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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原来她一直以为的幸福,竟然全部是假的

绿草如茵的足球场。

太阳斜斜地挂在东边的天空,散发着金色的光辉,照耀着每一棵碧绿的小草、每一朵鲜艳的波斯菊,也将林奈雪的笑容衬得越发温暖。在阳光下笑着的她就像清晨最清澈的一滴露珠,闪烁着钻石般耀眼的光芒。

雷以烈站在一棵红枫树下,静静地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自己对她到底是什么感觉,除了因为她和她爸爸的突然出现打破了他和妈妈宁静的生活,他想把他们赶出自己的生活之外,似乎还有另一种感觉。

可是,他本能地拒绝知道那是什么!

她不过才在他的生活中出现两天而已,就让他方寸大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无意识地走到天台上去,又为什么在见到她脱困后离开天台走到了更衣间这边。

仿佛他在无形中已经受到了她的牵引,开始注意她、关心她。

“这不可能!”

他伸出右手轻握成拳,轻轻抵在红枫树的树干上,然后闭上眼睛将额头抵在拳头上,努力平复心情。

他在心中告诫自己:“雷以烈,你要搞清楚,她不是你的家人,不是!”

秋风缓缓地掠过绿树成荫的小树林,他耳边几缕细碎的发丝随风飞扬起来,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心是这样难以平静。

他突然想起不知道在哪里看过的一句话:有些人注定会相遇,无论你怎样逃避都会遇上,这就是命运。

他骤然睁开眼睛,湛蓝的双眸中射出惊人的寒芒——所以说,他和她就是命中注定会相遇的人,无论他怎样逃避都避不开吗?

“好!那就不要逃,谁都别想逃!”

他冷酷地勾起唇角,冰冷的目光投向更衣间的方向,脸上露出一抹冷冷的笑容。

在新尚学院的第一堂课上,林奈雪的态度特别认真。

教室里很安静,除了老师讲课的声音、无尘笔在黑板上划动的声音、同学们偶尔翻动课本的声音,再没有别的声响。

她很快就听得入了神,认真地逐字抄下老师在黑板上写下的要点。

突然,她感觉旁边有人在轻轻碰她的手肘,转头一看,却发现清琳正向她递过来一张折叠着的字条。

她接过字条茫然地看着清琳,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清琳狡黠地冲她笑着,用左手的食指悄悄指了指坐在窗边的雷以烈,张开嘴无声地说:“是他写给你的。”

她说得很慢,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林奈雪还是从她的口型和她的动作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以烈写的字条!

他竟然会在上课的时候特意传字条给她!

她觉得心跳加速,下意识地偏头朝窗边的雷以烈看了一眼,脸上忍不住绽开一个喜悦的笑容。

教室的窗子是半落地式的设计,透过洁净透明的玻璃看向窗外,学校里繁花绚烂的花圃和绿荫绵延的树林就像一幅最生动的风景画。

从她这个角度看向雷以烈那边,他就像是坐在一片美景中的王子。美好的风景和他同样美好得令人移不开目光的脸相互映衬,画面感非常协调,就像这些美景是因为他的存在而特意存在着的。

她放下手里的笔,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那张字条,一行整齐有力的字立刻映入她的眼中:在学校请和我保持距离,不要告诉别人我和你之间的关系。雷以烈。

捧着手里的字条,林奈雪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是不是清琳搞错了,这张字条其实不是以烈写的?他怎么会写出这么冷漠疏离的话?可是字条上清清楚楚地写着“雷以烈”三个字!

怎么会这样?

她咬着下唇愣住了,反反复复地看着字条上的那句话,猜测着雷以烈在写这句话时的想法。

无论如何,她也不愿意相信以烈讨厌她,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对她那么温柔地笑,昨天在家里吃晚饭的时候,一家人相处得那么融洽……

她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胡乱猜测,慢慢收拢纤长的手指,将那张字条卷进手心捏成紧紧的一团。

她再次看向雷以烈,他仍然是那么俊美,此刻他正和教室里的其他同学一样,手里握着笔在认真地抄写笔记。阳光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让他看起来就像天使一样完美。

以烈,是因为一时间还不知道怎样和她这个新妹妹相处,所以才写这张字条给她的吧?

