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开未凋之前,要先学会看尘世俗怨,即使一切结束,故事也依然会继续精彩……
两年后。
北京。
温暖的春天。
我还活着。
“你丫的整天就知道心疼你那些败家的小玩意儿,我饿了你丫的知道吗?”
现在是下午五点钟,隔壁的杜清又开始数落她男人李寻了,然后我便开心地从我的房间出来,搬个凳子坐在杜清的门口,欣赏一般地看这两小夫妻斗嘴。
一年前,我一直在旅行状态里。从西双版纳出发,下飞机的时候我就到了三亚的天涯海角,然后再北上至广西桂林、杭州西湖,再西向新疆、西藏、陕西,最后一圈辗转到了北京,全国的各大著名景点我几乎全部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我当时只是感觉到自己好像生命要结束了,那么多还没实现的梦想都怎么办呢?所以,便一路走了过来。
其实到了北京的时候我并没有打算就待在北京了,我是想继续北上,要一直去看看内蒙的草原,但是那天坐上去天津的汽车之后就睡着了,偏偏车上人少,我坐在最后睡得香甜安稳。司机是在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我的,当时那大叔把我叫醒时的悲切表情我一直记得,他摸摸我的额头,说:“这谁家走丢的孩子啊?”
我一边感谢一边不好意思地下车,走出了车站我愣了,怎么转了一圈我还在北京的车站里啊?看看天色,我才明白,我睡的天昏地暗,坐车到了天津,又硬是给坐回来了。这一年来我该多累啊,这一觉竟能睡的这么沉如苍天。
该歇歇了。
也该我和北京有缘,这一睡一歇就是一年。
一圈奢侈的旅游生活我身上的钱花去了大半,于是便在北京离市中心不远的地方租了个小窝。房子是隔壁小夫妻俩租的,然后转租给我其中一间。当时一看见他们的笑容我就决定住下了。
住在北京的一年算是我生命里最安稳的一年了,每天除了买菜做饭睡觉偶尔逛街再没其他的事了。我知道我在等待一个完结的日子的到来。
可是很奇怪,这么久,我除了偶尔的发烧感冒,身体竟出乎意料的好。我查过相关资料,说是艾滋病患者的可存活时间为2到10年多不等,难道我属于可以存活10年多的那一类?一直想去医院做个检查,可是担心一旦被医院证实我会被相关部门软禁,从此我生命里所剩不多的日子也要在失去自由的空间里度过,想想就打消了去医院的念头。
可是,就这样,我要等多久呢?
这两年除了隔壁杜清和李寻两人我再没其他朋友,其实是我自己在刻意避开与人的相处,我不想在自己走的时候让更多的人悲伤,也不想让自己走的不洒脱。
但是这两年我是真的开心,从来没这么轻松过,什么多余的都不用考虑,唯一想着的就是如何让自己自由些快乐些。在旅游途中,我突发奇想,花费了不少银子买了台超薄笔记本,为了把我途中所有的风景都记录下来,也为了给自己最后的生命一个交代。两年来,只是游记我已经写了近两百万字了。
突然不用去考虑下顿的饭钱,不用去考虑该把感情给谁,不用去考虑谁对谁的微笑是真的,我的生活一下子简单起来,一下子大了空间,活了状态。尤其是自从跟杜清两人住在一起后,我也渐渐学会咧开嘴大笑,学会捂着肚子笑,学会轻松的幽默,还学会了一些整人的伎俩,学会了“坏坏”地生活。
学会了这些之后我开始笑我自己,为什么以前我不懂得这些最最简单的快乐?为什么我要把日子过的那么沉重?生活给我们的定义其实只是让我们对我们自己负责,你过多地想要负责其他的时候,生活也会瞧不起你,所以你会累!何小一啊何小一,你以前过的什么日子?怎么从来不知道要对自己好一点?最后偏偏要陷在别人的尔虞我诈里还帮别人出主意整自己?
