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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孟良崮大捷(3)

盛政权跟随陶勇当保健医生多年,他知道首长的脾气,心情好时,幽默风趣,爱下棋遛马,待人也温和可亲;心情不好时,耷拉着脸,稍有不顺便会骂人训人。

看着司令员沉默了,大家谁也不敢吭声,但心里总在嘀咕着:“仗打赢了,张灵甫也死了,首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备马,我要去看看张灵甫的尸体!”

夜幕渐渐降临,又暗又湿的司令部指挥所,闷得让人直发慌。“哒、哒、哒”,陶司令来回踱着步,数十双眼睛盯着他来回转动,谁也不敢随便发言。室内空气几乎凝成了一团。

“警卫员,备马!”陶司令将手中的半截烟摁灭,再次粗声粗气地命令着:“去600高地,寻找张灵甫的尸体!去看看‘自杀’的张师长。”

“是,集合!“警卫班长答应着,随即立正行了个军礼。瞬间,警卫班20多人齐刷刷地站成一队,准备随司令员出发。

“马夫老吴,医生‘小白脸’(盛政权皮肤较白)随队出发,再在当地找个熟悉地形的向导!”陶司令又下了一道命令,大家按他的要求迅速做好了出发准备。

—会儿工夫,小分队出发了。战斗刚刚结束,谁也说不准哪里会有残余的敌人,为防止意外,警卫班的战士们簇拥着陶司令员前行,盛政权左背急救包右挎药箱紧紧跟随队伍,一行人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从山下的第四纵队司令部指挥所至孟良崮,直线距离约8公里。雷雨过后,天空依然乌云密布,夜色朦朦胧胧。山坡上到处都是弹坑、死尸、死马,有些尸体已经放了几天时间,开始腐烂发臭,阵阵臭味袭来,直让人觉得恶心作呕。陶勇骑着他那匹枣红马走在队伍中间,前后是全副武装的警卫战士,左右是两名随身警卫,老吴牵着马,盛政权走在队伍最后面。

在向导的指点下,队伍抄小道赶到盂良崮。光秃秃的孟良崮山坡上,躺满了横七竖八的敌军尸体,随从人员到达山顶后,迅速散开行动,搜寻张灵甫的尸体。约一刻钟后,一名警卫在一个被炸毁的发报机旁发现了一具身穿将官制服,面部朝上背朝下躺着的尸体,当他取下其胸章时禁不住大叫起来:“找到了,我找到了!”随后,他将写着“中将张灵甫”的胸章交给了陶司令。

张灵甫的尸体找到了,大家轻松地喘了口气。骑在马背上的陶勇司令员悠闲地点了一支烟,接过胸章看了一眼,然后严肃地命令盛政权道:

“小白脸,为张灵甫验尸!”马背上的陶司令员语音铿锵有力,声震山谷,打破了万籁俱寂的黑夜,仿佛是要向这片山谷说明什么。

验尸,不是医治伤员,盛政权担任保健医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接受这种任务。躺在盛政权面前的死者是国民党赫赫有名的中将师长,陶司令员要他把张灵甫的死因查个明白,他不免有点紧张。

“小白脸,能为大名鼎鼎的张灵甫验尸是你的荣兴!”陶勇司令员好像已经知道了结果,心情渐渐好起来,半认真半逗乐地对医生说着,随后又以严肃的口气补上一句:“责任重大,验尸结果要向世人公开哟,不可马虎啊!”

“首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盛政权坚定了信心,操一口江苏东海口音回答道。

四名警卫员协助保健医生验尸,四把手电筒将尸体周围照得通亮。张灵甫尸体头朝山头、脚向山下躺在山坡上,身着一套美式将官制服,头戴大沿帽,身体魁梧,四方脸,浓眉毛。手电筒的照射下,张灵甫硬邦邦的尸体活像一条死去的大鲨鱼,一动不动地躺着。

盛政权静下心神,开始一丝不苟地验尸。他首先检查头部,发现除左面颊擦去一块皮外,其他无伤痕。当他解开张灵甫胸前纽扣时,发现其前胸有两个枪眼,枪眼从前胸直透后背,可以想见,子弹是直穿前胸从后背飞出的。这两枪是张灵甫的致命伤。盛政权反复检查枪伤,根据经验,他判断这两枪不是手枪子弹造成的,而是冲锋枪或者步枪从近距离射击而形成的致命贯通伤。盛医生再仔细查看枪眼:大小,觉得符合我军战士使用的冲锋枪口径。看到这里,他直起身来,周围的同志们用期待的眼光看着他,等待他宣布验尸结果。盛政权没有急于下结论,几分钟后再次俯下身子。这次他没有查看伤口,而是用鼻子嗅了嗅张灵甫的上衣,然后站直身子直接走到陶勇跟前。大家知道,盛政权已经有答案了,便静静地等着他向司令员报告。

“怎么样?”陶司令员不紧不慢地提出了问话。

“可以肯定,张灵甫不是自杀!”盛政权信心十足地说。

“说说你的理由。”司令员以轻松的口气追问一句。

盛政权开始有条有则地回答,他说:“理由有三:第一,通常,人们自杀一般都用手枪打太阳穴,而张灵甫头部无枪伤;第二,退一步分析,就是张灵甫当胸开枪,也难以连发两枪形成两个枪眼,况且,如果他当胸开枪,衣服上应该有火药燃焦的味道,现在却没有;第三,从伤口的枪眼分析,不可能是手枪射击造成的,张灵甫不会用枝冲锋枪来自杀。从以上理由可以断定,张灵甫决不是自杀,而是被我军战士乱枪击毙。”

盛政权说完,陶司令满意地点点头:“好,你的结论符合我的判断。我说他不会自杀的。他想突围逃命,才落得这个可悲的下场。该死,他该死!”

