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俏妃要逃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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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示弱

在舒婷落水事件发生,尤其是卉珠死在慎邢司之后,后宫倒是平静了好一阵子,直到过年都没有人再出什么幺蛾子。毕竟,谁不想过一个好年呢,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家族着想才是。

本来家家都在准备欢欢喜喜地过年,若是这时候惹祸上身,还连累娘家族人,一个弄不好就是众叛亲离,永无翻身之日。何况,卉珠的例子犹在眼前,纵然无人怜惜一个卑贱下人,到底也有几分震慑畏惧。所以,这种时候,便是再有什么想法,暂时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不过,后宫若是平静无波,那又怎么算得上是真正的后宫呢?深宫寂寞,哪个人不是唱唱戏,看看戏,你放唱罢我登场。此时很多人都消停着,尹海棠到底不好一枝独秀,为了这个新年,她特意准备了一场大戏。只是,在这场大戏登场之前,终究有胆子大的,不甘寂寞的,趁着年夜再次蹦跶了几下。

过年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事,而除夕更是重中之重,即便普通百姓家各种仪式都是很复杂的,更何况是皇家。仅仅是祭祖一事,一个月前就要开始准备了,帝后二人连续三天沐浴斋戒才可进行。其他一系列繁复的典礼就不用去说了,反正这些跟尹海棠她们这些普通嫔妃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她们只需要准备好参加除夕的宴会即可。

除夕宴,自然还是在墨轩殿中进行,这是尹海棠第二次参加这种大型筵席,其实和夏至那次没什么太大区别,只是大殿布置更为豪华,菜品更为丰富精致,歌舞表演更为赏心悦目,特别是多了更多喜庆色彩。帘幔多换成了热烈的大红色,少了些虽是尊贵却疏离的明黄,处处摆放着暖室中精心培养出的鲜花,炉火中发出的明亮的光焰似乎带上了香气,满殿氤氲。

时隔数月,尹海棠如今的身份早已不同,相比同期进宫的人已然好了许多许多,再加上皇帝的宠爱,她的地位早已今非昔比。然而,她本就不是那骄矜之人,更是明白低调的道理。本来就树大招风了,若是再过分张扬,那也就离下坡不远了。且不说那些心思歹毒虎视眈眈之人,即便是外表看着性情尚算温和的皇后,恐怕也容不下她吧。所以,即便皇后把她的座位安排在了静妃之下,她却不敢放肆,委婉地推辞了。

不过是张座位而已,地位可不是仅凭这一点就能决定的。尹海棠向来喜欢素简,只是今天的场合不同,当然不能像平时那样装扮,否则就太不敬了,这个度可就需要严格把握了。只见她今儿穿了一条浅绯色莲叶边曳地留仙裙,下摆用银红丝线绣着大朵大朵的夹竹桃,莲步轻移间流转着隐隐的光泽,同色腰带勾勒出她纤细柔软不盈一握的腰肢,纵然冬日衣裙厚重亦难掩身姿。长长的头发被挽成一个流云髻,用三根白玉簪固定,耳坠是两颗最简单的白玉珠,既柔美又不失端庄,面部薄施脂粉,清浅雅致,手腕上却点缀一副红色玛瑙手链,整体看来既不过分冷清也不致过分华丽出挑。

事实证明,尹海棠如此装扮绝对是正确的。

宴会一开始,自然是上下齐齐恭贺国泰民安,社稷万岁,向皇帝皇后行礼跪拜,等真正开始动案上的膳食点心,尹海棠都感觉饿得不行了,偏这时候有人出列了。

“皇上,臣妾有罪。”欣妃一身简单且单薄的湖蓝宫装,长发只用一支素银长簪堪堪挽起,除了手腕上的一串镶银玉镯,再无多余的装饰,整个人伏在地上,长发散散地垂在两侧,柔柔地拖到地上。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果然来了,尹海棠心中不屑一笑,面上则是分毫不显,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跪在地上演戏的人。平日里高贵傲气的欣妃娘娘,此刻却这般卑微地跪在地上,整个人看起来柔柔弱弱,声音更是娇娇怯怯,宛如初初进宫的羞涩少女。

墨阳看着地上的欣妃,并无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淡淡问道:“欣妃何出此言?”

