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着的被子‘怱’的掀开,一张小脸弦然欲泣,红红的兔子眼看着我:“母后说,等我大了就会有王妃,师傅不能一直陪着我,我不要,我不要——”小小的身子,一头扎时我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僵在半空的手,良久方才落下来,搂着他的小身子,柔声安慰:“好,好,好,不要,不要。”叹了口气,心中暗自对自已道:“瞧见了吧,拉扯这么小的孩子还真是件麻烦事儿呢,以后有你受的。”
于是,这一年的年终岁尾,我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已弄到身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麻烦。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
正月里将一过,我便带着小夜锦回了山上。恰好师傅云游回来,小夜锦拜了师门,开始正式修习。
圣者一门,修习之术主要有武课和文术两个方面。其中,武课习的是内外皆修之术。文术含概天文、地理、史事、杂趣等知识。当然,并非所有人都能修习全。自从先师祖允下承诺起,每一任圣者都会
教出一些修习者,而这些修习者又以纥兰王族子弟为多,真正称得上是徒弟的其实并不多。上上一任圣者一生也不过才教出两名弟子,一个是过早去逝的大师伯,一个就是我的师傅,上一任圣者墨诸。至于我这一代,师傅也不过只有我一个徒儿,圣者之任自然由我继承。修习者之所以和徒弟不同,就在于所修习的功课不尽相同。修习者入山的时间并不是很长,通常三年,最长不过五年。其间所学,但凭个人喜好,由文、武课之中择选一样,绝大部分王族子弟都会选择武课来修习,必竟圣者一门以武见长。也有少数人选文课来修。不管是两者中的哪一课,三五年的时间所学有限,便是资质绝好的,也仅能习的十之七八,总是学不全的。其实说白了,这只是历代圣者的私心使然。什么修习时间和资质所限,那是假的,不想尽数将圣者一门之术尽数教于皇族才是真。
当年先师祖被迫允下承诺,私下里却叮嘱门下弟子,师门所学,不可尽教于人。他之所以会有此决定,依我想来,必然是以此防范纥兰王临时失信,屠杀师门子弟。以至历代圣者,皆遵教诲,非是亲选弟子,绝然不肯倾力教习。
正是因为此中原因,师傅对于我收下小夜锦为徒之事,颇为不解。此时他不过方才七岁,我若只当他是一般修习者,教习之颇尚早矣,若是当真把他做为圣者一门弟子来教,一来,他皇子的身份不容许。堂堂一个皇子,也很有可能是下一任纥兰王,这样的身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为下一任圣者。二来,这也有违先师祖遗训。
我自当无法尽数说明,只是说,我于他注定有师徒之缘,而且是名副其实,不同于那些王族修习者。师傅虽未斥责,却也拿话点拨我几句。其意大至便是师门训规,不可或忘。
我自是恭顺的应允,过个几年,自当寻得合适人选,授徒以继师门。师傅这才点头不再说话。过了几日,便重又下山云游去了。
山上重又剩下我和小夜锦两人,他小小年纪倒也难得,课业繁重,却从未叫过一声的苦。只是,空闲时间里,却是十分的粘我。我也怜他年幼,也就由着他去了。
又过了将近一年,他已经适应了山上的生活,课业上也习的得心应手,原本小小的个头,也长了些。我知道,该是时候严厉了。
这一天晚上,我将将打坐完毕,小夜锦就进了屋子。才刚洗好的头发还滴着水,手里拿着的布巾递给我,背朝着我坐到了床边上。
我接过布巾,一边替他擦干头发,一边道:“夜儿也大了,像这样的小事,以后自已做就行了,莫再找师傅帮忙了。”
他身子一僵,随即回过头来,拧着眉头,瞪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疑惑的问我:“师傅可是生气了吗?是因为夜儿吗?”
“嗯。”
“夜儿有哪里错了,师傅说出来,夜儿会改。”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扳过他的小身子,看着他的眼睛,郑重道:“夜儿,你已经渐渐长大了,凡事要学着独立,师傅不能一直这样照顾你,明白吗?”
“为什么?是不是师傅不再喜欢夜儿了?”
我摸着他的小嫩脸儿,摇了摇头:“不是,夜儿是师傅的好徒儿,又聪明,又乖巧,师傅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只是,夜儿,你已经大了,不能老是这样粘着师傅。俗礼有云,男女七岁不同席,如今你已将近八岁了,也该自立了。”
“我不要。”他撒娇耍懒的往床上一倒,背过小身子不理睬我。
我狠了狠心,把他拽了起来,冷声道:“好生没规矩,师傅的话你也敢不听。打从今儿起,你就不要跟师傅一起睡了。旁侧的屋子师傅已经给你收拾好了,今晚你就过去睡。”
“师傅——”小夜锦见我生气了,含着眼泪,又是委屈又是可怜的小声的唤着我,期望我会改变主意。
我硬下心肠,斥道:“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小夜锦抱着被子,搭拉着小脑袋,往外走。临出门前,还迟疑的又看了看我,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见我不理他,这才小心的合了屋门,小声道了句:“夜了,师傅歇着吧!”
嗯,我应承了声,心中属实也不太好受。
身边徒然失去个小小温热的身子,很觉得失落。这一夜,我睡得很是不安稳。
第二天起来时,照着镜子一看,眼底黑黑的一圈儿。出了门,推开旁侧屋门,一眼就看见床上那蜷缩成一团儿的小身子。
“夜儿,该起床了。夜儿——”得不到回应,我隐约有些不安,疾走上前,扳过裹着被子的小身子:“夜儿——”手下滚烫的温度,让我吃了一惊:“好烫!”
身体一向结实的小夜锦,只是一夜,竟然病倒了。
出于自责,我把他又抱回了自已的屋中,细心照料。又过了三日,他的烧方才退去。病愈后,本就肉不多的小身子,又瘦了一圈儿,看得我十分的心疼。他自已倒是不以为然,课业上越发的下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