他看起来的确是比较害羞的人。

“嗯!一定是这样的!”

这样想着,林奈雪微微点了点头,从课桌里拿了一张便条纸在上面写着:好的,没有你的许可我不会对任何人说。以烈,加油哦!奈雪。

她将字条折好,然后悄悄交给身边的清琳,又指了指窗边的雷以烈。

清琳将字条传了出去,回头冲她比了个“好”的手势,目光在她和雷以烈两人之间来回移动,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们。

林奈雪也有些期待地看着雷以烈,希望他在看到字条上的字之后,会给她一些肯定的回应。

可是雷以烈只是在接过字条时看了她一眼,就继续垂下头写笔记。

清琳见雷以烈没有反应,而林奈雪脸上又出现了失望的神情,了然地挑了挑眉。她想,奈雪应该和以前那些向以烈表白的女生一样,被以烈用“温和无视”的方法委婉拒绝了。

林奈雪当然不知道清琳的想法,她拾起课桌上的笔,每抄写几个字就向雷以烈看一眼,可是一直没见他拿出那张字条看过。她不禁有些不安起来,担心他会不会是真的有些讨厌自己……

不会的,不会的!

她闭上眼睛摇头,再次否定自己心里的想法,眼看老师在黑板上写下的内容越来越多,她不敢再胡思乱想,赶紧认真将笔记抄下来。

抄了一会儿笔记,她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会不会是以烈也怕影响到学习,所以才没有在上课的时候看她的字条,等下课之后,他就会看的吧?

她越想越觉得可能是这样,于是原本有些蹙紧的眉完全舒展开来,脸上也重新露出了微笑。

雷以烈其实不时用眼角的余光关注着林奈雪,他见她原本郁闷的表情又“多云转晴”,心里不禁有些好奇:她到底在字条上写了什么啊?表情这么奇怪。

那张字条一直被他按在左手的手指下,本来是想等下课后直接丢进垃圾桶的,不过现在他又有些想看了。

悄悄看一下应该没关系吧?语文课本上有句话说得很有道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现在是他要对付的人,所以了解她到底在想什么,这对他也很重要,不是吗?

他一边抄笔记,一边轻轻挪动手指将压在下面的那张字条悄悄展开。看到林奈雪写的那句“以烈,加油哦”,他不禁轻轻弯起嘴角不屑地笑了。

真是个笨蛋,什么都不知道就对别人说加油。

看来他给她的第一印象实在是太好了,所以她看到他的字条后,一定找了很多条理由来维护他在她心目中的完美形象。

人的眼睛总是容易被美丽的表象所迷惑,而看不清背后隐藏的真实。

他不动声色地将字条揉成一团随手放进了口袋里,打算下课后去垃圾桶那里丢掉。

放学的时候,林奈雪终于发现雷以烈是在故意躲着她,一不留神,他就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所以,她只好垂头丧气地一个人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

她走到前些天遇到雷以烈的十字路口,站在那天他站过的那个位置,背对着夕阳看着回家的方向。

人们一向都习惯迎着阳光看世界,总是向往着光明。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背对着光看东西,会比迎着阳光看得更清楚。

夕阳的光线掠过她的身影,她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很长,孤零零的,看起来有些忧伤。

她忍不住猜测,他当时站在这里到底想了些什么呢?根据那天他写给她的字条上所传递的信息,他应该还没做好准备接受她和爸爸,可是既然这样,为什么在家里的时候,他没有明确地对她和爸爸表现出敌意?

