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办公室依然灯火通明,值夜班的操盘手眼睛紧盯着电脑屏幕,刚从陆家蹭完饭的樊晓瑜也跑来公司“偷师”。
作为一名分析师,即便她白天提交的报告,分析得条条是道,有理有据,总像是在纸上谈兵,想要在金融业长久立足下去,除了有过硬的技术分析能力,还要有丰富的实战经验,这实战经验就从操盘而来。
平均一天下来,樊晓瑜只睡三个小时,此刻她精神抖索,耳边似乎响起了战斗的号角声,她不再是后方的军师,而是亲自披甲上阵,挥兵驰骋于他的沙场中。
陆启政走进办公室,拉了一张转椅,坐到樊晓瑜身边,跟她一起看盘。
樊晓瑜很快觉察到他的异常,他没在她的耳边,对她作出任何指示。
陆启政歪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下巴,眼睛盯着红红绿绿的盘面,思绪飘到了十万八千里以外。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让顾启恩在他面前,变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对她还不够好吗,只差把她含在嘴里了。
所以现在她终于受不了他?
不再死心塌地的爱他?
想要从他身边逃离——陆启政黑眸里盛满了浓浓的讥讽和阴霾,就连顾启恩那样的笨蛋也开始对他失望了,就像其他人一样。
她今天的发作不是偶然,是积蓄已久的爆发,她对着他惨笑的时候,那一秒她是真的无所谓了,对他这个人无所谓,只有一瞬间而已,却被陆启政捕捉到了。
他看起来一副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却有着神经质的敏感,敏感的人总是容易受伤。
叶铭对他失望,叶超对他失望,陆元皓完全不在意他这个人,现在轮到顾启恩。
她开始开窍了,发现对他的感情不是爱,是一种习惯?
陆启政勾起薄唇,无声的讥笑,谁在乎呢?
完成操作,樊晓瑜拿起面前的空杯,打算冲一杯咖啡提提神。
转身的瞬间,看到一双闪闪发亮的漂亮眼睛,那闪着亮光的是——眼泪?
樊晓瑜一时怔住了。
他有一张阳刚气十足的脸,却有一双明亮漂亮的眼睛,眼神很犀利,他有着成熟男人的智慧和稳重,偶尔不经意间又会流露出些许的孩子气,就像此刻,他像一个因为得不到糖果,而伤心的的小孩。
这种矛盾的组合,让他特别性感,他是一个非常性感的男人。
“陆总,咖啡要吗?”樊晓瑜心跳加速之余,淡定的问。
“谢谢。”陆启政回过神来,眼里闪闪发亮的东西不见了,他又变回了一个杀伐果断的男人。
那晚的战争,顾启恩以为已经结束了,没想到却会留下战争后遗症,陆启政已经连着一个星期没回家了,自从那晚离开后,就再没回来过。
“哥哥,我错了。”
“哥哥,什么时候回家?”
“哥哥,我饿了。”
像以前一样,顾启恩主动求好,发出去的短信石沉大海,打出去的电话转到艾达那里,他很忙。
顾启恩忐忑不安的心落了下来,他是因为工作忙才抽不出时间,等他忙完这一段,自然就会回家。
闲着无事,顾启恩去店里转了转,小芬已经开了好几家店,不再只是小小的奶茶店,而是有了一定规模的小餐馆。
凭着小芬现在的能力和攒下的资金,已经没必要屈尊于做一个小股东,完全可以独挡一面的自己做老板,小芬从没想过要单干,她死心塌地的为顾启恩赚钱,也为她自己赚钱。
顾启恩很意外的接到一个老朋友打来的电话,牙仔承包了一个酒店的部分工程,细莲跟着牙仔一起来到北方,她试着拨打顾启恩当年留给她的电话号码,没想到真的就联系上了她。
细莲以前像牙仔的大姐,现在老得像牙仔的娘,牙仔赚了不少钱,在外面包了好几个奶,不知道什么原因,迟迟没换掉家里的黄脸婆。
接到细莲的电话,顾启恩开车去细莲给的地址,牙仔租了一套公寓,还雇了保姆,请了司机,细莲彻底的清闲了,却老得更快了。
看着眼前干巴瘦佝偻着腰的老太太,顾启恩差点没认出她来。
公寓很安静,收拾得很干净,牙仔在承包的五星级酒店里开了一个长包房,身边跟着最受宠的小五。
细莲边说边喘,以前力大如牛的人,现在单是说话就累得气喘吁吁,她病了,得了治不好的病,快死了,可能是她命不久矣,牙仔才没着急离婚。
“这个病,不传染。”细莲一脸的不好意思,她用手帕捂住嘴,轻声说,生怕自己遭人嫌弃。
