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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两名蒙古士兵来到辇前,“主人请公主下车,骑上我们蒙古人的马。”

安安闻言下辇,盛装华服,锦衣狐裘,美丽高贵,脸上一片处事不惊地淡然,提起大红锦缎棉袍,仪态万方的走过去。

蒙古人都看呆了,那里见过这等美丽华贵高雅的女子,特别是为首的年轻蒙古将军,从来没见过一个女子能够如此镇定淡然地面对这一切,何况是一个美丽柔弱的中原女子。

安安不亢不卑地走到蒙古将军的马前,优雅地行了一个礼:“柔然谢过将军救命之恩。”

士兵牵过来一匹看起来温顺洁净的马,站在安安身旁等候命令。

年轻的蒙古将军高大帅气,双目透着聪慧和才气,与其他蒙古人不太一样,他客气地说起来:“公主不必多礼,我乃蒙古部落首领的儿子胡和鲁,此去蒙古路途崎岖遥远,车辇无法前行,请公主上马吧,不用担心,这是一匹十分温顺的马。”

可是安安看了看那匹马,还是不敢骑。

“大哥,还是让她和我同骑一匹马吧。汉人女子怎会有我草原女子的胆量!”

几位蒙古少女骑着马出现在安安面前,其中一位身穿红色锦袍,红润的脸颊,眼神明亮,五官清秀,帽子上镶满珠宝和银饰,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此刻好奇而又羡慕地看着安安。

“你就是大宋的公主吗?我是胡和鲁的妹妹其其格。别怕,让侍女们扶你上来,我们同骑一匹马,我会保护你的。你头上的首饰要先摘下来,这样会跑丢的,衣服也太显眼了,会招来麻烦,就到车里换上我的衣服吧。”

看见女子,安安顿时添了几分安全感,有她作伴,这一路不会那么尴尬,感激地笑笑,接过蒙古女兵递上的衣服,钻进车辇,迅速换好并摘下首饰,收拾好行礼走下来,一个矫健美丽的蒙古女子顿时出现在大家面前,其其格赞叹地说:“你穿什么都这么美!”

然后示意几个女兵扶安安上马,跟随他们绝尘而去。

一路非常颠簸难行,从未骑过马的安安苦不堪言,所幸其其格活泼爽朗,懂得照顾她,还不那么难受。

慢慢地安安了解到胡和鲁和其其格是兄妹俩,胡和鲁就是青龙的意思,二十二岁,其其格就是花朵的意思,十六岁,他们的母亲是父亲抢来的汉族女子,因为不习惯草原生活,已经去世十年了。难怪他们的汉话说的这么好,人也斯文清秀,安安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胡和鲁,就跟着其其格一起叫他大哥。

这天晚上,安安和其其格、胡和鲁围着篝火坐着,其其格不停地问着安安宫里的各种事情,胡和鲁只是静静地听她们说,不时露出惊讶和羡慕的表情。

安安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胡和鲁大哥,我想知道你们怎么会跑那么远救我?”

“是这样的,因为母亲的熏陶,我和妹妹从小就会说汉话,也很向往汉人的生活,经常换上汉服偷偷跑去中原玩。这次又趁父亲外出巡查偷偷跑到中原,吃饭的时候听说了你的事情,我妹妹非常气愤,要我一定救下你,再说蒙古人和金人世代有仇,最喜欢和他们对着干,于是就派人回去召集人马,日夜兼程赶过来,我和妹妹一路跟踪送亲队伍一直到与草原交界的地方,与大队人马在此会合后,趁大雾提前埋伏好,这才救下了你。”

“谢谢你胡和鲁大哥,其其格妹妹,没想到你们也是半个汉人。以后安安就靠你们照顾了,万一金人找你们麻烦怎么办?”

“不用担心,草原辽阔无边,勇士众多,蒙古各部与金人积怨很深,金人根本不敢深入到内部,只能在外围骚扰一下,何况这里有许多部落,他们也搞不清是谁干的,这下完颜晟可要气得半死了,看他以后还逼不逼你嫁给他这个老东西!”

“公主姐姐,不用担心,我哥哥是草原上最威武智慧的勇士,他才不怕金人呢。你放心吧,和我们在一起,什么也不用怕。”

安安感觉到这兄妹俩都是善良直爽的人,就一路安心地跟随他们去草原。

几天后,他们终于到达了茫茫的大草原,由于是冬季,草大都已经枯黄,牛羊也关在栏里,也没有多少风景可看。望着一个个蒙古包,安安又想起了和静言的帐篷里过的一夜,不由得柔肠百转。

其其格是部落首领的女儿,拥有一座崭新宽敞的蒙古包和八个侍女,她热情地邀请安安和她同住,安安求之不得,连忙致谢,只有和她在一起,才有安全感。

这里会说汉语的只有贵族和少数侍从,安安不懂蒙古语,除了其其格和胡和鲁,没法同别人交谈,只能处处依靠他们。

接下来的生活对安安是艰难的考验,她努力适应着草原上的生活习惯。这里天寒地冻,气候恶劣,物产贫乏,就连洗澡也是一种奢侈,到处都有一股腥膻味和牛粪味,每餐都以牛羊肉和奶制品为主,几乎没有任何蔬菜。可她知道,其其格是这里非常受宠的公主,她的生活条件已经是最好的了,只能强迫自己接受和适应。

其其格总是一直缠着她讲这讲那,让她教自己中原女子的梳妆打扮和礼仪,要她唱中原歌曲,因为安安让她想起了早逝的母亲。胡和鲁每天都要过来看她,也许因为母亲是汉人吧,他言谈举止文雅有礼。

这天早上侍女端上了早餐,又是奶茶、手抓肉、炒米、奶皮子,安安和其其格一起跪坐在毡毯上,其其格一边香甜地吃着早餐,一边问安安:“快吃吧姐姐,不知你习惯了没有?是不是可好吃了?”

