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秦贵人又来找尹海棠,正好舒婷也在,闲来无事,三人就打算凑个牌局,打马吊。
据说,这游戏是最近在京城中兴起的,在百姓中可是火得很,许多人家吃过饭都要玩上几把。输赢都是有赌注的,那才有意思。
慢慢的,就流传到了达官贵人中间,尤其是很多高门大户里的贵妇们,平日除了看看戏听听曲也没什么娱乐活动,自从“马吊”一传出,可是非常受她们的欢迎。
而男人们自然也不反对,后院女人多,就怕她们一闲下来就没事找事,正好有事情可打发时间了,妻妾一桌和和睦睦玩玩牌啥的,又没空管自己了,多好啊!等闲下来,自己也找几个谈得来的友人,再邀上一二红颜知己,不知道多开心。
由于平日也会有外命妇进宫拜见,或是有些出宫采购的宫女太监们,慢慢就将这游戏给带进了宫里。当然,后宫的女人更寂寞,就更是受她们的欢迎了。
“去看看王才人有没有闲暇,问问她愿不愿意来这儿打马吊。”尹海棠其实还不太会玩,不过倒也有兴致,吩咐江月去走一趟。
“两位姐姐,打马吊可是要有赌注的,可不是玩玩就算了的。”秦贵人是玩牌的好手,以前还没进宫的时候她就学会了,她母亲最好这一口,于是耳濡目染的自然也就会了。
舒婷笑眯眯道:“那是自然,否则多没意思。”她虽然是前两天才跟宫人们学的,可也摸到了一些门道,完全同意秦贵人的提议。
“额……”尹海棠有些为难,打哈哈道:“还要赌注啊?咱们姐妹几个玩玩就算了,论什么输赢啊。”
“尹妃娘娘,你这话可就没意思了啊,要玩就玩得过瘾一点,玩不起就别玩。”帘子外面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几人回过头去,等帘子掀起,果然看到王才人那一向没有表情的脸。
尹海棠听了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又不服气道:“谁玩不起了,赌就赌,说吧,赌什么?”
秦贵人有些惊讶,她才开始跟尹海棠她们走得近,不很清楚几人的脾性,更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才人人敢对宠妃尹海棠这样没规矩。
舒婷是见怪不怪了,笑了笑,对秦贵人道:“秦妹妹,你不是说你在入宫前就常看母亲和姨娘们打马吊么,她们一般都是赌什么的,说出来也好叫我们参考参考。”
“这个嘛,赌什么的都有,银子,首饰等等,只要你愿意的,都可以。”秦贵人像是行家似的,颇有几分得意道。
“那些多没意思,显得我们俗气。”尹海棠撅了撅嘴,提议道:“不如,咱们玩点高雅的?”
“你们可千万别提什么作诗啊,猜谜什么的,我可不会。”王才人低着头拨弄自己的指甲,像是根本不关心她们在说什么,这时候却冷不丁冒出一句。
秦贵人又有些惊讶地看着王才人。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毕竟是皇上的女人,宫里的嫔妃们哪个不是会些诗词歌赋的?这王才人却说不会,还这么大咧咧无所谓的样子。
不等她多想,尹海棠开口道:“好好,不玩那些酸腐文人的东西,我也觉着没意思。”她歪着头想了想,突然笑着说:“这样吧,我突然想到一个好玩法。”
“你又有什么坏主意,快说来听听。”舒婷笑着道。
“姐姐,你真是的,哪里就是什么坏主意了,我说出来呀,保准你们有兴趣。”尹海棠嗔怪,她也不卖关子,接着道:“我们谁输了,就给其他人讲一个搞笑的段子,但是一定要是身边发生的事情,如何?”
秦贵人问道:“如果是庄家输了自然没问题,那如果庄家赢了呢?其他三个就都是输家,这时候让谁讲呢?还是三个都讲?”
“这有何难,那就石头、剪子、布嘛。”舒婷笑道。
“那要是身边实在没什么好笑的,怎么办呢?”几人听着都觉得不错,但是王才人又出声泼了道冷水。
尹海棠笑笑,道:“那也无妨,现在身边没有,就讲从前的嘛,但求真实就行。至于这是不是真的么,其他人也不好考证,只能靠自觉了。若是说些假的也无妨,就是失了游戏的乐趣。”
“这个玩法倒新鲜。”秦贵人表示赞同,又说道:“不过我们几人中除了我,你们都是不太会的,尹妃娘娘更是从来没玩过,要是马上就开始,显得不太公平。这样吧,我们先玩三把练练手,再正式开始,可好?”
