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病了的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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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Z(2)

“结婚狂”刘若英演过一本电影也叫《征婚启事》。故事的大概是:台湾一天一天地下着雨。端庄的眼科女医师吴家珍。剪了一个短头发。辞职。在报纸上登了一则征婚启事。年龄不限,职业不限,学历不限。然后开始了每天坐着公交“好像上下班”的相亲工作。在同一间古朴的茶楼,每天不同的座位,不同的时间,和形形色色奇形怪状的男人见面。然后,傍晚坐那辆公交,路过那个立交桥,看水面,阳光,玻璃折射,然后,默默地,靠着窗子。故事很忧伤,又淡得像水,可是又很滑稽。因为那些不同年龄来自社会各个角落的男人,每一个都让人好气好笑。就像前段时间,我们这座城市里来了个蛮漂亮的变性女,她也在征婚,某电视台还跟踪做了专题节目,来征婚的各色人等,有拐弯抹角要一夜情的,有只谈经典A片的,有儿子给没离婚老爸找续弦的,有老妈给智障儿子找保姆的。总之,没有正常的。

因为上了点岁数,于是常有人半真半假地让布衣干干媒人之类的差事,我总是推卸,但仍然不忘告诫那些有点岁数而又性子比较急的朋友,征婚启事之类的东东,睁大眼睛啊,那美丽的姑娘没准又会“淹死了”。

种子里的苹果

王孙:主治五脏邪气,四肢疼,酸膝冷痛。

一问:苹果里有什么?答:苹果里面有种子。二问:苹果里面还有什么?A答:苹果里面还是种子;B说,苹果里面说不定还有苹果。能够做“B”已经很不错了,大部分人看到的只是苹果里的种子,看不到种子里面还有苹果。因为另一个世界被隐藏了,因为物的生生不息。

帕思卡在《思想录》里这么断定:人真正的智慧存在于他们与生俱来的无知中。他是这么理解的,人类的知识有两个极端,而这两端又彼此接触。其一端是纯粹的天性无知,所有人都在这种无知中降临人世。另一端是一些伟大的灵魂能够到达之点,灵魂经过人生的所有跋涉,经历了所有应该知道的事情,发现了自已最终对世界对人生一无所知,并且找到了自己最初的位置。这是一种习得性无知,也是一种自觉。

是的,帕氏的断定和我们老祖宗讲的生有涯知无涯其实是一个道理,并不难理解,这个世界太大太奇妙太有趣,人类发现得越多,就越感觉到无知。即使一些“伟大的灵魂”,充其量也只是看到种子里面有苹果而已。

曾经听过一位退下来厅官的讲座,他有一句话春祥印象深刻:当官是一个逐渐变傻的过程。他说,如果司机突然把他丢在某个地方,他还不一定找得到回家的路,因为平时都是车接车送,甚至有人开车门,不记路线,如果打的,身上又不带钱,就是有银行卡,他也不懂怎么去取,一句话,什么东西都有人准备好了,不用动脑筋,下雨有人打伞,天晴有人提包,吃饭有人付钱,智商也就越来越低。由于这个话题很是敏感,不宜多论。恰巧有一个很有趣的佐证:布莱尔从首相位置上退下来,据说生活丰富了不少,最近还学会了怎么用手机,有意思的是,他已经学会怎么发短信了,据说他发出的第一条是:haoareyou。表面上看,这确是一个逐渐变傻的过程,而且中外都有例子,但我宁愿相信,这是孤例,既是孤例,便不能证明任何问题,只是春祥口痒说说而已。因为很多人并没有这样逐渐变傻,而是变得越来越聪明,起码比一般人要聪明。

前两天溥仪侍从李国雄口述的《他者眼里的溥仪》中的一个情节,解了我多年的疑问:

他为什么没有孩子?因为很多人说他有生理缺陷。李国雄说,我伺候他半辈子,他同样有一般男人的要求和反应,但他确实不和“皇后”、“妃子”、“贵人”们亲近,很少和她们同床共枕,实际上是受了佛的指引。出家人以“色”为“空”,念念不忘“过白骨关”。难怪,溥仪把她们都当成“白骨”了。历史长河中,三宫六院七嫔八妃的多,荒淫无耻不嫌少的多,而像溥仪这样的皇帝是很少的,虽然他有特殊性。

虽然许多人想到整个世界其实都是环环相扣紧密无间的,但因为他们只看到苹果里面的种子,而看不到种子里面还有苹果。等到再发现种子里面有苹果,可能就有些迟了。幸好可以欣慰的是,那个退下来的厅官以及布莱尔同志已经找到了自已最初的位置。

种子里面有苹果,苹果里面有种子,种子里面又有苹果,苹果里面还有种子,种子、苹果,苹果、种子,其实,整个世界就是这么组成的,人类的整个历史就是这么绵延的。只是我们太无知了,有时只顾吃苹果,而不管以后怎样才能永远吃到苹果,根本不去想。