林奈雪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雷以烈,仿佛她之前对他的感觉都是错误的,他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轻松快乐。她想,也许以烈正在努力适应这个重新组合的家庭,适应她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妹妹。

通过第一天在学校的相遇,她看出他是那种心思很细腻的人,因为他连一个陌生人的感受都能照顾到。书上说心思越是细腻的人,在感情上就越不容易转变。

她想,早上不能一起去上学没关系,在学校不能向同学们公开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要紧,放学后不能一起回家同样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已经是一家人了,既然是家人,就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包容和谅解。

也许雷以烈现在需要的只是时间,以后总会好起来的。

这样想着,她重新迈开脚步坚定地向新家的方向走去。她决定,以后一定要对雷以烈更好,让他感受到她和爸爸是真的在用心经营这个家,她也是真心想给他家人般的温暖和关怀。

刚走进新家的院子,她就闻到了食物的香味,房间里隐约有说笑的声音传出来。她不禁心头一暖,加快脚步走到门口,拉开玄关的门。

房间里,已经下班的林升哲正帮原静茵把做好的菜从厨房拿出来。

原静茵穿着花边围裙,正在桌边摆放四个人的碗筷,看见她回来,温柔地笑着打招呼:“奈雪回来了?快进来,饭菜刚刚做好了。”

这时,林升哲放下手里的菜看了女儿一眼,仿佛是随口问了一句:“嗯?以烈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正在换鞋的林奈雪微微怔了一下——雷以烈还没回来?他明明比她先走出教室,而且回来的时候她一路上都特别留意过,并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望着爸爸和新妈妈关心期待的表情,她假装有些惊讶地反问道:“难道以烈还没回来吗?我看见几个同学拉着他先走的呀!”

原静茵的笑容里藏着一丝尴尬:“可能是临时和同学有约,所以会晚些回来,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情。”

“是啊,以烈在学校很受欢迎的!”林奈雪笑着说。

林升哲从她的笑容里看不出什么异样,这才放心地接过她的背包,拍了拍她的头慈爱地说:“快去洗手准备吃饭。”

“好!”林奈雪尽量让自己笑得更自然些,转身去洗手间洗手。

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虽然对爸爸和新妈妈隐瞒了学校的事,但是她是出于善意的,她相信在天国的妈妈一定不会责怪她这样做。

走回客厅的时候,她刚好听见原静茵在问爸爸:“升哲,你是不是在担心奈雪?”

“也不是……”林升哲的语气明显有些尴尬。

原静茵解下围裙,一边接过林升哲盛好饭的碗摆放好,一边温柔地说:“奈雪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我相信她。”

林升哲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因为他看见女儿正在向这边走过来。

林奈雪开心地坐在餐桌前,发现桌上大部分是她爱吃的菜肴,不由得感动地说:“哇,全都是我爱吃的,太好了!”

原静茵欣慰地一笑,首先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说:“你喜欢就好了,多吃点。”

“嗯!”林奈雪端起碗筷,开玩笑地说,“可是妈妈,如果你以后天天都做这么多好吃的,可能会把我养成一只肥猫哦!”

“这孩子!”

原静茵和林升哲都笑了,眼中对她的疼爱之情也更浓了。

其实他们都看得出来奈雪有点不开心,毕竟奈雪在他们面前还是个孩子,她本来就很单纯,并不擅长隐藏所有的情绪。

虽然直到吃完饭的时候,雷以烈都没有回来,但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

林奈雪一边帮原静茵收拾碗筷,一边有些担心地回头朝门口张望,不放心地说:“妈妈,我们没有等以烈回来一起吃饭,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没关系的,以烈很有可能在外面吃过了才会回来,他从小就很会照顾自己。”

原静茵的语气很温柔,可是林奈雪不经意地回头,发现她的眼中藏着一抹异样的情绪。她以为原静茵是在心疼雷以烈没有及时赶回家吃饭,也就没有特别在意。

她拿了一个饭盒,装了满满的一盒饭菜,笑着对原静茵说:“我给以烈留一盒饭菜,如果他在外面没吃的话,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原静茵笑着点点头,“嗯”了一声,看着林奈雪拿着饭盒朝冰箱走去的身影,她的眼中充满了歉疚,也充满了希望。这样善良细心的奈雪,希望可以慢慢打动以烈,让他敞开心扉,不再排斥新家庭成员。

晚饭后,林升哲带着原静茵出去参加一个商务酒会,临出门前交代奈雪他们会晚一点回来,让她在家好好复习功课。

时针指向八点半,林奈雪做好作业之后,穿着印有小熊图案的粉色睡衣站在客厅里,为难地看看这里,又看看那里。

她的手指上粘着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以烈,给你留了饭放在冰箱里,如果没吃饭的话记得热了吃。奈雪。

可是这张便利贴要贴在哪里好呢?