其他人自然同意。
这三把练手,全部都是秦贵人赢了,其他几人却不泄气。
“这才刚刚开始呢,秦妹妹可别太得意了。”尹海棠不服气地说。
“那就继续吧。”秦贵人玩得开心,抬着下巴,骄傲道。
没想到,第一把投色子就投到尹海棠做庄,当然,毫无悬念地输了。
舒婷拍着手,笑道:“哈哈,尹妃娘娘,您身边可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呀,快快说出来让姐妹们乐呵乐呵。”看尹海棠苦着一张脸,更是促狭道:“你可别想赖哦,这还是你提出来的呢,想来一定已经做好准备了吧?”
其他人也是兴致勃勃地等着,于是尹海棠就一本正经想了想,喝了口水道:“说就说,这有什么。”
“我听说,前些天儿,林才人和芷若贵人为了一只猫,差点打起来。”尹海棠看了看窗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边说,自己还边忍不住笑起来。
两个嫔妃为了一只猫……差点打起来……几个人的嘴角都不自觉地抽了抽,都被尹海棠的模样勾得心痒痒的,催她快讲来听听。
“前天,林才人不知用什么法子从哪里搜罗到一只猫,长得极为可爱,却不巧被芷若贵人看上了。那芷若贵人是什么人,人家可是太后的族亲啊,口口声声喊着太后‘姑姑’呢,虽然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尹海棠说着又捂嘴“哧哧”笑起来。
“哎呀,哪有你这样的,笑话还没说呢,自个儿倒笑半天了。”舒婷想到皇上对罗瑶的不待见,也是心中畅快,不过还是不耐催道。
尹海棠拍了拍胸口,压下笑,继续讲道:“芷若贵人非要抢林才人那只猫,你们道是为什么?原来啊,那是一只极难得的纯种的波斯猫呢,据说和欣妃从前养过的一只猫长得差不多,欣妃可喜欢那只猫了,只是后来失足掉水里淹死了。芷若贵人就想拿那只猫去欣妃那儿邀宠呢。”
“欣妃目前虽然沉寂,可到底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皇上又没有明着禁她的足,不定哪天就又复起了。林才人她们都是欣妃的人,自然还是要好好伺候着的。那林才人千方百计弄到这样一只猫,定然也是要送给欣妃的啊。芷若贵人要抢,她怎么肯?”秦贵人忍不住问道。
“谁说不是呢?”尹海棠笑了笑,接着往下讲。
“芷若贵人想要白抢了林才人好不容易才有的献媚的机会,那林才人哪里能肯?眼看着芷若贵人抱着猫咪就要走,林才人一时气急败坏扑上去就要动手,死活被身边的宫人给拦住了,不然,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大笑话呢。”尹海棠继续道:“不过,当然了,这种事毕竟搁谁身上都不好听,也没人往外说。”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舒婷好奇问道。
这时,青儿在一边偷笑起来,尹海棠白了她一眼,努了努嘴道:“喏,还不是这丫头听来的。”
“几位小主,事情是这样的。”青儿解释道:“那天,奴婢去内务府领取这个月的份例银子,正好看到了芷若贵人身边的红笙和林才人的贴身宫女小云。小主们都是知道的,以前我家小主还不得宠的时候,每次去内务府领东西都跟去讨饭似的,处处受挤兑。结果没想到会看到那两位,现如今她们也不好过,奴婢一时心情甚好,可不得看一会儿热闹再走嘛。”
“我说你现如今的性子怎么越来越‘调皮可爱’了,敢情是受你家小丫鬟的影响啊?”舒婷取笑道。
尹海棠不置可否,对青儿道:“继续往下说,可得精彩点儿啊,说好了,小主我有赏。”
青儿笑着点了点头,继续道:“小云本来是去领彩纸的,年底了,宫里想要剪些窗花添添喜庆。但是林才人如今的状况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内务府的人又哪里会那么好说话,好说歹说才给了两卷。结果还正好被进门的红笙看到,也不知她原本是要干嘛,总之看到小云就一脸不怀好意的样子,指着小云怀里的彩纸就对内务府的人大声说芷若贵人也要几卷彩纸,快快给她。”
“内务府的人又怎么会受她一个不受宠的宫嫔身边宫女的颐指气使,定然又是一番为难吧?”秦贵人插嘴说。
“那倒也没有。”青儿道:“估计那公公也看出来了,有意看她们的笑话,并不刻意为难红笙,只是推说库房暂时没有彩纸了,剩下的都给了小云。红笙一听就立刻向小云索要,小云自然不愿意。”