还需要再叉开一句的是,其实任何人都数得清一个苹果里的种子,但说得坦白些,我们没有人知道一粒种子将孕育出多少苹果,这个问题,也许只有上帝知道。

【蓬间雀(代后记)】

将书名定为《病了的字母》,读者一眼就看出来了,你是搞噱头,字母怎么会生病?一定是人的病、事的病、现象的病。这里有三层意思:一是本书确实有讽刺意味,绵里藏了些针;二是可以将整本书有机地串起来,虽然目录里只有23类,但并不妨碍,设计师已经作了很好的补充。三是框里的东西腐了败了病了,总不能连篮子也扔掉,只要给出药方,对症下药,拣出丢掉就行了。

下面这段胡适之先生关于社会分析的话已被我在多个讲座中引用过。他说,研究社会问题可以用治病的方法来形容:第一,要知道病在什么地方;第二要知道病是怎样起的,它的原因在哪里;第三,已经知道病在哪里,就得开方给他,还要知道某种药材的性质,能治什么病;第四,怎样用药,若是那病人身体太弱,就要想个用药的方法,是打针呢,还是下补药呢?若是下药,是饭前呢,还是饭后呢?是每天一次呢还是两次呢?

以前我在写“实验文体”专栏的时候,曾经写过一篇《本草纲目新方五贴》,我“发明”的几贴药就有安心丸、去媚膏、制怒剂、戒贪果等,为了使方子开得像模像样,还专门借了本中医书研究了好几天。曾经主持过一段时间的杂文专栏,当时我设的小栏目也是“车前子”、“蒺藜园”、“金银花”、“五味子”等等中草药名。可以说,脑子里一直有把杂文和中药联起来的概念。

本书的出版,正好蓝银坤先生的中草药名篆刻完毕,以前他曾专门为我刻过“问为斋”

的书房名,我也很喜欢他的书法艺术。这次有了蓝先生的中草药名篆刻作补白插图,使本书添色不少。以下几则断想,把它放进后记里,并且标题为《蓬间雀》,是因为布衣我的视野有限,说的事情深度有限,只是一只栖息在草蓬间目光短浅的小雀而已。卑之无甚高论,就像庄子说的“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只能“翱翔蓬蒿之间”。所以有陌生朋友问我的职业,我经常这样介绍:读杂七杂八的书,写杂七杂八的文,做杂七杂八的事。

有次我在《读书》上读到一则关于矿难的旧闻。这是一则很奇特的旧闻,说它旧闻是因为发生矿难的时间大概是清朝,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历史没有记载。说的是有人在某矿采煤的时候挖出了好多具穿着清代服饰的矿工尸体,当时有的还脸色红润,大概因为时间久了,挖出没多少时间就都风化了。当我读到这段文字的时候,一阵寒颤。一直想写点什么,想不出什么角度,也想不出用什么形式,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想法,当听到看到大大小小矿难的时候,脑子里就会出现这个的镜头。把这个事和副刊编辑说了以后,她说,是否可以写个小剧本?但也认为情节太恐怖了。也许我孤陋寡闻,这样的事早在史书上有记载,但我确实无法想像。写到这里的时候,刚好又是山西交口矿难,74位同胞永远离我们而去。不知道历史以后会怎么记载这段历史。

有幸被律师协会聘为顾问,当然不是让我去做他们的专家顾问,而是做他们的维权顾问。

做了律师们的维权顾问后,布衣才深深地感觉到强势群体有时也很弱势。今年的座谈会上,律协就说他们有一位律师在出庭辩护时,被人用可乐罐砸裂了嘴上人中处,律师很受伤。像这样的例子估计全国范围内一定不少,只是有时碍于案情无法公开报道。转眼一想,所谓在公众中比较的“强势”的还有记者、作家等,也会经常要维权的。想的其实不仅仅是这些,我在想,事情为什么会发生的?每个个案肯定都不一样,但不管怎样说,都说明这些人群在某种程度上都是公众人物,他们的影响比较大,有不同程度的话语权,如果掌握一定话语权的人出现了有违社会公正的事情后,自然也会受到报复,尽管有时这个报复偏激甚至违法,但我相信一定不会无缘无故的。所以,维权的另一面是,这些强势群体应该要比别人更加自律。

我家就住在大运河岸边。住在运河边上,每天都会被幸福的细节撞击着。同事们经常会很热烈地谈论着各式各样的健身,我只是淡淡地说,有空常常会在运河边上走走。

我的行走路线往往是固定的,从左岸的后门出发,穿过丽水路到北星公园,在热闹或不热闹的公园里开始起步。热闹或不热闹取决于我的行走时间,晚上七八点最热闹,跳舞的,唱歌的,压腿的,嬉戏打闹的,统统都有。在北星转个身,沿北星公园向南走,向着有三百多年历史的拱宸桥走。

