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三年前的事,他只字未提,仿佛那只是一场误会。一言一行,倒是十分的恭敬有礼。言词里,大多谈论着关于纥兰国的政事。这也让我对他这三年来的所作所为,大约有个了解。
自从他慢慢开始熟悉宫中生活后,纥兰王便逐渐让他参于朝政。与夜皓的内敛,深黯政道和夜奉的机敏,善于算计不同,一身卓绝武艺的他,则更着重于体现出了军事上的才能。恰逢纥兰境内出现了一股沙匪,纥兰王便命他率领三千军队,追袭绞杀。只用了短短七天的工夫,这一股足有上千人,行踪不定,残忍凶狠的沙匪,便被尽数的剿灭。随后的两年里,他相继又在边境的战事上立下大大小小不下十余次战功。也因此,由一名只挂着空衔的校卫营监军,一路做上了纥兰国百万军队的最高统帅,成为执掌纥兰国至高军权的第一人。
纥兰九帝驾崩后,他的皇兄夜皓继位。这对于一向为了争权,可以手足相残,亲情淡薄的皇家来说,无疑是一次严酷的考验。好在先纥兰帝和纥兰王后教导有方,手足相残的惨剧并没有在三兄弟之间发生。恰恰相反,突来的一场由异性王联军发起的叛乱,倒是让兄弟三人的感情更增进了一步。
在我们来之前,夜锦刚刚率军冲破了异性王封地,生擒了叛乱的二王。在将十数万战俘和才收回的城池交给夜奉接手后,连夜赶回了皇城。
在听得他这一番叙谈后,不知为何,我竟然隐隐觉得有些心疼。虽然他只是提及这一路而来的成就,半句未言辛苦。我又如何不知,他由一名骄傲任性的皇子,成长为手握兵权的统帅,是何等的危险艰辛!往往光环背后,通常与之相对的就是心酸悲楚。在三番两次的面对丧妻的痛苦后,他能够硬挺过来,并且稳稳的站在这里,一字一句的淡然的诉说着,就已经十分的不容易了。我还忍心再去为那过去的事情,苛责他什么吗?
“师傅这一次进宫,多待几日吧,也好让徒儿尽尽孝心。”面对他真诚的表露,我是不是该提醒他,不该再用这样的称呼?
“师傅不说话,那我就当是答应了?”再轻快自然不过的语调,并未因我的沉默而有所改变。刹那间,我竟然有股想要伸出手,摸摸他头顶的冲动。一如小时候,他总是用他那双明亮的眼睛渴盼的望着我,我回过手摸着他的小脑袋,告诉他,仅此一次,再不可以了。
到底是教养了多年的孩子,我又怎能当真狠下心肠来不理他呢?罢了,罢了,顺其自然吧!
我轻轻的叹了口气,夜锦听出了松动之意,难掩惊喜的道:“师傅答应了是不是?”他很清楚,只要我一点头,那先前的气恼也就尽数作罢。越发紧盯着我,生怕错过了我的一丝表情。
“嗯,就留三日吧。”我终是没忍住。我之所以没有拒绝,也只是想知道这三年里,他的改变究竟有多少。是不是当真如他所表现出来的平静自然,随着时光的推移,已经慢慢的放下了那番心思?
我克意的寻了机会与他独处一室,几次下来,见他言行举止规规矩矩,倒无甚不妥之处。心中遂安慰不少,想必那时,他只是青春年少,错将长久的依赖混为男女之情。如今历练成熟了,也就番然醒悟了。抛弃那不该的有心思,真正的只把我当成授业恩师般的尊敬。
三天观察下来,我倒是甚为满意。临行之时,便重又唤了他声:“夜儿——”这无疑是重新又认了他这个徒弟。夜锦握着拳头,浑身震了下。虽没有表现出大喜过望之状,眼眶却是明显的红了。
我怜惜之心又起,叮嘱道:“忙于军物之时,莫要忘记好好顾着自已的身体。若是有时间,便回山上看看。”
“嗯。”夜锦重重的点着头,低垂着脑袋,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想必是也同我一般,甚感欣悦吧?
这一年,纥兰王之子夜皓继位,成位纥兰十帝。我于师傅、白苏毓三人同时代表圣门入宫拜贺。入宫三日期间,与夜锦的师徒之名,在斩断了三年之后,重新又续。其后两年里,他上山探望多次,师徒情谊又深。
纥兰十帝三年,纥兰帝夜皓暴毙,逸王夜奉失踪,朝野一时陷入慌乱。危急之时,向来不过问政事的三王夜锦出面把持朝政,局面顿安。
同年七月,三王夜锦机缘巧合下,遇见了纥兰救国神人纳兰鸿兹,遂顺应民意,揩众臣拥戴其为王,始为纥兰十一帝。
这位纳兰鸿兹颇有些来历,相传,在一百多年以前,第六位纥兰王在位时,一连三年大旱,庄稼几乎颗粒无收。国库囤粮,已然用尽,饿死的百姓,尸横遍野。盗匪更是横行无忌,趁机杀人放火,抢掠****。
又过了一年,若是这一年仍旧如此,举国上下,怕是都不能免于被饿死被杀死的噩运。
便在那里,出现了一人。此人黑发蓝眸,并不似纥兰子民。他所到之处,尽杀盗匪恶人,吸食血肉。初时,人人畏惧,视之如妖魔,慌慌不可终日。
后来,当时的大祭师,奏请了纥兰王,开坛请了神明,从那里得到了启示。借他之口,说出了神明的告诫,说此人是上天派下来,兴助纥兰国的贵人。专门吸食恶人之血,保纥兰国繁盛之人。
当时的百姓,将信将疑。不久后,天降大雨,干旱的土地,终于得救了。这一年,五谷丰收。纥兰的百姓,也因此对大祭师的话,深信不疑。将这位黑发蓝眸的贵人,当神邸一样的膜拜。
当时的纥兰王颁下旨意,要纥兰的百姓,世世代代铭记这位兴助国运的贵人的恩德。还专门为他立了神像,长年香火供奉。
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一段过往,纳兰鸿兹的上位,可以说是一帆风顺。只因为,他的长相与百年之前出现之那人,一模一样。百年未变容颜,不更加说明,他就是长生不老的神仙吗?纥兰百姓,越发的相信了长久以来的说法。
一时间,举国上下尽是对这位神人的称颂。然而,这位神人帝王的登基大典,身为圣者的我却没有前去恭贺。原因无他,只因为一向身强体健的师傅,云游回山后,突然病倒了。一连月余,缠绵病塌,气息甚微。心焦照料之余,自然也就无力再顾其他。好在白苏毓心思慎密,借了我的名义书信一封,信中言明缘由,用飞鸽传书,几经辗转送进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