就让我何小一生命里最短暂的日子发挥最大的光芒吧!
李寻终于放下手里的木偶,笑眯眯地去厨房了,在他出门的时候我还不忘伸腿想拌他一脚。李寻依旧笑眯眯地说:“小一,你不要后悔,今天有酸菜鱼,不想吃你就放马过来吧!”我一听,赶紧收住已伸了一半的腿。
“你到底想怎么着啊?”杜清叉着腰瞪着眼睛站在李寻面前,李寻立马乖乖地进厨房去了。
我看了忍不住捧腹,“我说杜清啊,你这脾气要是一直不改,会把这么忠厚老实的李寻吓跑的!”
“我撵他都不会走!”杜清得意地说。
说完,杜清突然神秘地低下头,小声对我说:“小一,我最近觉得身体不对劲,老是想吃酸辣的东西,还有,那个前一个月来了两次,这个月又没有了,我想去医院看看。”
“好事啊!你都想吃酸辣的啦?”我好气地问。
“哎,我就怕是你说的好事。”杜清有些犯愁的样子。
“干吗?还不想给李寻生个宝宝啊?再说,这事容易,买个测纸回来不就结了。”
“买测纸就得在家做了,不方便,我怕万一是有宝宝了,那丫的肯定得让我生。”杜清斩钉截铁的样子。
“那当然要生了!我说,你赶紧生个吧,趁我还在,哦,趁我还在北京,让我瞧瞧啊!”我说话的时候意识到有不妥的地方,赶紧改了个口。
杜清斜了一眼屋子,说:“就这条件?要生孩子?就他那样?连自己该怎么养活都不知道,我生个孩子出来不是白遭罪吗?”杜清说的到是句句在理。我无话好说了。
杜清这人,就是孩子脸,一闪一闪的都是情绪,什么都明明白白地写着,这马上又满面微笑了,神神秘秘地说:“所以,你陪我去下医院吧?”
我一愣,这叫我去干吗?
杜清一脸坏笑:“小一,你就陪我去吧,去妇产科那地方,我是第一次哎,人家有点不好意思。”说她胖,她立马就喘起来了,这时连娇羞的样子都使出来了。
这天下还有杜清会不好意思的事情吗?好意思不顾父母反对跟李寻结婚,领了证带人回家把父母气个半死,好意思在菜场手指着卖菜的大妈说菜里包沙子,好意思去逛大商场,只试穿愣是不买,现在她说她不好意思去妇产科。我直觉得好笑,说:“原来这天下也有杜清不好意思的事情啊!”
杜清终于收回了刚才害羞的神态,说:“反正你待着也是待着,就当是陪我出去走走啦!”
“嗯,好吧!”我其实也不是很反对去,但是为了今天能吃到更多的酸菜鱼,我佯装十分为难地答应了。
第二天,我还在睡觉,杜清就跑来敲我的房门,大声喊:“小一,小一,逛街去啦!”
我迷迷糊糊地起床,想到杜清昨天才说的检查的事情,于是简单整理一下就跟着杜清出门了。
医院里的人比我想像中的要多,杜清一个人去排队挂号,我在一旁等她。
过了一会杜清过来了,拉着我直奔妇产科。
医院不是第一次来,但是妇产科到真的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啊。妇产科门外已经坐了好几个人在等候了,杜清拉着我按次序坐了下来,然后开始和我聊天。
杜清突然问我:“小一,你觉得你正常吗?”
我瞪大眼睛看着杜清,“这叫什么话?我当然正常。”
“NO,NO。”杜清使劲摇着头,“你一点都不正常,跟你住这么久了,没见你跟朋友联系过,也没见你还认识其他人不,更没见你有异性朋友,你说,你这叫正常?”