“细莲,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呀。”顾启恩眼眶红红的,强忍住眼泪,瓮声瓮气的说。
外面艳阳高照的,细莲闭起一只眼睛,望外面的天,她太久没出去走了,牙仔专门给她配了司机,让她想去什么地方,直接让司机开车带她去,这里人生地不熟,细莲也不知道想去什么地方。
保姆推出一辆崭新的轮椅,竭力怂恿细莲出去逛逛。
细莲晕车晕得厉害,出远门是不可能的了,顾启恩搀扶着细莲去附近的小公园散步,保姆推着轮椅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牙仔因为工程的事,跟细莲的娘家闹出了仇,细莲病入膏肓,娘家也无人问津,这个世上细莲就剩下牙仔一个人。
“牙仔是水里的蛟龙,早知道他会有大出息——”细莲三句话不离牙仔,提起牙仔时,眼睛里便放出极其生动的光芒。
顾启恩以前就没觉得牙仔有多好,细莲嫁给他,不是高攀了,是下嫁了。
细莲跟牙仔没生孩子,牙仔说万一生个孩子长得像细莲,那就毁了,幸好现在小二,小三,都给牙仔生了儿子——说起这些事,细莲语气里竟然带了一点宠溺,仿佛牙仔对她所说的那些恶毒话,只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在闹脾气。
顾启恩闭紧了嘴巴一声不吭,生怕自己说出难听的话。
一个下午,细莲说的话比一辈子说的话还要多。
她刚查出病的时候,牙仔哭得像个孩子,因为牙仔的这一哭,细莲觉得她这一辈子都值了,牙仔心里有她。
从细莲那里出来,顾启恩趴在方向盘上,呜呜嚎了几声,觉得细莲很可悲,她陡生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顾启恩开车去了那家五星级酒店,酒店在建二期工程,她想看看牙仔是不是真的在为细莲难过,想看看细莲的付出是不是真的值得。
顾启恩守株待兔等在酒店大堂,天渐渐黑下来,牙仔搂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出现在酒店大堂,他们边走边咬耳朵,女孩长发披肩,比细莲漂亮一万倍。
顾启恩的脸一下涨得通红,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站到了牙仔面前,她双目圆瞪,凶狠的盯着他。
“你谁呀?”女孩不耐的问。
牙仔觉得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细莲没几天了,就当积德,你就不能多陪陪她吗?”顾启恩全身哆嗦着,眼泪夺眶而出。
“怎么说话呢,你谁呀?”女孩生气了。
“神经病。”牙仔脸一沉,拥着小五绕开了挡路的人。
“你们会遭报应的!”顾启恩双手握拳,颤抖着喊道。
小五挣脱牙仔,大步走过来,扬手一巴掌甩在了顾启恩的脸上,一声脆响,顾启恩一下被打懵了。
“你再说一句?”小五厉声尖叫道。
顾启恩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牙仔,你到底有没有爱过细莲?”她哆嗦着问。
小五又赏了她一巴掌。
“到底有没有?”顾启恩眼里只剩下牙仔,她迫切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仿佛这个答案对她至关重要。
大堂副理过来拉住发狂的小五,牙仔骂骂咧咧搂着小五离开。
“你别走,把话说清楚,她只剩下你了,你嘲笑她,欺负她,哪怕一秒也好,你到底爱没爱过她?”顾启恩扑上去,拉扯牙仔,哭着逼问。
牙仔一脚将疯女人踹在地上,小五挥舞着皮包抽下去,酒店的保安出动了,才将倒在地上的顾启恩解救出来。
顾启恩被揍得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离开酒店大堂,回到家打给细莲,明天不能去陪她了,细莲心情很好,说牙仔回家了。
“嘶——”顾启恩用温热的鸡蛋在脸上轻轻滚动,这一顿揍总算是没白挨,不管真心还是假意,牙仔暂时又回到细莲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