“果然狗都是跟主人一个性子,林倩也算是碰到对手了。”王才人说话一向犀利。
“是啊,当时小云气愤难当,便指出之前芷若贵人抢走林才人猫咪的那件事,暗指她们主仆一体,专抢别人的东西。”青儿又学着红笙的口气,叉着腰道:“我就抢了怎么了?我家小主就抢了怎么了?我家小主什么人,你家小主又是什么人?不过就是想要一只猫而已,居然还不给,能入我们家小主的眼那是福气,给脸不要脸!即便是我家小主抱着猫就走,林才人又敢说什么,还不是只能乖乖看着,恭送我家小主。”
“那丫头说话也够难听的。”尹海棠摇着头道:“果然是得了芷若贵人的真传,抢人家的东西还这么嚣张。”
“比起从前可是已经低调很多了呢。”青儿想起自己在进宫前就吃过那红笙的亏,咬了咬牙,总有一天要还给那死丫头。
“那后来呢?”舒婷又问道:“那小云听到这样的话岂不是要气死了?后来怎么样了,青儿你说快点儿啊,老是吊我们胃口。”
青儿一听,便赶紧接着讲:“可不得气死了嘛,不过小云倒是比她家主子要理智多了,虽然气得脸色铁青却也没有冲动,只是回敬了一句,‘芷若贵人小主好算计,可那又如何,到了欣妃那儿,还不是白白触了一番霉头回去’。”
“哦?不是说欣妃很喜欢那只猫吗?这芷若贵人主动送上门去,为什么会触霉头?”秦贵人好奇地问。
“这啊,你们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啦,欣妃喜欢那只猫是不错,但是其中却另有隐情呢。”这回,尹海棠接过话头开始说起来,“这也是后来青儿那丫头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的,原来,原先那只猫啊,根本不是失足掉进水里淹死的,而是欣妃派人将它溺死的。”
几人都面露不忍,不过转念一想,欣妃可是连人命都视如草芥的,一只猫又算得什么呢。
“欣妃不是一直急着怀孕吗,时常会请太医过去为她诊治,以前也不知是哪一个缺德的,说是猫猫狗狗身上有许多人眼看不到的脏东西小虫子,可能会影响生育也不一定呢。”
“所以,欣妃就将自己多年无法怀孕的罪责怪到了那只猫咪的身上?”舒婷不可思议地说。后面的事不用说也知道了,芷若贵人不明就里拍马屁拍错了地方,可不是要倒霉嘛。
“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王才人一声冷笑,“乡下人几乎家家都养猫养狗,也没见妇人们都不能生育,孩子们一个比一个壮实。”
“是啊,的确是可笑,可是即便是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依着欣妃的性子,又怎么会让它存在呢。”尹海棠道:“估计那名太医也是实在没法子了,自己没有那高明的医术,便只能胡乱找个借口了,反正别人也不能确定是真是假。”
“咦,对了,青儿,你就站在一边看热闹啊,那两个丫头没为难你?”舒婷好奇道。
青儿得意地笑起来,道:“本姑娘就坐在一边,内务府的公公还给我上了一杯茶呢,就跟看戏似的,可悠哉了。现在可是今非昔比了,那起子拜高踩低的东西如今哪还有从前的胆子,来为难我这个尹妃娘娘身边的红人?”
尹海棠见她开心,也不忍扫兴,只是笑着提醒道:“看看热闹就算了,可别主动去招惹是非啊。可别仗着现在皇上还愿意多看我两眼,你就无法无天。”
“是,奴婢谨遵尹妃娘娘教诲!”青儿不好意思地笑笑,弯腰称是。
“好了,现在我的故事讲完了,可算是过关了吧?”尹海棠对另外几人道。
秦贵人正要同意,却被舒婷阻止道:“咦,不对啊,按照我们之前定下的游戏规则,讲的可需得是身边发生的事啊,你这也不算吧?何况,其中大部分都是青儿讲的,不行,不行。”她边说还边摇头。
尹海棠急了,索性赖道:“青儿那是我的贴身婢女,她说的就是我说的!怎么不算啊!你就说,好笑不好笑吧?”
舒婷用手撑着头,一脸认真的表情,思考着,突然“噗嗤”笑出声来,俯下去捂着肚子,勉强抬起头来,连连摆手,“算了算了,就让你过关吧,当真是……笑死我了……也不知道后来那只猫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尹海棠想起了家里的七七,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