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有文明以来第一次有人以皇帝身份登基,天下将那皇帝之位传得神乎其神,那金龙宝座俨然成了个神位。
这便是轩辕无尘要的君权神授的效果,他将千离的功绩大肆宣扬,说她造物利民,筑坝防水,教化万民,所以德兼三皇,而一统九州,使新建立的九华皇朝成为有史以来疆域最广阔的帝国,这样的功绩更胜五帝,所以单用皇或者帝已经不能彰显出新君主的浩大功德,于是他便创立”皇帝”这个尊号给千离加冕。
对于轩辕无尘所做的一切,千离只是看在眼里,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她该怨他、该恨他,可看见他渐渐稳住乱局,她又不得不承认他震慑天下的本事,若是没有他,这天下哪会有如此归心一致的时候,一个强权的统治者,他真的最适合。
可他为什么要选择她呢?他明明可以君临天下,却为何要扶植她这个傀儡皇帝?她弄不明白,她只知道自己永远都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不止是千离想不透,就连千禧也不知道轩辕无尘究竟想做什么,他不止一次劝轩辕无尘,让他自己做皇帝去,放过千离他们,轩辕无尘只笑道:“二师兄,你糊涂了,千离做皇帝,她还能保得住你们几个,若换成是我,定不会给自己留下祸根。”他要是帝君还真找不出要留他们性命的理由,毕竟他们每一个都有称帝之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道理很简单。
他想大刀阔斧地前进,却又给自己前进的道路上设下障碍,而这一个绊住他手脚的人就是千离。
自从上次他大开杀戒之后,千离变得温顺乖巧许多,不再像一具行尸走肉,每日里都在千禧的陪伴下学画画。
这一日,轩辕无尘抽空来韶华宫,千离正在千禧的指点下学画人物,见轩辕无尘来了,两人皆收笔,正要将画也掩上,轩辕无尘悠然踱到案前,阻住千离掩画的动作,细瞅那画中人,竞合他有几分神似。
“画的是本王?”自从轩辕无尘诏告天下他以摄政王身份监国后,便去掉以前雍国国号,改雍景王为玄亲王。玄,含而无欲曰玄。虽说名义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实际上他才是万乘之尊这一点几乎人尽皆知。
既然被他瞧见了,千离也不再多加遮掩,回道:“二师兄给我……朕讲了五色花的故事……”三人坐下来,她又将故事细细说了一遍给轩辕无尘听,“我……朕觉得故事中地藏王有情有义,想画下来膜拜,却又未见过其真身,便凭着想象来画,不知为何,照二师兄所教将心里所想画出来后却带着玄亲王的神貌。”她还不太习惯自称朕,每每被轩辕无尘温沉的目光提示,她才忙改口。
轩辕无尘岂是三岁稚童,他早看出来千离这是借画在劝他回想起当初师兄弟间的情谊,让他不要做一个无情之人。
他露出脱尘一笑,他确信自己不是无情之人,正是因为自己重情,他才不要一个人在皇权之上享受孤单,拖着这帮师兄师姐陪他,这江山坐起来才有意思,当然他的心思他不说没人猜得透。
若说故事中的地藏王确实也和他处境相同,同是身在上位,掌管无数人生死,却孤独,所以地藏王宁可化为五色花和他们融为一体也不要独活,这一点轩辕无尘竟感同身受。
三人坐于室内也无话,只是默默品茗,千离正觉得难熬时,侍监来报太史令大人求见,千离说了“传”之后,侍监又等玄亲王首肯后方才退出去宣人入殿。
太史令来这里是想请示摄政王,关于陛下的尊号以及年号,因为眼见陛下登基的日子越来越接近,再不定下来他没法拟诏告天下的书令。
轩辕无尘听后陷入沉思,良久,他才对太史令示下道:“天下一统在九州历史上这是第一次,陛下又是九华皇朝第一位皇帝,新朝新帝,位置、权力、威望都该天下第一,不如就尊为”始”皇帝,后世就以二世、三世延续,一直到千秋万代。”
太史令正要记于册上,千离出言阻止:“且慢,朕不喜这个尊号,朕要”离”这个字做尊号。”千离也不说原因,反正一脸坚持。
轩辕无尘凝眉半晌,最后摆摆手示意太史令随了千离的意。又道:“既然建万世之基业,那么年号就叫”建业”,从建业元年开始纪年。”
太史令奉旨退下。
之后,轩辕无尘见无外人后才问千离要个答复:“为什么要选”离”而不选”始”做尊号?”
千离哼道:“什么德过三皇,功盖五帝,放他娘的狗屁!我……朕就是一傀儡皇帝,受不起”始”这个尊号,只愿这些屈辱早些结束,脱离苦海,离字才是朕心中所盼,虽然朕心里对摄政王诸多不满,但是仍然感激玄亲王同意朕使用离字做尊号。朕想休息了,玄亲王请回吧。”
千离说完见轩辕无尘未有挪动之意,便自己起身,回后寝殿了。
千禧这时才对轩辕无尘笑道:“她绝对不是一个做傀儡的料,你以后可要多加费心了。”说完小酌一口茶,也起身回他的禧公府邸。
千禧散漫之态悉数落入轩辕无尘眼底,他知道并不只是千离一人不好掌控,就连这位流着相同血缘的兄长,也是个桀骜难驯之人。
“王兄,你打算什么时候认祖归宗?”轩辕无尘从后面将千禧唤住。
千禧停下脚步,未转身,只是稍微侧首,一语笃定道:“我宁愿用庞奴这个名字,这辈子做她的奴,也不要叫轩辕禧去做她的敌人。”他这句既是在表示自己的决心,也是在给轩辕无尘一个忠告,他现在所做的,只会让他们兄弟之间决裂,手足变成敌人。
千禧迈步离去,只剩轩辕无尘一人独坐殿上。后者沉下眉,止笑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