这个时候是很随意的,你不必拘泥走的形式,你可以不时地摸着造形别致的粗大的石栏杆,往往会有突突的货船或游船在运河里驶过,这个时候,河里就会翻起很浓很浓的泥土味,在运河边住久了,闻惯了这样的味道,很亲切。走着走着,会不时碰到迎面走来喘着粗气的男女老少,这些人往往是暴走,喘着粗气,流着大汗,在运河边来来回回。从三月份的不知那一天开始,你会看到,河边五步一株十步一棵的柳枝,慢慢地裁出细叶,一寸寸地长,但是很快,一天一个样,有时一周没来,它就会撩着的脸,轻轻地触摸着你,弄得人痒痒的,但我决不会用手去拂开它,任它触摸。还有那草地边的矮脚栀子花,在运河边灯光的陪同下,本色乳白,带有些许碎银色,很腼腆的样子,初夏夜里,浓得沁人肺腑的香味,让人很是留恋,运河边上的长椅使你不得不放慢或停下脚步。

以上这些文字是我发自真心的感受,我也写过好几篇关于运河的文章,基本都是赞美的。

像我一样关心运河的人一定不少。很多部门也在关心它。但他们关心的方法有时让人受不了。

运河岸边的路灯,前几年刚装上的,古色古香,玲珑别致。可是没过多少时间,大概是要搞什么亮灯工程,又把好好的灯全部弄掉,装上一些高高大大的铁杆灯,不仅如此,还把路上的石板啊什么的都换一遍,长得好好的树、开得好好的花也要挖啊刨啊,换来换去。我耐不住问施工的工人,好好的换它干什么呢,工人说,不换我们吃什么?我知道这是很偏激的话,不过我也亲耳听过包工头说过,我们就靠城市生存,不断地修,不断地挖,否则我们怎么赚钱?这样的事难道仅仅是我住的运河边上有嘛?绝对不是的。对于运河,什么最重要,自然是水质了,一个脏不拉肌的人纵然穿了身簇新的衣服,也不会有很高品位。有朋友建议我,你不是会写杂文嘛,到《南方周末》的什么去弄一下。我说,就是换成笔名,人家还是查得出来的,还要不要在单位混了?想想也就算了,就这样发发牢骚吧。四每天开车出小区的时候,值班保安都会抬起右手很认真地向我敬礼,看着他们挺努力又有些滑稽的样子,真想让他们不要这样了,难受。

保安向进出的小车敬礼这个事情,我已经琢磨了好几年了,一直搞不清他们为什么要敬礼。小区保安说,领导让我们这样敬礼的,其他单位、其他小区的保安都这样敬礼。这是传统和习惯。我问,你们是向小车敬礼还是向开车的业主敬礼,如果是向业主敬礼,那为什么我骑自行车的时候你们不向我敬礼?为什么我走路的时候你们不向我敬礼?保安说,如果都要敬礼,那我们的手一天到晚都不要放下来了,我们小区有五六千人呢。我问,你们不向骑自行车的业主敬礼,不向走路的业主敬礼,那一定是向小车敬礼。还有,为什么只给小车敬礼,而不向开卡车的业主敬礼?对于这样一系列的问题,小区的保安也回答不了,他们只是笑笑,说我们只按领导说的办。

军队的敬礼大家都接受,可小区又不是军队,只要给我们足够的安全感就大谢了。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谢谢那些曾经天天向我小车敬礼的保安的。

前几天看到的一则叫《小车顶牛》的趣闻。

说是某小区的单行车道上,一边来了辆奥迪A6,另一边来了辆宝马745,顶牛了,谁都不肯让谁,都以为自己是有钱人,就这样僵着。差不多僵了两分钟吧,奥迪的主人开始吸烟,宝马的主人也不肯落后,也开始很悠闲地吸烟。后面的人都过不去,大家气死了,但他们俩还是谁都不肯让谁,开始吸第二支烟。就这样又僵了5分钟,还是没结果。这时候人群里突然有人出主意说,你们两人石头剪刀布算了,谁输了谁就倒车!这大概是个好办法,两个人就下来石头剪刀布,说好一盘定胜负,后来宝马输了,就倒车让了奥迪。

这样的趣闻,如果拍起片子来一定很生动的。可仔细想想,宝马和奥迪的顶牛,难道只是简简单单的顶牛吗?

停车难,车难停,一定会是越来越难,因此,肯定还会生出许多的机智。以前是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现在是与车斗,与路斗,其乐无穷。曾读到过这样一首不知算是诗呢还是哲理格言的《决定》:

在一系列影响之中,择其强者而从上。

一片树叶从树枝向下跌落,“我想落进大地。”树叶说。

西风刮起并改变了树叶的方向,树叶说:“其实我正想向东飞翔。”

转眼东风刮起把西风压倒,树叶说:“向西飞行其实更妙。”

接着是势均力敌,西风对抗东风,树叶说:“理智告诉我悬浮在空中。”

东风和西风消失,树叶猝然跌落,树叶说:“我已决定径直走向地球。”这像不像蓬间雀的行为?真是太像了。

其实我们有时就是这样做人行事的,这片树叶只是个像征罢了。

感谢南京书衣坊朱羸椿先生精美设计了本书,书中充满了他的智慧;感谢全国政协常委、复旦大学著名学者葛剑雄先生为小书写了前言;感谢鲁迅文学奖得主、著名杂文家鄢烈山先生,鲁迅文学奖得主、著名作家裘山山女士联袂推荐本书。

9年4月。

问为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