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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大宋后宫,偏居一隅的静思宛庭院整洁,树木参天,鲜花怒放,宫室简洁古朴,毫无奢华之象,这就是子萱和她的女儿安安僻世独居的地方。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嫔妃或皇子公主来拜访她们,她们的丈夫和父亲赵佶也从来没有来看过她们一眼,陪伴她们的只有当初一起来的几个忠心耿耿的太监和宫女。

所幸这地方环境幽雅,宫室也轩敞,她们几个人住着绰绰有余,而且很少有人会来到这里,特别适合子萱恬淡的性格。

经历了得宠失宠,起起落落,特别是皇后淑婉的死,让子萱对君王的爱不再存一丝一毫希望,也不再看重后宫的地位和荣耀,宫里面谁受宠谁失宠都再与她无关,一心一意陪着爱女安安。

只是每年除夕、初一、中秋宫中都要举行盛大的家宴,她才不得不带着安安去给向太后、赵佶和皇后请安。赵佶后宫嫔妃极多,皇子皇女也很多,根本不在乎她们的去留,别的嫔妃妒忌子萱的美貌,唯恐赵佶有朝一日想起曾对子萱的恩宠,巴不得少个人争宠,有的宠妃甚至讥讽子萱是昨日黄花,隔夜香茶,所以子萱每次都是来去匆匆,请过安吃过饭就走,从不多做停留,也不与别的嫔妃来往,免得被那些得势的人欺凌。

因为子萱在受宠时积攒下了丰厚的私蓄,再加上淑婉临终时的馈赠,不时用财物在宫内上下打点,向太后也一直在暗中关照,所以嫔妃和公主该有的份例和供奉总会按时送到,而且还有天真可爱的安安给她们带来无穷尽的欢乐,静思宛的日子一直悠然自得,安静而惬意。

小忠子和小进子从宫外找来了蔬菜种子,在静思宛里种了好多种蔬菜,养了许多鲜花,每天都有吃不完的新鲜蔬菜,看不够的四时花开,青儿碧儿和两个奶娘操持杂务并照顾安安,两个年幼的小宫女每天寸岁不离地陪着安安读书戏耍,子萱则每日或陪女儿,或读书,或做针线活,就这样安安一天天长大了。

这一年又到了除夕,晚上又要举行盛大的家宴,皇宫里到处张灯结彩,还请了戏班子和杂耍团助兴,静思宛里也布置一新,充满了过节的气氛。

安安已经六岁了,长得粉妆玉琢,眉清目秀,伶俐可爱,非常惹人喜欢,是静思宛里所有人的宝贝,这里就是她的天堂,根本不知道世间还有人心险恶。听说母亲要带她去参加晚宴,而且还要放焰火,还能看戏看杂耍,高兴得从早上就又蹦又跳,不停地催促着母亲快点。

因为是除夕夜,宫里特别讲究,妆扮一定要喜气,青儿和碧儿服侍子萱沐浴熏香更衣,又挑了一件的嫩绿色宫装换上,裙摆和袖口领口绣着鹅黄色的小花,再梳了一个看起来特别精神的双凤并首髻,子萱想了想,贴上鹅黄色的花钿,在黑鸦鸦的发髻上插上几枝金簪,整个人素雅娇嫩又不失喜气,身姿婀娜,眉目如画,青儿和碧儿都看呆了。

接着又给她们的小公主梳妆打扮好,穿上最适合她的粉红色绣花软缎宫装,额头用胭脂点了一点红,头上戴着两只大红色镶金边嵌珠蕊的宫花,这宫花做工精细,非常稀罕,还是淑婉皇后留给安安的,安安是个小美人胚子,打扮起来如同小仙女一般。

收拾好后,子萱只带了安安和青儿碧儿去参加晚宴,其他人留在静思宛参加自己准备的除夕酒宴。

晚宴设在福禧殿,这是专门进行宫宴的地方,宫室巍峨,华丽壮美,能容纳几百人宴饮。

子萱进去的时候,里面红烛高燃,亮如白昼,一个个嫔妃彩绣辉煌,争奇斗艳,不时有皇子皇女在里面追逐嬉闹,还有婴儿的啼哭,早有负责引领的太监把子萱领到她该坐的位置上坐下。

向太后端坐前台中央,赵佶和郑皇后分坐两侧,其他嫔妃则按照位份高低依次而坐,由于新进的年轻嫔妃很多,子萱的位份并不算低,坐在比较居中的位置。

和她同桌的是一个年轻娇媚、丰采动人的女子,看样子只有十七八岁,这么年轻能晋到嫔位,应该极受宠了,她大概不屑于和子萱这样的失宠女人同桌,觉得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一幅爱理不理的样子,子萱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也不再理她,抱着安安坐下,给她磕瓜子吃,安安因为没有认识的人,也乖乖地依偎在母亲怀里吃瓜子。

子萱远远看到赵桓紧挨赵佶坐着,看他已经长大成人,又有向太后庇护,心里非常安慰,想过去说两句话,又怕给赵桓和自己带来麻烦,不由得想起了淑婉皇后,心里一阵悲伤。

这时郑皇后带领大家举杯祝福太后和皇上吉祥安康,万寿无疆,宴会就开始了,乐坊也排了新歌舞来助兴,大家都边吃边看歌舞,场面暂时安静下来,只有几个小孩子仍在乱串,那无所畏惧的样子一看就是宠妃的儿女。

一会儿几个男孩和女孩串到子萱的桌前,一个八九岁大的女孩子看见了安安,一身粉红色锦绣软缎的安安那么白净娇美,乖巧可爱,头上的宫花非常精致罕见,在烛光下闪闪发亮,相比之下,自己就相形见绌,立即就妒忌了,上前一把夺走了一只宫花,安安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子萱虽然淡泊宽容,但也不能见着自己的孩子受委屈,立即怒道:“这位小公主,你叫什么名字?安安可是你的妹妹,你怎能抢她的东西,快还给她!”