安安温顺地点点头,端起奶茶慢慢喝,这是她最能接受的食物。其其格热情地递过一块带骨头的羊肉:“光喝奶茶怎么行?再吃点肉吧,要不天这么冷,你会受不了的,味道很香的,喜欢吃吗?”

安安已经足足吃了五天的羊肉了,闻都不想再闻了,可她还是接过羊肉,强迫自己下咽,自己不过是一个国破家亡、无依无靠的弱女子而已,只要能活下去就不错了,还能对生活提更高的要求吗?

“傻妹妹,你想想我们在中原餐馆吃的饭菜,就知道她喜不喜欢吃了,这样吃下去她会生病的。草原上的食物怎能与中原的饭菜相比,何况安安自幼长在皇宫。这是我派人从中原买来材料做的,这套茶具是我母亲留下的,你尝尝看。”

原来是胡和鲁,他注视着安安,眼神明亮温暖,身后跟着两个侍从,一个端着一盘中原常有的清粥、面饼、小菜,一个端着一壶纯净清香的茶和几个茶杯。

安安又忍不住落泪了,关心她的总是这些素昧平生的人。接下来,她每天都有清茶可饮,餐桌上也隔三差五出现蔬菜和面食,在这漠北草原已经很不容易了。

人总是要适应现实的,安安强迫自己安下心呆下去,因为她无家可归,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是否就要在这草原上过一生,也不知道何时能去山高路远的江南找母亲,更不知道是否和静言再无相见之日。

她很快跟其其格学会了骑马,天气晴朗的时候三个人一起骑马去茫茫的草原上奔跑玩耍,晚上就教其其格汉语和诗词,胡和鲁知道后,也坚持过来一起学,还拿来打仗治国方面的汉文书籍向她请教,三个人的感情越来越深厚了。

“安安,谢谢你教我们学这些,以前母亲也教过我,可我不太用心,其其格学的就更少了。我感觉你已经慢慢适应了草原上的生活,只是好象总有很重的心事,能对我们说说吗?”

安安忍不住哭了起来,诉说了母亲的不幸遭遇。其其格十分气愤,不停地安慰着安安,胡和鲁只是同情地叹息着。

胡和鲁和其其格的父亲终于回来了,这位部落首领名叫查干巴拉,彪悍豪爽、胸怀大志,共有五位妻子十四个儿女,他最喜欢有汉人血统的胡和鲁和其其格,觉得他们不但有草原人的爽朗和强健,又有汉人的清秀和才气,不顾其他妻子儿女不满,对他们十分宠爱,并已将胡和鲁指定为继承人。听说他们抢走了即将要嫁给金人的大宋公主,非常高兴,连夸有其父必有其子,并盛情邀请安安参加晚上的洗尘宴。

安安有点害怕,她不愿大肆张扬,只想安静地生活在这里,可是又不好拒绝,只能如约参加了。

晚上,熊熊燃烧的篝火映红了半边天,参加宴会的人很多,大都是贵族和首领,烤全羊的香味一阵阵传来,歌舞谈笑,人声鼎沸。

安安穿着宝蓝色的锦缎蒙古袍,映着红红的火光,十分高贵美丽,其其格兴奋地向她介绍着蒙古的风俗礼仪,劝她饮马奶酒,胡和鲁则端着一杯马奶酒,眼光迷离地看着安安,安安一遇到他的目光,立即心慌意乱地低下头去。

歌盛酒酣时,查干巴拉首领带着几份醉意站起来,端着酒杯对大家说:“各位,请大家尽情地唱吧、跳吧,请尽情享用美食和美酒。现在我有一件重要事情宣布,我最心爱的儿子胡和鲁,草原上最聪明勇敢的雄鹰,他把大宋最美丽温柔的柔然公主,完颜晟那个老贼的未婚妻,抢了过来。今天晚上我宣布,他们俩个订婚,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就给他们举行盛大的婚礼!”

“不!请不要!”安安简直要昏倒了,不顾一切地喊了起来。

“你说什么?一个亡国公主竟敢违抗我的命令!难道我儿子配不上你?莫非你情愿嫁给那个年过半百的完颜晟?”查干巴拉被当众拒绝,既意外又下了台,一时大怒。

安安的拒绝让胡得鲁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情,但他很快清醒过来,马上替安安辩解:“父亲,请听孩儿禀告!柔然公主曾经说过,她的母亲为她双目失明,生死下落不知,找不到母亲绝不言嫁,汉人极重孝道,这样做也无可非议。何况她是被逼嫁给金人的,孩儿千辛万苦把她救回来,她就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如果再逼她嫁给我,与金人又有什么两样!都怪孩儿没有事先向父亲说明情况,请父亲处罚我吧!”

周围顿时响起了赞叹夸奖的声音和口哨,查干巴拉有了台阶下,又见儿子一幅王者风范、英雄气派,非常高兴,就依他暂时不再提及此事。

安安暂时安宁了,只是和胡和鲁相对总有些尴尬,胡和鲁却毫不在意,照旧谈笑自如。安安就这样一天天在草原上消磨着时光,不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