她路过餐桌,随即摇了摇头。餐桌上空荡荡的,搞不好雷以烈会以为是妈妈忘了收的一张废纸。

走到沙发前,她也摇了摇头,如果以烈回来太晚不想再在客厅里逗留,他不就看不见便利贴吗?

站在冰箱前面,她也觉得不太好,冰箱上新妈妈已经贴了不少备忘的便利贴,上面零零碎碎记着一些明天要买的菜和要做的事,如果不一张张细看的话,雷以烈是不会注意到她给他的留言的。

她犹豫着,好像贴在客厅的哪一个地方都有可能被他忽视,到底该贴在哪里好呢?

突然,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要不然,就干脆贴到他房间的房门上好了,这样他一定会看见的。

她开心地走上二楼,站在雷以烈的卧房门外,举起粘着便利贴的手指想把便利贴贴上去,却又猛地停住了。

其实,她最想做的是亲口对他说“我为你留了饭”这句话,这样他就能更直接地感受到她对他的关心和在乎。或许这样,也可以让他更快地适应她和爸爸的存在,融入到这个幸福的新家庭中来。

那就再等十分钟好了,快九点了,说不定以烈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她伸出粘着便利贴的手指,用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字迹。脑海中情不自禁地又浮现出第一次和雷以烈相遇的画面,他那个温柔纯美的微笑,还有他关怀的叮嘱。

那样的以烈真的好温暖啊!

如果现在的等待可以让他以后一直那样温柔地对待她,她真的很愿意。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时间越来越晚,她觉得自己的眼皮也越来越重。她平时习惯在九点前就入睡,所以一超过那个时间,就不由自主地开始犯困。

她轻轻地推了一下门,发现房门没有锁上,于是决定坐在他房间里的沙发上等他回来,结果等着等着,她就慢慢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夜很宁静。

相比白天的浮躁,雷以烈更喜欢夜晚的城市。

走在灯光迷离的街道上,看着一盏盏明亮却又显得清冷的街灯,他的目光似乎也跟着迷惘起来。

夜风拂动他额前细碎的发,路边摇晃的树影在他绝美的脸上投下阴影。

这样完美的少年,却神情落寞地独自在街头漫步,宛如一幅色调暗沉的风景画。

在离家最近的那个十字路口,他下意识地停住脚步,眼神复杂地看向家的方向,湛蓝的美眸在银色的月光下闪着幽幽的光,就像月下两汪无法平静的湖泊。

他越来越不想回家——他不想看到妈妈现在这样幸福的笑,因为他害怕笑过之后的妈妈可能会更加忧伤地哭泣。

所以,他宁愿不接受现在这样虚假的幸福。

不接受,就不会失去;不靠近,就不会受伤。

没有热切的希望,就不会有彻底的失望。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那一弯圣洁的弦月已斜斜地爬上了树梢,满天璀璨的星辰彼此辉映着,夜色如此静谧美好。

不少小区住户窗口的灯光都已经熄灭了,不用看手表他也知道时间不早了。

这时候家里应该也是一片宁静吧?

想到家,他自然而然地想起家里新来的两个人——林升哲和林奈雪,他的脑海中几乎立刻就浮现出林奈雪浅浅微笑着的样子。

想到她那温暖的栗色双眸,他的心莫名地悸动了一下——那仿佛能让人永远置身于春天的温暖,多么吸引人。

可他不能也不敢去靠近。

他清楚地知道,有些看起来非常完美漂亮的东西,内在是那样丑陋。当你被它漂亮的外表迷惑并接近它之后,换来的可能是刻骨铭心的伤痛。

而这种痛,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他神色阴郁地回到家,看见客厅里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壁灯,于是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看来大家都睡了。

