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清时期重农轻商的大背景下,商人再有钱其身份也不能和封建士大夫相比,虽然以前官商勾结是非常平常的事情,但官和商还是要有明显的划分的。回老家做房子的官和商是分开来住的,官房和商房的连接处有三级台阶相连,据说商人要去拜访做官的人必须必恭必敬的一步一步拾阶而上,而做官的回家则要一大步踏上台阶。
那次,江总书记来婺源考察,在某村一户人家家里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还照了一张照片,然后离去。
他走之后,这户人家被列为景点,虽然不收门票,却在厅子正中供奉着那张江总书记坐过的椅子,椅子后面是个张照片:江总书记在那里的留影。
椅子旁边明码标价:照相10元!
我没看见,抢先坐了下去,沾沾龙气。结果,这么一坐,就花了我10元。
说这是名村,没有人反对。这里来过名人,也不会有人反对。这里留下了名人的名气,更不会有争议。
但如何享用这种名气,我可有意见了:我得为我付出的10元钱,讨回公道。
列车上的早餐
到了这里,璐璐先生非带我去见他在长沙的姐姐。到了那里,二姐姐一看我们就心疼了:这不是两个难民吗?
这心疼是给璐璐的。
不知她看见弟弟的女朋友穿着西装短裤,踏着拖鞋进来有什么感觉。我倒是安之若素地跟她的女儿熊欢玩瑜珈。
要说姐姐这个女儿还蛮好玩的。
乘着没人就问我:“你怎么会看上舅舅呢?”
这句话对“舅舅”可有点儿不公平,但是听起来还蛮得我心的——可能她不太看好这个舅舅。
我想想还真是没有想出个好理由来,我只好回答:“他很好玩!”
这种回答也不靠谱,不过是实话。
我估计小姑娘还是不会明白的。
一年后,我们给小姑娘打电话,她已经是大学一年级的学生了。
她老妈,璐璐的二姐姐给她下了个命令:非名牌大学男生不交,不然就脱离母女关系。
这对我来说,有些匪夷所思。
女孩子急了,四处找救兵。当然了,最能够支持她的,也就我了。无奈山高水长,远水不救近火。这是后话了。
来姐姐家,其实是拐了个大弯了。璐璐是想乘机让他家里人见见我,我也就懒洋洋地去让她们观赏了。
她们看见这么个不修边幅的未来弟媳,都不太发表意见。我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我不认为别人的看法对我有什么影响,可就是亏了姐姐们了。
一路净给我买衣服,我心里暗自好笑:出门穿得这么正式,我怎么爬山啊?再说了,这惹贼。
但当下不好拒绝姐姐们的好意,我就一件件领受了。
从二姐姐家去张家界,我们还费了不少周折。从岳阳到长沙,再从长沙转火车到张家界。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一件让我们啼笑皆非的事情。
事情就发生在从岳阳到长沙这个时间段的火车上。我们一上车,就发现没有位置了。我和璐璐惯常地想到餐车厢。没想到许多人都动过这个念头,我们到了餐车厢,已经很多人坐在这里了。
看我们到来,餐车厢的人们都怪异地笑了起来。我们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先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屁股刚碰到座位,一位身穿白色脏衣服的列车服务员拿着张菜单过来了,身边传来几声窃笑。
我们坐餐车厢从来没有在餐车上吃过东西,这回我们照例说:“等会吧,我们自己叫。”
我估计这句话在座的各位进来的时候都说过,因为他们听到这句话都笑了起来。
白色脏衣服说:“坐在这里是要吃东西的,不然请回到你的车厢去。”
这下我完全明白了。没办法,背上的东西太重了,只能吃了算了。
璐璐打开菜单一看:乖乖!一碗粥和一个鸡蛋15元!
璐璐说:“我们点一份。”
白色脏衣服说:“那就一位回到车厢去。”
这回可把璐璐难住了。
没办法,再是霸王餐也得吃啊!
