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晚上我都瞪着空洞的眼睛盯着无底的黑暗,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她们带回来的,我就只记得我清醒时秀红姨娘说的最后两句话:那个人是——母亲!
真的是她吗?难怪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我竟是莫名的感动,可是那又怎么可能是她?她的声音已经让我认不出来了,我知道那已经不是时间所能造成的效果,而是别的、更可怕的东西。
可是我不管,我就知道我梦中都不敢奢望的奇迹出现了,我要不顾一切的抓住它,不管是真是假!
我曾经无数次梦见童年被她搂在怀里的感觉是无忧无虑的温暖,而这一刻,只是这个消息已经是石破天惊的重创,甚至是让我在短时间内无法恢复思考。
我就只有一个念头——见她!越快越好!
可是秀红姨娘说我不能,因为我们现在的身份已经太尴尬了!
我知道不是因为身份的问题,而是——她不想见我,或者说是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
再见到这样一个破败不堪的我,她是定会心痛、自责的,因为——她是把我弄成这样的直接的凶手
她没有勇气见我,却是不知道我并不曾怪过她,因为她是我的母亲,是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跟我骨血相连的人。
我紧紧的拥着盖在身上的狐裘披风,我努力的让自己感受她的温度,可是没有,我有的就只是无底的黑暗深渊中寒心彻骨的冰冷空气。
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
“心儿,天亮了,你——是不是不舒服?”秀红姨娘很小心的问我。
我不想动,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再等了,“是她不要见我的是吗?”我的声音冷的没有温度。
“小姐她——”秀红姨娘急欲解释却又好像找不到合理的词。
“你现在就去找她,告诉她——我要见她,如果她不答应,那么——今生今世,我们就永不相见!”我平静的说,却是说的字字艰难。
不见?谈何容易?我又一次卑鄙的利用了秀红姨娘的弱点。
“可是小姐她说她——”秀红姨娘似乎是被我吓到了,回过神来急忙争辩。
“我不听!”我别过头,不再给她解释的机会我不需要她的解释,我们之间——没有必要!
秀红姨娘又愣了半天,最后无奈的叹息着离开了。
我听着她的脚步声慢慢远离,轻轻的起身,她会见我,我知道的。
“琳儿,帮我梳妆!”我说。
琳儿愣了下,随即快活起来,“嗯!”她兴奋的点头,我知道前夜我是把她吓坏了,现在见到我“正常”了,她该是松了口气的。
她很熟练的给我梳妆,然后轻声问,“姑娘是要去见什么重要的人吗?”
“是!”我坚定的回答,“一个比命还重要的人!”
不管她懂不懂,我知道,这一次的想见是只得我用生命去换的,因为一个萦绕心头多年的死结!
我静静的做着,却是不愠不火,过了晌午,秀红姨娘才匆匆赶回来,看到我整装待发的样子似乎是又愣住了!
“可以走了吗?”我起身。
“不!”她忙过来扶我坐下!
她真的不再见我?我的大脑里顷刻间是一片可怕的空白,竟真是永不相见了?那她为什么还要回来?回来告诉我我在她心目中的一文不值吗?
“她要——走了吗?”我强忍住了将要涌出的泪水,颤抖着声音问。
“不是!”秀红姨娘慌忙解释,“现在天还早,你现在过去不方便,小姐让你晚上过去!”
原来如此!是我多心了!
“皇后的人到时一定会跟着的,我会先出门引开他们,轿子和路线我都安排好了,到时就让琳儿陪你过去吧!”她说。
我点头,却还是觉得她似乎是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因为她还不愿离去。
“姨娘还有什么话要叮嘱就一遍说了吧!”我说,心里却是平静下来,仿佛已经被计划好的事就不需要我再思考了。
因为那个安排一切的人是我的母亲,我信任她远胜于我自己。
“你记住!”秀红姨娘突然扑过来,紧紧攥着我的手,激动的说,“不管发生了什么,或是将要发生什么,小姐她都是你娘!”
她的话让我困惑,我不知道她此刻的担心是为了什么,我一直都知道他是我娘,过去是,现在是,以后是,永远永远都是,何须她叮嘱?
可是我又隐隐的感到不安,秀红姨娘一向不是多嘴多舌的人,一定是她看到了某些我还没有预见的东西,是什么呢?
我若有所思的点头,然后记忆又回到了单调却美好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