“报告司令员,发现一本军官证和一张照片!”一名警卫从张灵甫内衣口袋搜出两份遗物。

陶司令接过一看,军官证外部血迹斑斑,但夹在里面的张灵甫照片完好无损,幽默地说:“军官证上交,这照片嘛,‘小白脸’验尸有功,就留着‘纪念’吧!”

盛政权借着手电的光亮细看照片,发现这是一张一寸的张灵甫免冠照片,照片虽有点模糊,但仍能看出张灵甫的将军风度。看完后,他随手就想将照片扔掉,陶司令员及时制止了他,说:“留着吧,以后也许会用得着。”听司令员这么说,盛政权将照片包好放入了急救包里。

当晚9时许,原班人马顺利返回四纵队指挥所,陶勇当即将验尸结果电话上报野战军司令员陈毅同志。陈毅司令员非常高兴,称赞陶勇他们做得很好,很及时。

整编第七十四师的全军覆没及张灵甫的死亡震撼了国民党反动统治的内部。蒋介石痛心疾首,气急败坏,惊呼;“真是空前大损失,能不令人哀痛?!”为稳定军心,提升士气,国民党对张灵甫大加颂扬,并撒起弥天大谎,称:“灵甫见大势难支,乃召集各部长官至山岩指挥所当众宣示:‘战局已无可挽救,自身决心以死报国,成我军人气节。’然后率部属从容举枪自杀成仁……”云云。几日后,蒋介石在写《痛悼七十四师》电文时还说,七十四师“饮水断绝,粮弹绝尽,全师孤立,四面受敌,即在阵地相率自戳者计有师长张灵甫等高级将领二十余人,悲惨壮烈”。真是一派胡言!

经战后查对,盛政权的验尸结论完全正确,张灵甫是被六纵队特务团乱枪击毙的。16日下午,按照陈、粟首长的指令,五个攻击纵队从四面八方向盂良崮600高地发起了最后围攻。六纵特务团何凤山副团长带三连冲到盂良崮西坡时,发现一个小山洞口外有几具卫士模样的尸体。何剧团长判断,此处可能是张灵甫的指挥所,即令三连指导员邵至汉与战士一起高喊:“张灵甫快投降!”一梭梭子弹应声射向洞外,邵指导员和几个战士中弹当场牺牲。这可激怒了三连的指战员,手榴弹、机关枪一齐投射入洞内,张灵甫被乱枪击毙。

数日后,新华广播电台和延安的《解放日报》根据盛政权的验尸结果和六纵队的报告,向世人报道了张灵甫被我人民解放军击毙的消息,从而纠正了张灵甫自杀的错误说法。

四、人民军队爱人民

纪律是军队的生命。古今中外的军事家、军事理论家都懂得这一点。但是,人们通常只注重战场上的纪律,至于军队是不是要有严格的群众纪律,是不是要对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真正负责,甚至做到秋毫无犯,受军队性质和指挥员素质的制约,不同的军队有不同的考虑和表现。我军是一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人民军队,自建立之日起就不但强调战场上一切行动听指挥,而且特别强调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以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为自己的最高利益。我军的群众纪律是建立在广大官兵高度自觉遵守基础上的钢铁纪律。

孟良崮战役前后,华东人民解放军在极端艰难困苦的情况下,恪守群众纪律,赢得了民心,鼓舞了士气,受到当地群众的高度赞誉,堪称遵守群众纪律的楷模。

蒙阴汶河两岸的庄子家家养蚕。1947年谷雨以后,桑叶渐渐肥大,蚕子也孵出来了,百姓们很高兴,看着白白胖胖的蚕宝宝。想着今年可以有个好收成了。可正是这个时候,蒋军进攻到了汶河南岸,群众为了活命不得不出去逃避;他们的小蚕没法带走,只能眼含泪水把蚕撇在家中。

一天,华东解放军某部来到汶河北岸坦埠区的颜庄驻防,一名战士到百姓家中借东西时,发现那些小蚕都快要饿死了。

他回去后赶紧报告了连队领导。连队领导听此消息也很焦急,可战斗即将开始,任务本身已经很紧张了。还能抽出人手照顾这些小蚕吗?怎么办?连队领导犯了嘀咕。

为这事,连队领导专门开了个会,几个领导一合计,觉得那些小东西是当地群众的主要财源,不能白白地损失掉,应该派人帮助照看。这个任务最后交给了有养蚕经验的通讯班长张世荣。连队领导考虑到张世荣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在班长会上,指导员郑重其事地对大家说:“张世荣现在担负了一项特殊任务,就是帮助群众照顾小蚕。这个任务完成得好不好,直接影响到群众的生活,也影响到军民感情。大家都要积极协助他工作。”