白色脏衣服拿着我们的钱心满意足地走了。
他走后,对面桌子上来了一位拿着塑料袋子的中年男人,就着座位坐下,还四处东张西望。不一会儿,白色脏衣服又来了,他赶紧站起来往厕所进去。
白色脏衣服走后,他又回来了。如此来来回回,被我们几个无聊的人发现了,看着他们就这么不停地捉迷藏,都乐得看他耍白色脏衣服。可玩不了几次,白色脏衣服换了个方向,结果那位老兄被逮了个正着,没办法,15元一个鸡蛋一碗粥。
很快,早餐上来了,一个位置上有人在睡觉,白色脏衣服硬是把他喊醒来,估计是为了看看是不是浑水摸鱼者。睡眼朦胧的人很是生气:“我给钱了还不让睡嘛?”
白色脏衣服理亏,还是顶嘴了:“我们这里是餐车,不是卧铺。”
睡眼朦胧说:“X!这早餐我非吃到今天晚上不可!”
重返张家界
好不容易到了张家界,璐璐异常兴奋,原因有三个:他的生日、8年后的故地重游、再见宝峰湖的老板。
熟悉璐璐的人都知道,什么叫“璐璐式的滔滔不绝”。
璐璐脚一沾地,立马兴奋地告诉我,当年的他是如何身无分文地走进张家界的景点里的。
那年夏天,璐璐先生高中毕业,与高中好友谢荣祥一路逃票。火车上被查票员发现就装穷,替列车员打扫卫生当票费。旅途基本上是一元钱的方便面渡过的,住宿也是找最便宜的旅馆。
刚下张家界火车站,就被当地的拉客伙计骗了一把,伙计告诉他们,张家界市区距离武陵源风景区很远,第二天早上才有汽车进入景区,建议他们住下,接着把他们带到一个三无旅馆住宿。
当他们洗完澡上街吃饭时,询问餐馆老板得知,每隔10分钟就有一趟汽车前往武陵源后,璐璐先生年少气盛,找到旅馆老板论理,质问为何欺骗他们,要求立即退钱。双方意见不合,还发生了肢体冲突。他们被那个胖胖的老板打了几拳。
报警,是他们受损害后的第一反应。两名警察过来了,劝和后要求老板把住宿和押金退了,但是扣了20元钱洗澡费。
这是璐璐先生这辈子在环境最差的地方洗的最贵的一次澡。
景区的玩耍还是非常兴奋,除了在黄龙洞景区花了60元门票,其它的景区他们都想办法逃进去了。
到了张家界这天,刚好是璐璐先生的生日,宝峰湖的老板送给他一个大西瓜,祝贺他生日快乐。
7年后,璐璐带着我依旧一毛不拔地进了张家界。但看得出来,这远远没有7年前那次逃票来得兴奋。
一路走来,我们有些疲劳了,这次不准备爬山,乘电车往上走。
璐璐有恐高的毛病,刚好张家界的电车只能坐6个人,里面已经有两对情侣挨着坐了,我们后来进去,结果就给分两边对着坐了。
电车刚启动,璐璐就害怕了。我没法稳住他。
这时候,我听见璐璐厚着脸皮对旁边的一个胖子说:“哥们,能不能借你的胳膊用一下,我恐高。”
胖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死死地掐住了人家的胳膊。
胖子别扭地梗着脖子笑起来,同车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从山顶上望去,号称“奇峰三千、秀水八百”的张家界市境内山峦重叠,山体拔地而起,奇峰俊石,或玲珑可爱,或狰狞可怖,或劲瘦如笔,不一而足。
走到山下的沟里,我们坐上小火车走,随着小车缓缓走入深沟,看见许多山体的形态,仰望一座座紧紧相连的山,像老人采药,像一家三口,像海螺,像姑娘……当地人为此赋予了它们各种各样的传奇故事。
到了沟底,我们从小车上下来。
璐璐惊呼:“没有水了!没有水了!”