旁边一个男孩说:“你凭什么问我妹妹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把花还给你们?”说完趁子萱不注意,一把又抢走了另一只,把安安的几根头发都拔掉了,安安连疼带惊吓,哭得喘不过气来,被一只还没咽下去的瓜子卡住了喉咙,一阵猛烈的咳嗽,“哇”得一声吐了旁边的宠嫔一身,她立即跳起来大骂。

“该死的小杂种,和你这个可恶的老女人坐在一起真倒霉!”

子萱也发怒了,抱着安安站起来:“请你说话注意身份,她可是真正的皇家骨血,你竟敢骂她杂种,你岂不是在侮辱皇上,贬损皇室,再者我只比你大几岁,还称不上是老女人,请你自重,不要随便侮辱别人!”

宠嫔可能平时被惯坏了,从没受到这么大委屈,被子萱说到痛处,恼羞成怒,狠劲推了子萱一把,子萱抱着安安本来就站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安安从怀里飞去摔在地上,后脑勺磕在旁边的桌角上,鲜血一下涌了出来,子萱顾不得疼痛,哭喊着爬过去:“安安,安安,你怎么了?”

向太后、赵佶和郑皇后都被惊动了,下台向这边走来,看见倒在血泊里昏迷不醒的安安和跪地恸哭的子萱都惊呆了。

那个宠嫔也吓坏了,沾着一身的秽物跪在赵佶身边哭到:“皇上,臣妾不是有意的,这个贱人她竟敢骂臣妾!皇上,你要为臣妾做主啊!”

郑皇后冷冷地说:“放肆!柳嫔位份比你高,更比你晋封得早,又生有皇女,你竟敢骂她贱人,来人,把她哄出去!”

赵佶下不了台,看着她那样子又厌恶,一脚踢开:“滚开,你这个贱人!”

还是向太后惊醒过来,立即喊:“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虽然有最好的太医全力救治,三天过去了,安安还是一直昏迷不醒,静思宛里人心低沉,担忧无比,子萱日夜守在安安的小床前,饮泣不止,憔悴得不成人形。

向太后、赵佶和郑皇后第一次涉足静思宛,来看望生命垂危的安安,赵佶这才记得,他还有这么个娇美可爱的小女儿,可惜此时已经奄奄一息,心怀愧疚之下,封子萱为九嫔之首的昭仪,以示安慰,又来探望过安安几次并派人送来许多东西,就也不再过问了,向太后连连叹息,安排两名最好的太医日夜轮流守候救治,并吩咐郑皇后处理这件事。

安安的不幸成了郑皇后打击异己的绝佳借口,那晚欺侮安安的两个孩子,恰好是皇贵妃王媚儿的儿子恒王和女儿福安公主,由于母亲和奴才们的纵容溺爱,平时在宫里很霸道,经常欺凌别的皇子公主。

王媚儿长得楚楚动人,歌舞俱佳,柳腰纤细,非常受宠,和郑皇后一起入侍内宫,封为皇贵妃,在后宫的地位仅次于郑皇后,一共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一向心机深沉,老谋深算,而且在赵佶心目的地位极高,授权协理六宫事务,是对郑皇后的地位危胁最大的人,郑皇后虽然表面上与她和睦相处,其实心里极恨,这下终于有了整治的机会。

虽然害安安受伤的罪魁祸首是王媚儿的儿女,可总不能随便降罪皇子皇女,何况都只是小孩子,便借口皇贵妃王氏管教无方,有负太后和皇上重托,致使柔然公主身受重伤,生命垂危,按后宫律例王氏由皇贵妃降为淑妃,一年内不得参加宫廷各种活动和事务,并夺去协理六宫事务之权,以后专心在家教养皇嗣。

至于那个宠嫔,本姓林,名美娥,是大臣找来献给赵佶的,原是乐户的女儿,出身极低,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也没有什么教养,但是却长得娇媚动人,丰韵天成,一入宫便深受赵佶宠爱,不到一年就封为嫔,顿时不可一世起来,平时在赵佶面前撒娇撒痴,装乖卖巧,在别的嫔妃面前则傲慢无礼,甚至对郑皇后也不大尊敬,郑皇后早就心里不爽。

这次林美娥闯下大祸,平时看她不顺眼的嫔妃也趁机落井下石,告她侮辱皇上,骂柔然公主是杂种,这下赵佶也无法庇护了,郑皇后趁机收拾,下懿旨说林嫔贬损皇上龙威,侮辱皇室尊严,谋害皇家骨肉,致柔然公主生命垂危,本该赐死,但念其服侍皇上有功,免去死罪,打入冷宫。

可怜的安安直到第七天中午才醒过来,可是非常苍白虚弱,整天昏昏沉沉,人也呆呆的没有了精气神,子萱万般心痛自责,亲自跑去哭求赵佶,让她和安安以后再也不参加宫内的任何聚会宴饮,只愿呆在静思宛里。

赵佶见安安成了现在这样,也很内疚,就同意子萱和安安以后可以不参加宫内任何活动,逢年过节也不用过来请安,一切都由她们自己。而安安却一直病病殃殃,缠绵病榻,人也又呆又木,再也不向以前那样聪慧活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