续的任务简报和对难民的各项公告中,他们严格保守了这一秘密,但这个构想最先来源于李闻的一名联络官,当时他说:“我们为什么不在里面重现建造一个基地呢,或者是一个城市?”

佳人划出的日历越来越密了:阳条竖线上添了一道横杠,边上还有两条划痕。

李奕正忧心忡忡地回到小型营地火炉的微光前。今天带来的又是坏消息,他发现佳人在掩饰失望的情绪,这让他感到很难过。

为了增加成功的机会,她也加入了探路的行列。起初,她遭到李奕的强烈反对,但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绝望之后,他还是默许了。

他疲倦地倒在靠垫上,而她却在搅拌锅里的稀汤——那是他们最后的食物了。不知道周围的老鼠是依靠什么生存的,但他知道,用不了多久,他和佳人郭得被迫捕鼠而食了。他甚至怀疑,即便是老鼠,到了佳人手中也能变成可口的食物。

他坐了下来,思考怎样跟她提那个艰难的决定。

“运气不好,对吗?”佳人问,“干吗不歇一歇?”

“佳人,”他把头埋在膝盖之间,终于开了口,“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这该死的生命矩阵号简直是座巨型的囚犯迷宫。”

“对,”她头也不咧地说.“一座漂浮在太空里的巨型监狱。”

他没有料到开头竟然是这样的,他的计划看来有望成功,他还得让她对情形有个乐观的估计才行。“对呀,没错!我们是在太空里!”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来像是刚刚认识到这个词的内在涵义似的。

她的表情显得很震惊,“那又怎么了?”

“我们有办法出去了!我们可以从隔离室里出去,在更远一些的地方找到其它入口!”

她没弄明白。“办不到的。我们没有宇航服呀。”

他却已经站了起来,头盔也从原先躺着的地方被拿了下来。

“头盔可以保护我。我可以飘出去求救,然后回到这把你带出去。就这么简单,而且绝对可行!”

他弹弹飞行服的衣领,把手指滑到自动封闭口向她展示飞行服的气闭性以及衣领的圆环和头盔良好的接合点。

她看起来格外的困惑。“是啊。不过……”

“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话没说完,他就点亮手电筒带着她往外走,“我会教你怎么操作阻隔室,好了吗?”

她很不情愿地跟着他,两手交叉背在身后,默默地接受他的好意。他们再次爬上堆积如山的板条箱。

两人来到隔离室,李奕跟佳人讲解着如何操控眼前的设备,虽然李奕本身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吧,但此刻,他必须要有一幅势在必得的心态和神情,不然到最后,两个人都会垮掉的。

“你确定都弄明白了吗?”他再次求证。

“嗯哼。”她赶忙问道:“没有氧气瓶,那么,李奕,你又怎么维持呼吸呢?”

“头盔和飞行服里都会留存一些空气,而且在外面不会呆很久的。”他匆匆说道,不给她多余时间考虑他曾经想过的问题:他们走过了战舰内部的每一个方向,但始终没有发现附近有其它阻隔室。即便出口就在这个太空囚牢的正上方,他储备的那点空气也完全可能在到达其它阻隔室之前就全部耗尽。

她还有话要说,但他却已转过身向前走。

“等等!”佳人追着他喊到,“我又仔细考虑了一遍!李奕?”

她跟着他,回到隔板前。“我们现在去哪?”

“我要告诉你:你可以站在这个大型观测窗附近。如果需要沟通,我们可以通过它取得联系。”这扇观测窗竟然比电影院的屏幕还要大。

李奕再次检查丁头盔和飞行服的密合度.并用所能找到的带子和细绳把手腕和脚踝缠得更加紧密,领子的密封圈则用布条一层一层地紧紧扎住。

他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听不见,只好再次打开头盔上的玻璃风挡。佳人正在冲他喊话:“在外面小心些!准备好了就挥挥手!”

他挥挥手,合上了头盔风挡,摇摇摆摆地来到巨型阻隔室。佳人对自己喊了声“开始”,然后转动了车轮般的手控拨盘。

内部舱门缓慢下降,甲板开始抖动,空气也随之被抽空。李奕感觉到战舰上的人工重力在一分一毫地从他身边溜走,他尽量使自己保持冷静。在他身边有一对沉重的油箱,或者诸如此类的东西,他紧紧把它们抓在手里。

空气抽光之后,舱门打开了。他小心翼翼地挪了挪,把自己向外推,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绳索。他的飞行服像经过了蒸汽浴,立刻鼓胀起来、

但根本没有往前移动多远,这完全可能导致他们的计划落空。他把只大油箱朝一个方向抛出,在牛顿第三运动法则的作用下,他开始朝相反的方向运动。

没时间慢慢摸索了。假如失败,他还得回去给飞行服充气,准备更多的压舱物,从头再来。如此费劲的活儿,他不晓得自己还有没有体力做第二遍;当然,他不愿意再作尝试。

他把松弛的布料缆线系在第二个油箱上,自己却开始旋转,他还不习惯在零重力下行动,但仍然尽力压制住自己可能死于胃部数失控和无重力眩晕的想法。

接着,他想尽方法往另外一个救生通道的门舱飘去。但这时,一些闪亮的漂浮物慢慢的漂浮了过来,李奕心里有些害怕,会是什么东西呢?

等它们飘近之后,李奕发现竟然是鱼肉罐头,有五、六个之多,李奕感觉这些罐头是那么的可爱。他使劲的挪移过去,尽可能的把这些罐头用一个手抓住,这些就是他和佳人的生存的希望啊。说什么也要抓住。

他停下来,通过拖拽绳索的方式给它加速。阻隔室似乎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然而飞行服内的氧气已经非常非常稀薄了。李奕觉得头晕眼花,但怀里仍然紧紧的抱着那些罐头。

所有的景象都模糊起来。他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些,好集中精力,过去不是有本书提到一位老渔夫在海上遇到风暴最终坚持到底的故事吗?李奕可以完全肯定的是,父亲曾经让他读过这个故事;但现在,具体的内容他一点都回忆不起来。

舱室就在眼前了。他打盹了吗?没有时间脱身了,他感到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丝缝隙,体内的气压开始减弱。

他歇斯底里地往内部舱门里挤。他伸出拳头猛击,意识正从他身上渐渐丧失——假如不能马上呼吸到空气,它就将永远地离他而去。

嘶嘶声越来越响,他已经找到了系着绳索的定位点。他拖着绳索往里拉,一只脚勾住船上的某个凸出部位,另一只空出的手一下一下地胡乱挣扎,压根没有注意到外部舱门的震动。

他同样没有意识到重力已经重新回到自己身上,直到自己摔倒在内部舱门里。他顶住了装甲舱门,现在他惟一能做的就是伸出虚弱的手不断地拍击。在他的视野中,世界变成了一片白色,最后眼前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