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封惠王的心思,再说罗缨,自从王上离开后自个儿也睡不着,于是拖了吉祥在宫苑内散步,今夜一轮冰月又圆又亮,冷光如霜降一般拂在身上,这般凉意消磨了罗缨的好兴致,随即变得懒散,遂让吉祥在一处月华亭中收拾一个角落后坐下静心冥想。
王上为何会突然说出那样的话,而且用的是”我”而不是”朕”,这意味着什么?答案其实就在罗缨心里藏着,只是自己不敢承认而已。
吉祥是个不喜冷清的人,一静下来嘴就想出动静:“小姐,我和你说哦,瑞公大人不知是不是吃错了药,这几日向韶华宫送了好多东西,件件都是珍品,连我这个做丫鬟的都有呢。”
罗缨抿笑,冷了声嗓道:“珍品?能舍得送出手的东西,在那个人的眼里就不是珍品。”那个男人眼里的珍品不是奇珍异宝,也不是倾国红颜,他迷人的双眼里唯一能纳入眼的只有无限江山。罗缨说完眼光迷蒙的飘向远处,眸中清丽之色被悲愤和阴狠所掩盖。
吉祥心思玲珑,知道小姐又在伤怀,于是轻声相唤,将罗缨从忧伤的思虑中带了出来,她家小姐回相府后就对在昆仑山上学艺时的事只字不提,她清楚小姐若是想说自会说给她听,不想说的就是要小姐的命小姐也不多说一个字,是个要强的人。
“吉祥,你不懂,男人送女人礼物,要么就是想利用你,要么就是想占你便宜,绝对没有单纯可言,所以咱们吉祥以后要是嫁人,挑男人时眼睛可得擦亮了。”罗缨话锋一转,很自然的把矛头指向了吉祥,有些心思她并不想让人知道。
吉祥闻言娇羞不已,胡乱遮掩几句道:“小姐怎么说些这样羞人的话,夜里寒凉,我再去给小姐拿个暖炉来。”说完便匆匆跑开了。
罗缨看着吉祥快速离去的身影隐隐露出笑意,这丫头,还是这般清纯可人。等望不到吉祥的人影时才把目光投向亭外的花园中,只见月下白梅静静地开,和满园皑皑白雪混在一块儿,冰冷将清香冻结住,凝在心头。
一阵凉风暗暗袭来,风力之盛搅得月华亭四周飞花满天,如此诡异的情景罗缨不为所动,垂眉间抬手轻轻将鬓间吹乱的青丝挽在耳后,再掀起眼睫时只见一道冷光跃入眼底,下一瞬,青锋滑过绫罗,带出一抹猩红。
夺命而来的冷剑被另外两把长剑所阻,偏了剑锋只挑在罗缨左肩上,虽然伤的不是要害但也是深可见骨。
无暇顾忌罗缨的伤,两个身着月牙白长衫的飘逸男子和蒙面的黑衣修身之人缠斗成一团儿,以一敌二本就吃力,再加上白衣人剑法凌厉,配合又默契,黑衣人眼见不敌。
“我要活口。”罗缨捂着伤口轻声道。
两白衣男子闻言一个挺剑震开黑衣人手中的剑,另一个出擒拿手扣住黑衣人的肩臂,将行凶之人拿下,并点了那人的穴道。
“夙缨师叔!你快坐下,我帮你止血疗伤。”
头绑红绫的男子说着就蹭到罗缨跟前,作势就要扒罗缨的衣衫,却被另一个头戴青玉簪的男子赶上来把人拉开,责怪那人没大没小,不知分寸,然后对着罗缨躬身施礼后谨言道:“宫主,属下护卫不周,甘愿领罚。”
罗缨见两人一冷一热的性子不觉莞尔,调笑道:“青鸾、火凤,真是人如其名,一个文静谨慎,一个张扬随性,夙玉师兄真是捡了一对宝。”看着二人担忧的神色罗缨收住笑又柔声安抚道:“不是你们的错,是我太笨,学不会武功,才会让你们受累。”时时刻刻跟着她又不能露出踪迹,委实委屈了他们。“而且刚刚你们已经通过风声告诉我有危险,是我自己没警觉,不怪你们。”
在罗缨的授意下,火凤才给她止血,然后回了韶华宫才让吉祥给包扎一番。吉祥看着跟随小姐回寝宫的两个男子不觉瞠目结舌,暗叫一声娘喂,这里是后宫,要是被别人知道了王后寝宫藏了两个男人,天啊,灭九族的死罪啊!
心里虽然疑惑,但她家小姐既然说了是”自己人”,那她也就不见外,直接就对两个男子呼来喝去,当小厮一般的使唤,火凤跑得殷勤,青鸾虽然没火凤那么热情,但对吉祥的呼喝也没有一句怨言,闷声做着吉祥吩咐的事。
罗缨见这番情景暗笑不已,昆仑九宫里哪一个人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高人,各个都是将相之才,居然被个小丫鬟使唤,传出去真会让人笑掉大牙,天下第一宫的招牌怕也会砸的彻底。
青鸾将抓来的黑衣人带到罗缨面前,本以为罗缨留下活口是要审问来人背后的主使者,哪知罗缨却问道:“不知雍国的二殿下近来可好?”
黑衣人默不作声,未免罗缨从她眼里察觉出异样,所以埋头不敢面对罗缨。
“你不承认也无所谓,不过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下次出任务前不要和那个男人上床,他身上的味道大老远闻着就会让人觉得恶心。”罗缨一扬水袖又坐了下来,软软地靠在榻上,状似无骨,轻缓地说了句:“你走吧,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奇货未必可居,他若想要回儿子,就拿被他强占去的邑都来换。”
黑衣人被解了穴道后匆忙离去,失手被擒她并没有期望还有命可活,如今对能活着离开她即惊喜又不安。
“宫主,就这样放她走合适吗?”青鸾问道。
“是呀,夙缨师……不对,宫主,你不是常说不可纵虎归山的吗?”火凤也不赞同。
“那个二殿下,向来不留没用的人,即使是床伴也不会怜惜,我亦教过你们,要知己知彼。”
罗缨说完刚闭眼准备休息,就听见殿外传来慌乱的脚步声,青鸾和火凤忙隐匿了踪迹,一帮宫女婆子进殿后跪在罗缨榻前,慌张道:“王后娘娘,太子殿下突发高热,御医说可能过不了今晚。”
“知道了。”罗缨冷声道,仿佛在她预料之中。
宫女愣神,又言道:“西宫那边已乱,王后娘娘要不要去一趟?”
罗缨对宫女的话置之不理,只是唤来身边一位近侍,命其走一趟禁卫府传个话。
安排妥当才吩咐道:“摆驾。”
接着罗缨在吉祥的搀扶下起身,缓步朝婉华宫而去,她去不是为了安抚,而是去落井下石。
她不会给自己的敌人翻身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