他默默换好鞋子,径直往二楼的卧房走去,现在他几乎忘了自己晚上根本没吃过饭,只想快点回到房间休息。

二楼的走廊上同样只开了一盏橘黄色的壁灯,柔美的灯光将雪白的墙壁照得如梦似幻。

楼梯口的古典花凳上放着妈妈最喜欢的两盆豆瓣绿,碧绿的叶子在这样的灯光下泛着莹莹的绿光,异常秀美。

看到这两盆豆瓣绿,他的心情不禁又好了些,因为这是他十二岁的时候送给妈妈的生日礼物。那是他和妈妈开始相依为命的第一年,也是平静生活的开始。

他动作轻缓地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却不由得瞪大眼睛愣住了……

在他房间的沙发上,穿着印有小熊图案睡衣的林奈雪蜷缩着身体侧躺在那里,好像睡着了。她那一头柔顺的栗色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两排浓密的长睫毛在她白皙精致的脸上投下了两抹淡淡的阴影。

她睡得如此安稳,睡颜纯净得就像刚刚出生的婴儿,让人不自觉地想去保护她、呵护她。

他几乎忘记了呼吸,直到睡梦中的林奈雪似乎很难受地呢喃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林奈雪接着挪了挪一直蜷着的腿,搁在腿上面的那只手便滑动了一下。那张便利贴跟着从指缝中飘落了,掉在沙发前的地板上。

雷以烈走过去,有些好奇地捡起那张纸,当他看见她在便利贴上写下的那一行字时,这才想起来他晚上什么也没吃,这时候肚子里空空的,还真有些饿。

留饭这种事以前都是妈妈替他做的,她凭什么代替妈妈为他做事?

他冷冷地将目光从便利贴上挪开,原本打算抬起脚踢醒林奈雪,但脚尖碰到她的时候突然敛去了大部分力道,只是轻轻触碰了她一下,同时压低声音冷冷地说:“你醒醒!睡在我房间干吗?快出去!”

林奈雪似乎受到了惊扰,她皱了皱眉头,再次挪了挪发麻的双腿,低哼了一声,却没有马上醒来。

雷以烈有些无奈地嘀咕道:“你是属猪的吗?在沙发上也能睡得这么香?”见她还是没动静,他不得不微微俯身,对着她的耳朵提高了声音,“喂,快起来!”

“啊!发生什么事了?”

林奈雪从睡梦中猛然惊醒,几乎立刻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可是腿上传来又麻又痛的感觉,让她差点儿摔倒。

她本能地想伸手抓住什么,而雷以烈正站在她面前。她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胳膊,雷以烈先是顺势扶住了她,可是下一秒他就发现不对——他应该把她推到地上去才对,怎么可以扶住她呢?

正想着,惊慌中抬头的林奈雪却已经回过神来,惊喜地叫道:“以烈,你回来了!”

“哼!”

雷以烈重重地把她往房门口一推,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转身自顾自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没有理会她。

林奈雪怔怔地站在他身后,偏着头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刚刚在冷哼?

这个人真的是雷以烈吗?还是她看错了?

她扶着门框,很难受地迈开因为蜷得太久而又麻又酸痛的腿又走进了房间,用试探的口吻关心地问:“以烈,你是和同学们有聚会,所以才回来晚了吗?你吃过饭了没有?”

“你管我?”雷以烈骤然回头,双眼紧紧地盯着她,目光冰冷不屑,嘲弄的语气让她不寒而栗。

他的眼睛还是那种干净的湛蓝色,但是此刻透出来的光芒非常寒冷,似乎一切被它扫中的物体都会立刻被冻僵。

林奈雪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后退了一步,脚跟抵住门口的墙面。她本来想问“以烈,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结果结结巴巴地说出口的却只有他的名字:“以……以烈?”