璐璐认出了这是7年前他来过的地方,但是那个时候还有奔腾的流水,而今只剩下一片被水冲刷得白皑皑的石头!璐璐惊讶不已,环境变化如此快,他一直在担心山上那些细细的峰石,是不是也快崩塌了。
这种担心也是正常的,张家界景区的地貌为页石、砂岩。
许多年前,重力作用使得刚性的石英砂岩垂直节理发育,在水流强烈的侵蚀作用下,岩层不断解体、崩塌,流水搬运,残留在原地的便形成雄、奇、险、秀、幽、旷等千奇百怪的峰林,这是武陵源风景区的主体。
但如果这里稍微有些震动,这个景点将会在一夜之间夷为平地。山各有宿命,成就的形状也各不相同,璐璐担心也没有用。
璐璐一直在推荐我去黄龙洞。
我在南方长大,璐璐先生不知道这些溶洞对我来说,已经不是新奇的事物了,但是为了不辜负他一番好意,我还是欣然而去。
黄龙洞还真是不赖,它是由诸多的悬崖峭壁共同托起而形成的一块南高北低的台地,集溶洞、溶洞河、暗河、落水洞、漏斗为一体。黄龙洞是张家界最大的凌空观景台,它把神奇的世界藏入地心。
溶洞的主要成分为石灰岩层,而石灰岩中主要成份为钙,钙容易溶解于水,当这种水在地下深处有一定压力时,溶解更甚。石灰岩中的钙被水溶解带走,经过几十万、几百万年,甚至上千万年的沉积钙化,石灰岩地表就会形成溶沟、溶槽,地下就会形成空洞,形成落水洞、溶洞、暗洞等。当这种含钙的水,在流动中失去压力,或成份发生变化,钙有一部分会以石灰化的堆积物形态沉淀下来,变成地下空洞。由于免受自然外力的破坏与逐渐堆积,便形成了石钟乳、石笋、石柱等自然景观。
据说在几十年前,由于一个探险者来到里面发现了这里,并决定开发这里的旅游资源才形成了今日的规模,洞中还有几处黑暗的地方,船体不能到达,要经过专家勘探之后才能决定是否开发出来。
进了黄龙洞,里面是黑暗的,只能用灯光打亮景物,从灯影里,看到石柱表面光滑得闪光,会让人觉得到了侏罗纪公园,仿佛一转身就能让这些张大嘴的东西吞进去。石钟乳、石笋、石柱更是千姿百态,变化万千,可以说,想什么,像什么,尽量不往坏东西的方向想,就不容易害怕。
走了一段,看了一段,就要上船了,船行十几分钟,越走越深,越走越冷。
进入另一个巨大的洞窟。里面有天书宝匣、定海神针、南天一柱、金海探龟等景致,人很难想象这些东西是怎么形成的,但看着高空继续下滴的水珠就知道,这不是它将来的样子,它还能变成什么?这吸引着游客十年、二十年后的再度重游。
从黄龙洞出来,璐璐还惦记着一个人:黄龙洞里的船夫。
璐璐至今还记得,7年前好心为他撑竿驾船的老人,再来的时候,他还在这里。船翻新了,他却老了许多,驮着背,在黑暗里来回地接送出入黄龙洞的人。
璐璐问候他。
他说:“我老了很多,常年在这阴湿的洞里干活,让我风湿病很严重,有时候感觉撑竿用不上力气。”
璐璐问:“工资涨了吗?”
老船工:“没有涨多少,力气活,不值钱。”
为这个,在去凤凰的旅途中,璐璐一直闷闷不乐。
宝贝女作家
到了凤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从汽车上下来,一头撞入凤凰古城里,夏日的太阳堕入云雾里,知了用吓人的尖声覆盖天空。
联系好了的旅店老板娘出来接我们几次都没有接到,反而是我们自己找到了。
到了那里才知道,她家是个记者之家,很多来旅行休息的记者就住在那里。当然了,还有学生、不明身份的情侣……
我们在这里遇到了一位漂亮的女作家,她认为,纷繁的生活会磨灭写作灵感,她应该在美丽的季节,美丽的地方,去美丽地写作。所以就停在这里了。
她很安静。
一大早提着电脑在二楼的走廊上,对着朝阳写作。我对凤凰的兴趣,与对她的兴趣相当。她挺逗的。
她从来不出去工作,她认为女人分三等,三等女人掏钱给男人花,二等女人要男人给钱花;一等女人不用开口男人自动给钱花。
她一直追逐着一等女人的生活。说来还真不赖,有个已婚男人一直在自动给她钱花。她手上那台崭新的电脑,就是那个男人给她的。
我们在的时候,那个先生没有出现,她一直是孤身一人。
某天,她跟我说,她要结婚了,对象是个老板。她立马从旅店搬走,跟老板共筑爱巢。
一个星期后,她回来了:“那个男人不太爱我。”
我问:“怎么见得?”
