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的屋子摆设简陋。孟遥他们住的这个屋,除了靠墙的几个大衣柜,就只剩下一张床。雷剑到外面给马添了些草,进来时,抱着剑往地上盘膝一坐,就可以睡了。萧天奇笑眯眯的趴在床上看站在床边局促的孟遥。
“丫头,上来躺着。”萧天奇不容异议的说道。
孟遥看看雷剑,看看天奇。摇了摇头,然后走到雷剑身边坐下。挤在一起还可以取取暖啊。唉!地上真凉啊,地上的凉气很快就透过衣服传了上来。雷剑望了孟遥一眼,目光柔柔的,“地上凉,还是去床上挤挤吧。别踢天奇就行。”
孟遥对着雷剑轻笑,“没事,你都不怕,我也不怕。”然后不好意思的又说道,“你也知道我睡觉不老实,万一踢到天奇哥哥就不好了。”
萧天奇的脸绷了起来,眼睛一眯,喊道,“丫头,到床里面躺着。”
孟遥坚持的摇摇头,答道,“你是病号,我就不抢你的床欺负你了。你安稳的睡吧。”
萧天奇很坚持,威逼利诱,“丫头,地上多凉哦。半夜老鼠会出来啃你的指甲。”
孟遥脸变色了,蹭的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紧张的环顾四周,一只手拽住雷剑的衣服,“真真真……真的有有有老鼠啊?”
雷剑笑,“老鼠很平常啊。”
孟遥的脸绿了。
萧天奇在一旁幸灾乐祸,拖着腔调喊,“说不定老鼠为了取暖,一下钻到你的怀里哦。”
孟遥咬了咬嘴唇,看看雷剑,然后拽住雷剑的衣角,可怜兮兮的说,“有老鼠的时候,你帮我打好不好?”
雷剑揉了揉孟遥的头,宽慰道,“放心,老鼠不会咬你的。要不你去床上吧。地上凉,你的身子受不住。”
孟遥看看天奇,看看雷剑。心想:天奇哥哥受伤了,我如果上去,只能是两个人都睡不踏实。而狐狸哥哥,为什么,为什么,突然会有隔阂的感觉了呢?一样的关怀的语气,可是,为什么听在心里却觉得带着谨慎?我对天奇哥哥的态度到底是怎么样的?我是不是很混蛋啊?!
孟遥坚定的对着天奇笑,“我还是在下面睡吧。”说完和雷剑并肩坐在了一起。
萧天奇的脸色变了。眉峰聚了聚,然后翻动了一下身子,扭脸向里。
雷剑温和的看着孟遥,伸手把孟遥揽进了怀里。夜是很凉,可是,心里却觉得温暖。孟遥把头靠在雷剑的肩上。突然觉得也许自己想要的就是这种淡淡的幸福。
困意,累意四面八方的袭来。人在极度的紧张后的松弛,往往不需要过多的故意,就可以睡着。孟遥很快就鼻息均匀、深沉的睡着了。
雷剑听到了孟遥匀称的呼吸,将孟遥伸手抱在怀中,让孟遥坐在了他的腿上。这样起码地上的寒冷就不会侵上孟遥的身子。孟遥婴宁了一声,身子蹭了蹭,周身暖洋洋的,好舒服啊,于是,寻找到舒服的姿势,仍然沉沉的睡着。
黑屋子里,雷剑的目光亮晶晶的,闪着疼爱。萧天奇背对着床下的两个人,心如麻绳。
这个夜,平静下是两颗都无奈又矛盾的心。也许只有孟遥睡得是最舒适温暖的。当她睁开眼时,竟然躺在了床上。雷剑和萧天奇都已经起身了。萧天奇换了雷剑的一身衣服,还是一副英俊潇洒的俊模样。坐在床沿上,静静的盯着孟遥的睡脸。
孟遥睁开眼时,对上了萧天奇一脸的倦意,一脸的悲伤。但只是一瞬,就都消失了。
孟遥的睁眼让萧天奇措手不及,急忙正容掩饰,换上了一副平常的表情。
“你醒了?可以走动了吗?”孟遥惊喜的坐了起来。拉着萧天奇的胳膊问。
“我是伤了背,不是伤了腿。”萧天奇笑。
孟遥不好意思的笑笑。萧天奇的鼻息突然就扑面而来了。孟遥连忙往后躲去。“干吗?”孟遥一急脱口而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在孟遥的眼里,萧天奇的脸色是那么的苍白,就连那总是时不时充满了戏谑的眸子都是一片黯淡。萧天奇的视线定格在孟遥的慌乱里。一抹无力的笑浮上嘴角。遥儿,原来,你的身体远比你的心更分得清……
雷剑走进屋子,正看到萧天奇的脑袋挡在孟遥的脸前的这一幕。从门口的角度看过去,这一幕不止是暧昧,而是触目惊心的痛楚。雷剑的心蓦地被人揪紧了。无数的针从那里穿过了一遍又一遍。雷剑无力的把手撑在门框上,轻轻的转身,轻轻的转身。脊背直了起来。
昨天不就已经知道是结束了吗?为什么刻骨的痛还是会传来?回想昨夜,孟遥柔软的身躯,淡淡的体香,悠长舒缓的呼吸似乎还留在自己的身躯之上。雷剑仰头长叹,脸上的笑比哭都要难看。雷剑啊,雷剑,你是怎么了?难道就因为昨晚她一时表露出来的依恋就又沦陷了吗?她还只是孩子,分不清依恋和爱的差别。她爱的自始至终都是天奇啊。她只是习惯了你的关心了而已啊。你不是早就做好会有这种结果的准备吗?为什么还要放不下呢?