现在她在雷以烈的眼中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可即使受到了惊吓,她还是用这种充满了信任的眼神看着他。

雷以烈看着她,心竟然柔软起来,他愣愣地凝视着她,目光在冰冷和温柔之间徘徊。

他的心中有个声音在不停地说:别伤害她,别伤害她。

林奈雪见他的脸色阴晴不定,看起来心情很差的样子,她想起他之前对她的温柔和微笑,不禁想上前去安慰他:“以烈,不管发生什么事……”

她才刚刚向前靠近了一步,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她的手臂就被雷以烈抓住了。

他完美的唇边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冰冷的眼中充满了恼怒和嘲弄。

而且他的脸越贴越近,林奈雪下意识地往后退着,直到整个身体都紧紧地贴在墙上。可他还是在继续向她靠近,直到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温热的呼吸。

林奈雪绷紧了脊背,紧张地轻握双拳,四肢和后背都死死地贴紧墙面,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现在她和雷以烈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如果时间允许,她甚至能数清楚他长长的睫毛到底有多少根。

他的皮肤像纯牛奶一样白皙细腻,上面覆着一层浅短柔软的绒毛,看起来就知道触感一定很舒服。而他湛蓝色的双眸在这么近的距离看起来就像晴空下的大海,碧浪轻漾,深不见底。

林奈雪怔怔地凝视着他的眼睛,几乎迷失在那抹纯净的蓝色之中。

这种迷恋的眼神雷以烈见得多了,可是他第一次没有产生面对其他女生时那种强烈的排斥感,反而有些莫名的快意。

“哼,你爸爸就是用这种招数来勾引我妈妈的吗?”他按捺下内心的情感,用嘲讽的语气说。

其实此刻他心里很不安,因为他发现自己越是靠近她,就越是有一种无力感,如果他不坚持,很容易就会被她温暖的眼神所俘虏。

“啊?”

林奈雪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她有些迷茫地看着他,似乎在想面前这个雷以烈是不是真的,她是不是在做梦。

雷以烈的目光冷冷地在她的脸上移动,他不屑地弯起嘴角说:“不是所有人都会掉进你们这种看似温暖的陷阱里,你的这一套对我没用。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们如愿的!”

林奈雪这才真正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现在的雷以烈完全不是她记忆中的那种样子。

他的眼神那么冰冷,就像正盯着猎物的恶魔的眼神,而他此刻脸上的笑容,也完全是恶魔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猎物时的笑容。

记忆中的那个雷以烈是天使,而现在的这个雷以烈却是不折不扣的恶魔!

林奈雪慌了,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更不明白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看似温暖的陷阱?

什么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们如愿?

她想挣扎逃走,回到自己的房间,或许明天早上醒来就会发现这一切都是梦,根本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她刚刚抬起手想推开雷以烈,就被他反握住双手重新抵回了墙上。她甚至看见他湛蓝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狠绝的光,吓得她惊慌失措。

“以……以烈……”她慌乱不已,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只是想来告诉你,冰箱里留有饭……”

雷以烈冷笑着打断她的话,语气轻蔑而缓慢地说:“你这是在讨好我吗?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你奢望以后当别人欺负你的时候,我会帮你吗?”

“啊?”林奈雪再次怔住,愣愣地看着似笑非笑的雷以烈,仿佛现在才第一次认识他似的。

雷以烈似乎对她现在的表现很满意,他冷酷地笑着凑近她的耳边说:“实话告诉你好了,其实那天米琳她们欺负你的情景我都看到了。”

林奈雪震惊得瞪大了眼睛,低声惊叫:“什么!”

“她们的力气很大,你挣扎不了是不是?那水缸里的水有一股淡淡的腥味,水缸内壁都长满了滑腻的青苔是不是?呛水窒息的感觉很难受是不是?我知道,我都知道……”雷以烈的声音轻得有些缥缈,就像最优秀的催眠大师正在对他的病人进行催眠。

随着他的描述,林奈雪清楚地想起了自己被“三人帮”按在水里的情形,她拼命地紧咬着下唇屏住呼吸,好像只要一呼吸,就会有水呛进喉咙。

那时候她并不觉得那水缸里的水有多冷,可是现在想起来,她觉得那个水缸里装的根本是能让人冻僵的寒冰。

那种冰冷是由内而外从心灵最深处散发出来的,冷得让她的灵魂好像都在打战。

雷以烈直视着脸色惨白、身体仿佛在颤抖的她,有些残忍地继续说:“你知不知道,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水缸里的水可以再冷一点,或许那样,你就已经死了,现在就不会来烦我了。”

林奈雪近乎痴呆地看着他,眼神空洞而茫然。

她徒劳地翕动了一下和脸色一样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的唇,什么都没说出来。

“你和你爸爸干吗要闯入到我和妈妈中间来?我讨厌任何外人来破坏这个家,你懂不懂?不过,我会让你们知难而退的!”雷以烈的表情非常自信而冷酷。

“为什么?以烈,为什么?”