欣妃抬起头来,长长的睫毛依旧低垂,眼中隐然含了水色,哽咽道:“臣妾无福不能保住龙种,还不能够及时调整心态好好侍候皇上,尽到后妃的责任。之后舒美人在湘西宫附近坠湖落水,臣妾也因伤心未愈不闻不问,实在是不配为欣妃之衔。故在此向皇上皇后请罪。”

这话乍一听似乎是在请罪,但却处处透着自哀自怜之感。保不住龙种是她的错吗?舒美人落水,一定要她管吗?自己尚且在悲痛之中,当然无暇顾及,这些都是情有可原的。这番话,不过是向皇帝博取怜惜罢了。

如果放在一般人身上,或许觉得虚假造作,但是欣妃作风一贯强势,如今这般示弱倒实属不易,不管真心假意,不少人都流露出不忍之色。

墨阳也不免动容,眼里流露出了一丝不忍,尤其是看到欣妃手上的镶银玉镯,那还是她刚进宫的时候,他亲手给她戴上的。

尹海棠冷眼瞧着,欣妃明显瘦削了很多,脸色也不好,看起来很是憔悴,想必这几个月当真是不好过呢。不过这也在她预料之中,早晚的事罢了,而挑在今天也是情理之中——所有人都喜色盈面,装扮喜庆,独独欣妃一人憔悴不堪,失意伤怀,怎能不让人怜惜?

“皇上皇后,小女无状,只怨微臣教导不利,今日在此向皇上皇后请罪。”欣妃的父亲果然也站了起来,一脸诚恳地请罪。

呵,其实和欣妃一样,这话请罪是假,示弱求宽恕才是真。不要说欣妃表面看来本就没什么罪,就算当真有罪,她早已是宫中人,有了错就怎么还能算到家中父亲的头上呢。这不过就是作为父亲的一个态度。当然,就算是示弱,欣妃父亲的威望和地位总还是在的,不管墨阳心里怎么想,就算他不给欣妃面子,总不好一点都不顾忌她的父亲吧。

此外,从感情层面上来说,虽然墨阳对欣妃小产之事是有所怀疑的,但毕竟不能肯定更加没有证据,何况事情过了这么久,就算有怨怪也该散了许多了吧。而且欣妃得宠许久,两人的感情也不是那么容易消散的,就算他觉得欣妃此举扫了宴会之兴,却也多少会有几分动容。

只可惜,这仅仅是欣妃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没错,她和墨阳相处已久,旧情尚在,且墨阳也不是那种心硬之人,她现在这副模样,多少是起了一些作用。

“起来吧,地上凉。”墨阳对着还跪在地上的欣妃道。他的心有我那么一瞬间被触及柔软处。

“谢皇上,谢皇上。”欣妃故作拭了一把泪。

欣妃妃的风波可说仅仅是占了整个除夕宴的一小部分而已,很快就被翻了过去,众妃嫔、宗室、大臣皆识趣地只字不提关于这事的话。敬酒的,祝祷的,即兴献诗献艺的,气氛不多时就好了起来。

欣妃虽然仍旧坐在上手,却是面色黯然,楚楚可怜,过了没多久就只能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告辞离去。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再看她父亲,真真是有权臣风范,稳稳坐于位置上,丝毫不见慌乱,即便看到欣妃离去,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此刻正与齐王爷举杯相敬。