“这怎么就不正常了?”我死不认账。
“我觉得你可能有病。”杜清神神秘秘地说。
“你丫的整天就知道神秘兮兮,我有什么病?”我学着杜清的语气说。
“你可能有妇科病!所以不喜欢男人。”杜清一本正经地说。
我拍了下杜清的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两年,我从没说过自己有病,久而久之,我竟然也觉得自己是真没病了。
“所以啊……”杜清还没说完,就听护士在那边叫:“何小一,何小一,请进来!”
我立马站了起来,疑惑地看着护士,护士看了我一眼,说:“进来啊!”
“可是……”我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呢,杜清推着我就进去了,边推还边说,“没事,咱俩一起,我陪着你啊。”
跟着杜清到了医生面前,谢天谢地,是个女医生。
医生看着我,说:“有什么症状反应?”
“嗯?我?”
“嗯。”医生头也不抬地说,“既然来了就不要害羞,这没什么的。结婚了吗?”
“还没,医生,她特内向。”杜清赶紧帮我说话。我瞅了她一眼,想,你到底想什么呢?怎么变成了我在检查了?哎,反正已经来了,要不就检查一下?只是个简单的妇科检查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杜清看我不开口,赶紧对医生说:“医生,她性冷淡,想看看怎么回事。”
我对着杜清又是一瞪眼,要不是有医生在,保准要给她一拳头的,说我性冷淡?丫的!
医生看了看我,指指后面说:“你先进去躺好,等着。”
医生后面是个白布帘子,帘子后面又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忐忑不安地走到帘子后面,原来帘子后面有三张台子,台子一头还左右各放了一个支架,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我一走进去,里面的那个小护士就过来了,看不都看我,一边整理台子一边说:“把裤子脱了。”
什么,还要脱裤子?“一定要脱吗?”我不好意思地问。
“嗯,内裤也要脱。”
天,内裤也要脱?在一个公众的地方,外面医生和患者的声音都清清楚楚,仅一帘之隔,我还要在这里脱裤子?想我小一,快死了还能有这番体验,也该是不错吧。
我慢慢地将裤子脱好,不之所措地站着,护士指着整理好的台子,说:“躺上去,注意不要把下面垫好的纸弄掉了。”
台子上果然还垫了一张纸,白色的卫生纸,位置应该是屁股下面。
我小心地躺了上去,刚一躺上去,那位护士忽然把我的两条腿分别架在了台子一头的两个支架上。
原来妇科检查这么,这么惊心动魄啊!
我刚躺下不久,刚才的那位医生进来了。她先去洗手消毒,然后戴上消毒手套、口罩,站在我面前,问道:“有过性生活吗?”
这问题问到我的痛处了,我那也算性生活吗?医生看我不语,又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做医生的什么样的病人没见过,你是什么情况就只说。”
“哦,有过。”
医生点点头,明白了的样子。
我躺在那里,心想,无论怎样就这一回了,豁出去了。正想着,突然觉得有东西猛地插进我的身体里去了,我不知道是什么,我看不见,但是疼痛却真切地感受的到。更可恶的是插进去的那东西还四周探测一样的动,我疼的实在受不了,叫了出来。
同时,我抬了下头,看着医生,痛苦地乞求她停止。
医生看了看我,停止了她的检查,然后举起她那满是鲜血的手,让护士帮忙摘去了手套,奇怪地看着我,说:“虽然什么样的病人我都见过,不过你这样的我还是头一次见,你明明就是个处女怎么说自己有过性生活?这下怎么办?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我懵了,看着医生,问:“你说什么?你说我还是处女?”
医生叹了口气,“不过在我给你检查之后你不是了。”
我心跳加速,惊喜万分,突然间感受到了重生的振奋,怪不得这两年来我没病没灾的,原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哈哈,我看着医生,突然大笑,说:“这样就好了,这样就好了,什么责任都没有,哈哈!”
医生摇摇头,说:“你不该来妇产科,你该去精神科才对。”
我哪管医生说什么,我实在是太高兴了,我一下子想到了妈妈,爸爸,何处,周远,阿可……哈哈,我小一原来还有再见他们的时候,原来老天并不是要灭了小一。我情不自禁地说了句:“周远,我理解你了!”