她:“我让他去交房租水电,他就推说他生意忙。忙也行,那他可以把钱给我,让我去交啊!”
她坚信,男人应该主动给上等女人花钱。
又搬回来了。
第二个星期,她告诉我:“我找了个男朋友,是某某处的处长。”
我不置可否。
她很宝贝自己,一直过着“自我公主”的生活,从不担心王子很快会厌烦需要过于细心照料的宝贝。
老板娘说,她已经说了很多次要结婚了,天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够嫁出去呢!
相恋的人总爱论证是不是爱,是不是真爱,是不是唯一的爱,是不是永远地爱……问这个问题的人,情商可能还不太健全。
热恋中的人,据说智商是负180的。
关于爱,我还是比较赞同克里希那穆提的《爱与寂寞》中的说法。
爱是一个人的事情,爱的负担才是两个人的事情。
追寻被爱,其实就是在索取精力、关注,是占有欲的幌子。
很久以前,在开始知道可以经历爱的年纪,有朋友说起过这么一句话:“爱是需要表现的。”
我觉得“表现”不能代表什么,彼此没有负担地相处,才是最重要的。
生生死死、歇斯底里的相恋,在荧幕上看起来激动人心,但是事实上,生命是不能承受太多的重量的。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就是爱的负担。
旅行的行囊,给我和璐璐的启示,就是能放下多少,就放下多少。轻快地行走,才能走得好,才能腾出手来牵着心爱的伙伴。
谁给电费,谁花谁的钱,都不是爱的人该计较的事情。这话,我可不会说给宝贝女作家听,生活了三分之一世纪的她,已经深入骨髓地认为,被爱就是等着男人跪着献上血汗钱。
读书人的边城
除了关注那位宝贝作家外,我剩下的时间,全部花在晃悠凤凰古镇上。
很多人慕名而来凤凰,而凤凰如何得名却很少人知道。我也是在一堂北大王富仁教授的现代文学课堂上,听到了这个鲜为人知的消息。
文革后,高考恢复,但文科类能够看的书并不多,许多书都还没有解禁,学生们饥渴地希望能够看到鲁迅、毛泽东文选之外的一些作品。
这个时候,有个大胆的北大读书人,竟然在这种情况下,给研究生论文评审小组递交了一份吓人的文学论作《从边城走向世界》。这个论文,评审小组从早上8点开始,一直评议到晚上,足足十二个小时,最终由文学院院长拍板:“通过!”
于是,这篇《从边城走向世界》,就成为文革后第一篇研究沈从文的文章。
接着,沈从文的文章开始被重视,被研究,终于成为文学上热门的谈论对象。
由评论开始引发人们卒读沈从文的原着,于是人们从文字里看到了翠儿、
看到水手、看到了凤凰,这些梦幻般的文字,引着人们,走在吊脚楼下,听着水声,想着沈从文……却没有多少人知道,那个勇敢的读书人,名叫凌宇。
在小说中,这里的船夫豪情浪漫,这里的士兵憨厚又机灵,这里苗女风情又忠诚……
这里就是凤凰吗?
《边城》的作者沈从文,曾描述过生长在这里的水手和吊脚楼里妇人:
吊脚楼人家窗口,露出一个年青妇人鬓发散乱的头颅,向河下人锐声喊将起来:“牛保,牛保,我同你说的话,你记着吗?”年青水手向吊脚楼一方把手挥动着,“唉,唉,我记得到!……冷!你是怎么的啊?快上床去!”
“我等你10天,你有良心,你就来——”说着,“嘭”地一声,把格子窗放下了。这时节眼睛一定已红了……
——摘自沈从文小说《一个多情水手和一个多情妇人》
来到吊脚楼下,朝上看着飞起的屋檐下,那长长的红灯笼,这里原来就是那些妇人喊着水手的地方吗?那该是多么风致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