“王爷请。”端起酒盅,首先一饮而尽。

齐王爷豪迈地“哈哈”大笑,也抬起酒盅,宽大的袖子半遮着,将那浓醇的梨花白尽数饮下。

“皇上,齐王爷今日倒乖顺得很,居然没有逃席。”皇后掩着嘴,轻笑道。

“我这皇弟啊,平日里的确是太过散漫了,就是不知找个人管管他是否会好一些。”墨阳此刻也是兴致很高,早已把之前欣妃的事丢在一边了。

都说每个女人身体里都住着一个媒婆,皇后也不例外,此刻一听墨阳这么说,立刻来了精神,道:“皇上说的极是,不若就趁今儿高兴,给齐王赐婚吧,臣妾看那刘国公家的嫡长女就很不错,相貌俏丽不失端庄,性情温婉不失大气,堪当大家闺秀之典范,若是她入了王府,定能担当起王妃之责,大家主母之任。”

听皇后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墨阳都忍不住笑了。

“臣妾不过是想为皇上您分忧罢了,齐王爷安定下来,也才能更好地帮助皇上处理各繁杂的事务啊。”皇后见皇上笑了,马上接着道。

“那便听你的,好好给他打算起来吧,若皇后觉得那刘小姐不错,便再行打听一番,只是今日要赐婚是太过仓促了。”墨阳正了神色,又对座下的齐王爷道:“墨齐,你可听到方才皇后说的话了?”

“啊?皇后说什么了?”墨齐正和边上的人聊得正起劲,突然听道墨阳叫他,赶忙起身回答,却不知是什么事情。

“皇后说要给你指婚呢。”墨阳摇着头笑。

“皇后娘娘,万万不可!”本来也只是玩笑之言,没想到墨齐的反应出奇得激烈,等说完,他自己都感觉到失态了,连忙补救,“臣弟的意思是,额,臣弟还小,还不着急。”

皇后愣了愣,笑着对墨阳道:“皇上快看看这,果真是野惯了,竟是一点受不得拘束,不愿意成亲,莫不是担心将来有人管着吧。”

帝后二人说得兴起,墨齐却急得脑门上汗都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尹海棠总觉得方才墨齐的眼神朝她瞟过来,虽是一瞬的功夫,却觉得那目光带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墨轩殿内一片歌舞升平、欢声笑语之下,各人的心思却俱是复杂。此刻,在流莺阁中“抱病休养”的舒婷则是正在为几天后的那场戏而准备着。

出人意料的是,等散了宴席,墨阳去的居然不是皇后的宫中,而是摆驾去了湘西宫。尹海棠明显看到了皇后眼中流露出的失望与不甘,只是那失望太过浅淡,以至于一晃神,面前依旧站着那个母仪天下端庄有度的国母。

尹海棠并没有立刻回宫,在回海棠宫的途中看到一树红梅,在暗夜里散发着幽幽的香气,醉人心魄,她禁不住驻足观赏。

白雪红梅,相映成趣。她并不顾及身上的衣服是否会弄脏,靠在树干上闭着眼睛,感受这片刻的宁静。

“尹妃也同小王一般,是失意之人吗?”耳边突然想起一道耳熟的男声。

尹海棠立刻睁眼一看,来人果然就是齐王爷,只见他一身玄色长袍,面如冠玉,立于皑皑白雪之上,竟隐隐有种芝兰玉树般的高贵之感。此刻,那稍带着愁绪的眼睛正看着她,她突然觉得有种被看破的难堪,忙移开眼睛,并不回答他的话,反而问道:“王爷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出宫去?”

“今日多饮了几杯,承蒙皇兄关心,特准我在宫中歇息。”墨齐字字清晰,哪里像是“多饮了几杯”的人。

尹海棠只是淡淡垂眸,“哦,原是这样。”半晌,对青儿道:“咱们回宫去吧。”

“尹妃还未回答小王方才的话。”没想到墨齐仍然在追问。

“嫔妾承蒙皇上宠爱,如今过得甚好,又何来失意一说。”尹海棠心头有了微微的恼怒,这人怎这般不知好歹,他一定要把两人间仅有的那点情谊破坏殆尽么?说着,她便带上青儿往海棠宫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墨齐在身后最后说的那句话:若是本王,绝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