林奈雪的心里有个声音在尖叫着,她的指甲也在不知不觉间刺破了她的手心,可是面对着这么冷酷无情的雷以烈,她就是说不出话来。他仿佛是一个有魔法的魔鬼,已经封闭了她的一切感知和语言能力,让她只能这样僵硬地站在原地。

如天使般温柔微笑着的雷以烈,冷漠残酷的雷以烈——同一个人两种截然不同的形象在她的脑海里不断交替着,让她无法分辨哪一个是真的,哪一个是假的。

还有他曾说过的那些温柔关怀的话,在今夜全部失去了温度,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像刀一样刺进她毫无防备的心。

雷以烈冰冷的目光紧紧锁定她的表情,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些破绽。可是她精致的脸庞上除了苍白还是苍白,那种近乎透明的白让他的心没来由地一颤,隐隐作痛。

她那双原本盛满了温暖的栗色眸子里,此刻像被蒙上了一层浓浓的雾。

他撑在墙上的双手下意识地往回缩了一下,却在快要碰到她肩膀的时候气急败坏地挥开了。

差一点,只差一点点他就把她揽进怀里了!

他懊恼地咬着唇,闭上眼睛别过头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心中恼恨地问自己:雷以烈,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真的被她的这些小手段迷惑了吗?你怎么可以这么软弱?

“滚!”

一声充满了愤怒的低吼彻底惊醒了林奈雪。

她惊慌地抬头,看见雷以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到了离她三步之外的地方。他的脸色很阴沉,冷得就像千年寒冰,仿佛永远也不可能被融化。

她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脚步,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应该这样走掉。现在的她对他还存着最后一丝幻想……

或许,他只是今晚心情不好?又或许,他只是在跟她开玩笑呢?

雷以烈不敢看林奈雪现在的样子,他讨厌自己在看到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时的心软的感觉:“我叫你滚,你听不到吗?还是你想我亲自动手把你从我房间里推出去?”

林奈雪下意识地低低“啊”了一声,一股酸楚涌上心头,让她的鼻子有点发酸。她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了,有些痛,更多的却是窒息感。

她挪动了一下脚步,隐约看见有什么东西从眼眶里掉了下去,低头去看却发现是自己的泪珠。一颗颗泪珠就像璀璨的钻石,闪着耀眼的光芒,划破冰冷的空气掉落在地上,跌得粉碎。

看到这些泪珠,她一直揪着的心才仿佛刚刚被唤醒一般,火辣辣地痛了起来。

她难以置信地捂着嘴,把细碎的哽咽声都吞没在喉咙里。

见雷以烈始终冷冷地站在那里,仿佛连看都不屑于看她一眼,她这才猛然转身冲出房间,逃跑似的回到自己房间,并重重地关上房门。

“不可能……不可能……”

她背靠着房间的门无力地跌坐到地毯上,一双手紧紧地捂在唇上,死死地压抑着自己的哽咽声,仿佛怕吵到什么人,又像是怕这个声音会说服自己相信之前的一切都是事实。

她用力地抽搭着,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回想雷以烈刚刚看她的眼神,她分明从里面看到了深深的、不可磨灭的恨意。

原来她一直以为的幸福,竟然全部是假的!

她对他怀着美好的盼望和期待,却发现她看到的有关他的美好都只是表象,他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美好,不是吗?

“我真希望水缸里的水可以再冷一点,或许那样,你就已经死了,现在就不会来烦我了。”

雷以烈冰冷无情的话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反反复复地在她的心上扎着,让她痛得有些窒息,整个人好像都有些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