孟遥对视着眼前的这张渐渐挨近的熟悉的脸。这样的举动,孟遥知道意味着什么。萧天奇不是第一次亲自己了。可是,可是,他亲自己之前却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表情。质疑的,伤心的,痛楚的,不甘的……而,自己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抗拒着。
萧天奇的脸越逼越进,眼神却是一瞬都不眨的看着孟遥。孟遥回视着他。对不起,天奇哥哥。也许,我现在才知道什么是爱。爱不止是我享受着别人的,更是我心甘情愿的想要付出的。你长久以来对我所付出的关怀,我记得。我因你而拥有的快乐的我会一辈子都记得。可是,现在,我想主动的付出了。
在萧天奇的嘴快要贴上孟遥的时,孟遥把脸转到了一边。
萧天奇就这样保持着固定的姿势定定的看着孟遥,定定的看着,直到把那张皓月般的脸,一比一划的刻进心里。我曾经多么自负的要和天诺公平竞争,却没有想到,最后我也是那个出局的人。
还会再驻足吗?还可能再驻足吗?遥儿……
孟遥静静的不动。天奇哥哥懂得……
萧天奇静静的不动,遥儿,我已懂得……
雷剑站在门外,自己应该懂得……
萧天奇突然笑,孟遥的头上吃了一个暴栗。孟遥慢慢的摸上自己的头,有些不解。
“上当了吧?”萧天奇笑,冲着孟遥眨眼。
孟遥怔怔的看着萧天奇,眼泪盘踞在眼眶中。孟遥连忙低下头,假装找鞋子。
萧天奇站起身来,轻轻的抹上一弯笑,有的情,也许就在一段不经意的转弯处就消失在视线中。走出屋子,正看到雷剑萧煞的背脊。
萧天奇和雷剑并肩站立,“她醒了,不进去看她吗?”
雷剑侧头看天奇,笑笑,“我正有话要跟你说呢。”
萧天奇挑挑眉毛。
“遇到她是意外。幸好你来了。把她交给你我就放心了。”雷剑脸上依然挂着祥和的笑容。
“你要自己一个上路?”萧天奇皱眉。
雷剑不回答萧天奇的问题,继续说道,“在过去几个小镇就是菱州城了。那里有你的萧记钱庄。正好你可以去休养。而她也终于可以不再担惊受怕。我想,那些人要找的终究还是我。我跟你们分开走,相信你们就不会在遇到危险。”说道这里,萧天奇的眉目却已经纠结了起来。
雷剑强颜欢笑,“萧华山庄的二少主可不是能够随便得罪的啊!”
萧天奇的脸上一片漆黑,“你站在这里就是这么打算的?把她推给我,然后一个人去面对?”
雷剑愣住了,然后转过脸,“什么面对不面对的。我可是有任在身。”
孟遥依着门滑了下去。狐狸哥哥把我交给天奇哥哥。狐狸哥哥把我交给天奇哥哥!他把我交给天奇哥哥!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他,不要我吗?我是负累?还是,我……
萧天奇转脸向里,“你应该自己进去和她说。”
雷剑乞求似的望着萧天奇。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足够的镇定去面对了啊。既然都决定要走了,何苦在这样不干脆呢?!
萧天奇冷冷的说,“你真的以为这是最好的结局?就象以前那样?”
雷剑的脸色白了,把头别向一边,“走吧。这个村子并不安全。”
萧天奇的嘴微张着,想要说,又无从说起的样子。
给农家留了些钱,三人继续上路。
孟遥身旁不再有小虫子过来围绕。应该放松的心情却还是轻松不了。萧天奇虽然上身稍微灵便了,但是,毕竟还是受了伤。三人为防敌人的再次来袭。于是放弃大路,专走山间的小路。骑马反而艰难些。索性三个人牵马而行再上路,
自从从村子中离开后,三个人的气息中就涌动着无言的桎梏。
孟遥扶着萧天奇,手托在萧天奇的胳膊下。雷剑远远的走在前面。
萧天奇一路无言。遥儿,也许这是你最后一次这么主动的靠近我了。
孟遥一路无言。这就是爱吗?甜的心里,也伤到心里。狐狸哥哥,你……你……那个亲吻是假的吗?
