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风带着些许寒意吹过战士们脸颊,我看不到却是听到了沧桑。
琳儿服侍我穿上最华丽的舞衣踏出营帐。
“娘娘——”守城的主帅惊愕的站在营前,看着我。
“辽军已经开到城下,看来马上就要攻城了,臣是不是去通知皇上?”他缓过神来,急急的问。
我伸手拦住他,“不必了!皇上已有退敌良策,不用吵他了!”我冷静的说着,绕过他向城楼走去。
他犹豫了,可最终还是跟了过来。
远远的我便听见城墙外侧战马急躁的嘶鸣声和马蹄声,我觉得这世界上没有比这更苍凉的存在的了。
“无名小卒还不快开城门投降,我们皇后娘娘还可以开恩饶你不死,否则——”
我一步步走上城楼,就听见城外辽国将领嚣张的挑衅。
“娘娘——这——”后面跟来的主将有些忧虑,因为我是女人,因为皇上不在!
“难道你对皇上也没有信心吗?”我反问,嘴角带着残酷的冷笑,这样的场合怕是只有这样的笑容才能匹配的了。
“臣——不敢!只是马上就要开战了,娘娘还是营帐休息吧,这里——”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一个冷酷僵硬的声音传来,“攻城!”
我的心一紧,那是辽后的声音——雄厚而威严,果然是不乏一国之母的风范!
守城将领一惊,绕过我冲了上去,忙要下令:“放箭!”
我冲上城楼,扑在冰冷的城砖上,急忙制止,“且慢!”
空气僵住了,我感觉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一个人的身上,可是我却是毫不避讳的站在那里。
“木将军且慢,本宫有几句话话要对辽后娘娘说!”良久,我微微的叹息。
城下一下子躁动起来,马蹄声伴随着人们轻微的议论声!
我知道此刻的我足以震慑整个军营!
“哀家的条件你做不到,你该知道,此时就算你跪在哀家面前也是没有用的!”她冰冷的声音传来,我却听到了她内心的颤抖!
我的舞衣——她曾经为自己穿上的葬服!
我站在城墙上,冰冷的风吹起我的长发跟飘逸的裙摆纠缠在一起,我的脚下是万丈深渊!
我缓缓的抬头,面对前方,“如若我父亲还在,怕是也见不得这样的场面吧!”我微微的叹息,我知道她听得见!
“若只是这句话,你可以走了!”她愣了一下,随即冷笑,她大概是觉得我的幼稚了,竟是想要用一句话来打消她的念头。
“皇后娘娘亲征,明心很是佩服娘娘的英气与胆识,明心自知人微言轻不足以劝服娘娘收兵,但亡母心性善良,前夜托梦于我,说是不忍看这生灵涂炭,希望能为苍生做些什么,”我抬头,惨然一笑,“亡母生前酷爱歌舞,今日,在这城楼之上,在这两军阵前,明心就代母亲跳一曲,也算祭奠那些将死在这战乱中的两国军民了!”
我淡淡的说着,转身,妖艳的舞衣带着母亲当年绝望的舞步飘散在风里,我的眼前是母亲绝世容颜里悲悯的无奈,我的眼前是翻滚的江水前父亲俊美的面孔,我的眼前还能有什么呢?可以有一点点的希望吗?
整个时空都静止在我的舞步里,我知道,我可以的,因为那个人是我曾经那么那么善良的母亲,因为那个人是一直以来那么深爱我父亲的女人!
我记得她的每一个曼妙的舞姿,我记得她唯一一次凄然决然的眼神,我记得,记得好多!
他还在睡着的吧,醒来后他会记得来世要找到我的诺言吗?
我轻轻的移动舞步,踩在冰冷的石头上,当我最后跃起时,我听到了母亲微弱的叹息——
“收兵!”她说,带着沧桑的无奈!
我的身体在缓缓的滑落,伴着舞衣同席卷而起的风的摩擦声!
“心——儿——”凄厉的吼声划破寂寥的空气,传进我的耳膜,我仰望着遥远的蓝天,那里映着一张绝望的俊美脸庞,为什么他的面容要痛苦的扭曲?
他向我伸出手,可是我在离他远去,远到再也够不到的距离!
我给了他最后一个微笑,然后缓缓闭上眼睛,泪水还是无声的滑落!
多想再触摸一次他温润的唇角,多想再倚在他的怀里睡觉,多想回到十六岁那段单纯的岁月,多想——我根本就不曾见过他!
辽人的马蹄声在离我远去,我的所有的一切的悲哀都在这沉重的声音里消逝,我知道,我将要忘记,忘记这凡尘俗世里的一切,就只留下那张清晰的面孔印在脑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