我又是一声大笑,激动地从台子上下来,直奔外面,嘴里还喊着,“杜清,杜清,哈哈,我什么病都没有!原来我什么病都没有!”
但是我站在帘子跟前看见杜清的时候我只看见了杜清瞪圆的眼睛,还有门口几位等待的患者无比惊讶的神情,然后就是帘子后面的那个小护士的一声啊的大叫,随即把我拉到了帘子后面,说:“你是不是真的疯啦?”
我笑哈哈的,没明白她说什么。
她往下指指,说:“你看看你!”
我顺着往下一看,丫的!我没穿裤子,连裤衩都没穿,大腿内侧还有血迹往下流!
我的大脑空白了几秒,丫的,我刚才是怎么出去的?护士看我愣愣的样子,赶紧提醒道:“还不去把衣服穿上!”
我赶紧跑过去迅速地把裤子船上,然后看着护士又是呵呵一笑,护士见我又笑了,摇摇头,说:“看来我们医生的话是正确的,你的确应该去精神科,而不是妇产科。”
哈哈,我依然笑,然后穿好衣服看着护士说了句话:“你今天真漂亮极了。”说完又是一笑,然后走出了那个帘子,我顾不得猜想那个护士是不是被我的话说的心花怒放了。
我出来之后就轮到杜清进去了,杜清进去之前我像个老手一样安慰她说:“别怕,那里面是个幸运的地方。”
杜清看看我,那眼神无辜的像天使。李寻肯定是被她这眼神给迷倒的。
我等杜清的时候非常想打个电话,打给谁呢?谁都要打,不管是想保护我的人,还是陷害我的人,爱我的人还是恨我的人,我要叫他们都知道,我何小一还活着,并且还会好好地活着,幸福地活着,从没这么快乐地活着!活着,真的是件太伟大的事情了,当你真的体会到自己再没有时日,突然又有了活着的机会的时候,这活着的意义就变得重大了,就变得弥足珍贵了。哈哈,我要向世界宣布,我何小一活着,并且要一直活着啦!
可是,丫的,我突然意识到我没手机,我竟然连手机都没有!真是后悔当年竟然那么潇洒地就把手机丢机场垃圾桶里了,我该给自己留条后路才对,把什么都做的那么绝,现在好了,怎么办吧?我把脑子晃了一圈,差点被自己感动了,原来我还记得两个电话号码,一个是妈妈的,一个是何处的,何处的电话号码当年跟我只是一字之差,所以能记住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现在只求上天保佑谁都没有换号码!
嗯,打电话是第一要做的事,然后就是回家,我终于可以回家了!回家?对了,我该回西双版纳还是无锡?无锡房子都卖了,没有家了,那就回西双版纳吧,可是何处在无锡啊,我回西双版纳只能陪老妈。哎,丫的,我干吗要把房子卖了?
先不想这个了,如果回去,我该怎么出现呢?怎么出现才是最有震撼力的呢?才能叫他们意识到我的归来多么不易呢?嗯,要好好计划一下。
就在我思前想后的时候杜清出来了,杜清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皱着眉头,手里拿着一张单字,说是还要继续做个化验还有B超。
我拍拍杜清的肩膀,说:“放心地去吧,天塌下来,我小一顶着!哈哈。”
杜清看着我,突然大声说:“你丫的很没良心你知道吗?我现在情况可能很严重,你看你高兴的!”说完就去检查了。
杜清这人直肠子,跟着她,我学会了两样东西,一是快乐,一是“丫的”。
我对着杜清的背影又是哈哈两声,我就是高兴,我高兴得天昏地暗了,丫的,我愿意,哈哈。
我面带微笑地坐在医院的走廊凳子上,等着杜清。我对从我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微笑,我看见小孩子还要挤挤眼睛逗上一逗。我也主要到有部分男人对我回头,再回头。哈哈,原来两年后,我何小一,还是魅力犹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