雷剑一路无言。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可是,遥儿,你知道吗?我从不曾后悔开口问过你是否肯跟我走。遥儿……
翻过一道梁的时候,依稀可辨山下依山蜿蜒的官道。
雷剑站住了,“天奇,走官道吧。我送你们到菱州。”
“你们……”孟遥重复道。
雷剑继续走着。
萧天奇抬高胳膊,对着孟遥笑,很苦涩的那种笑,用下巴指指前面的雷剑,轻轻的说,“去吧。”
孟遥愣住了。
萧天奇很认真的说,“遥儿,明白了自己的心就不要在糊涂了。”
孟遥惊诧的看着萧天奇,是啊,明白了自己的心就不要糊涂了。自己选择,自己负责。就算狐狸哥哥忘记了,放弃了,我也不能就这样糊里糊涂的不去面对自己的心。
孟遥深深的望着萧天奇,有感激,有愧疚,有祝福。
萧天奇迈步走在了孟遥的前面。
孟遥怔了怔,笑,释然的笑。不论曾经发生过什么,将要发生什么,有的人都永远会是一生的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
孟遥跑到雷剑身旁,和他并肩走着。雷剑侧过脸来,有些不解的看着孟遥,然后又回头看了看一脸笑意盎然的萧天奇。
孟遥笑,把手轻轻的,轻轻的,轻轻的塞到了雷剑的大手中。
雷剑木了一下。看着孟遥的眼神就多了不能置信的惊喜,还有怀疑。
孟遥红着脸对视着雷剑的目光,“下面的路,我想和你一起走。”
雷剑愣住了,以为自己理解错了。停下来,盯住孟遥,眉头微皱。
孟遥伸出手,轻轻的抚着雷剑的眉头,然后笑,“等你把这个镖送完,我们一起去闯荡江湖好吧?”
“你?”雷剑的嗓子哑了。
萧天奇绕过他们,走到了前面。走过时,仰头轻笑。萧华山庄的萧二少还是那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萧二少!
“你什么你?”孟遥歪着头撒娇,拿着指尖在雷剑鼻子前面晃,“我这么说了还不明白啊。笨蛋。”
雷剑木然不语。仍是静静的看着孟遥。
孟遥笑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不自在了,心想,暗示都暗示过来,还怕什么,在说的明白点儿好了。于是,脖子一挺,假装横,“你不是要我跟你走的吗?我现在都给你答案了,你怎么什么表示都没有啊?!想赖账吗?!嗯?。”
雷剑不能置信,双手板着孟遥的肩膀,用力的握着,大声的问,“遥儿,你说什么?”
“什么什么?”孟遥突然起了逗弄之心,于是慢条斯理的说,“我说,你要是敢反悔的话,我的把你欠我的讨回来。”
说完,趁着雷剑发愣。孟遥点起脚尖,飞快的在雷剑的嘴角亲了一下。然后笑吟吟的看着雷剑,“我可是第一次主动亲人哦。你被我盖章了,就跑不掉了。”
雷剑的手劲很大,孟遥几乎以为他要把自己捏成圆柱体。但是,还是忍住,不哼出来。
“你跟我走?”雷剑紧张的确定着答案。
孟遥笑,眼泪就湿润了,“只要你开口,我就跟你走。一生一世。”雷剑的眼睛睁大了,脸色渐渐泛红。一把把孟遥拥在怀中,紧紧的紧紧的搂着……
一路上,孟遥就跟个傻子一样的笑。雷剑比较腼腆。在菱州近郊的一个小镇上停下来休息时。雷剑望着萧天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萧天奇趁孟遥傻乐着走在前面时,用手肘捅雷剑的胸口,悄悄说,“你小子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萧华山庄风流倜傥的的二少主不想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自己的万千红粉知己。她太嫩了,不适合我。”
说完向雷剑抛了个媚眼。雷剑把脸转向一边,忍不住轻笑。
“不过话说回来了。好歹她也曾是我萧华山庄的人,以后你要是欺负了她,我可不饶你。”萧天奇假意恶狠狠。
雷剑笑,不理。
一月后*菱州萧记钱庄——
孟遥坐在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荡。一只手里拿着一跟枝条,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抽。
“讨厌的狐狸!大狐狸,坏狐狸,臭狐狸!说我是累赘,不让我跟着。那天奇是个病号怎么就可以和你一起去安阳呢?!哼!讨——厌——!讨厌!讨厌!讨厌!都28天了,怎么还没有消息啊。我都知道武林大会的结果了。你们怎么跑的比消息还慢?!是不是男人啊?号称什么武林高手啊?!丢也丢死了!”
“我没有说自己是武林高手啊。”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孟遥一惊,屁股下一错,咣当坐到了地上。
雷剑笑眯眯的走上前来,在孟遥欣喜若狂的注视中,单膝跪地,揉孟遥的头,“摔疼了没?坐都坐不踏实。”
孟遥兴奋的无语。狐狸哥哥的面具没有了,好帅哦。好帅哦。好帅哦。(飞花一脚踢遥遥的屁股上:死丫头,发什么花痴!快点儿起来,给我老老实实的说台词!)
雷剑把孟遥从地上拽了起来,帮她拍拍土。(飞花咬着指头倒在地上:剑剑,偶也要拍拍。被剑剑一脚踢三个滚儿…………呜呜呜……)
“遥儿,你愿意跟我走吗?”雷剑温和的笑,轻轻的问。
孟遥的嘴快要咧到耳根了,“愿意!愿意!愿意!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