为了看护好小蚕,张世荣搬到了老乡王焕消的家里住。此后,不管工作多么忙,他都牵挂着那些蚕,即使是他随着营长。上山去看炮位的时候,也没忘了采回一筐桑叶。战士们也都关心着蚕的生长。

在张世荣的组织和指导下,战士们采来最鲜最肥的桑叶.清理得干干净净的,喂养小蚕。张世荣照看蚕很细心。他给蚕喂食时,把桑叶撕碎了,细心地铺在干净的匾上,再找根鸡毛,轻轻地把破匾里快要死的小蚕从桑叶上轻轻地刷下来。这样,给一匾蚕喂食就要用上十几二十分钟,他每天都要给几十匾蚕喂食四次嫩桑叶。在张世荣和战士们的照看下,小蚕很快恢复了生机,一天天长大了。

蒋军被打退以后,颜庄的群众陆续回来了。消灭了蒋军;群众都很高兴。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还有使他们高兴的事等着他们。他们的蚕不仅没有死,而且多了,长大了。王焕清12岁的女儿珍妮子看到长得好好的蚕,跳着脚向爹娘报告:“蚕没有死,蚕没有死!解放军叔叔给咱喂得怪好。”珍妮子她娘也很感动,她要求张班长再在她家里住上一个月,好等蚕拉了丝,结双丝袜送给这位帮百姓家养蚕的班长。

可是,部队要打仗,要马上行军。乡亲们知道挽留不住。战士们离开那天,群众早早地走出家门,依依不舍地送了一程又一程。珍妮子捡了一匾蚕,一定要送给张班长,说是要让他带上喂,算是对他的报答。张班长死不肯要,她只好作罢。村妇联主任流着眼泪对连队领导说:“真要谢谢你们了!我家的蚕都让你们给喂大了、养多了,有十多张席,能结百多斤茧,抵上全村半季的庄稼呢!”

孟良崮战役后,有这样一个感动人的小故事,在当地群众中广为流传。

某天中午,华东解放军某部刘杨支队某部一连开饭了,炊事员给大家准备的是地瓜小米稀饭。饭刚刚烧好,滚烫滚烫的。大家刚把饭盛到碗里,集合的哨子便急急地吹响了。原来,敌人占领了前面的梯子山,部队必须马上转移。大家看着满缸稀饭干着急,没时间吃了,只好饿着肚子上路。

一路的急行军,部队赶了几十里路,天快要黑下来时走到了西岭庄,部队准备在这里过夜。那是一个小山庄,只有五户人家。炊事班知道大家都饿着肚子,就想找老乡买些吃的,好给大家再凑合顿饭吃。可是,乡亲们都躲出去了,户门敞着但找不到一个人。

一位炊事班战士在找老乡时,发现有一家的炕上放着一篮红枣,因为老乡家里没有人,他没有动红枣就退了出来。当全连在村子里休息时,那位战士说出了自己的发现。消息很快在战士们中间传开了:

“一篮红枣!有一篮红枣!”

大家争着问有没有老百姓,可是回答是令人失望的:“没有!”不知是谁,靠在墙边惋惜地自言自语:“唉,太饿了,要能买点吃吃多好!”战士们知道,群众的东西是不可以随便取用的。

解放战士林山通不相信大家都能坚持住,乘着休息的空当儿,专门跑去瞧了一瞧。红枣满满的一篮放在那里,有三只皮色发黑的烂枣,恰巧排成了一个三角形。他暗暗地记下了红枣的位置。

全连指战员都没能吃上晚饭,就这样在村子里过了大半夜。

后半夜,部队又要出发了。临行前,林山通被一种强烈的好奇心怂恿着,再次去看了看那一篮红枣,火柴划亮了,红枣还是那么安静地放在炕上,满满的,那三只烂枣还是排成一个三角形。他服了:都说解放军的纪律好,真没想到能好到这种地步,难怪老百姓都爱护解放军,支持解放军;想想自己在国民党军队时的所见所闻,两支军队两重天啊!

某部一连奉命担负阻援任务,他们挖筑战斗工事时,铲掉了群众的一块麦地,临走时,他们千方百计地找到了麦田主人,主动提出赔偿铲掉麦田给群众造成的损失。麦地主人拒绝接受,并表示说:“不打倒反动派,我们种了地又有什么用?什么也留不下。为了打败敌人,你们流血挂花都不怕,挖我们点地算什么,哪里用得着赔了?!”连队指导员说: “照价赔偿是我军的纪律,必须执行,否则我没法交代。”战士们再三劝解,老乡就是不肯接受,最后,战士们没有办法,给麦地主人偷偷留下500元北海币就走了。这个连队的三排作战时,使用了群众的一些木板、麻袋,战后统一组织向群众归还;对于损坏的物品,也认真进行了作价赔偿。当地群众深受感动。

为调动敌人,孟良崮战役前,华东野战军各部队曾长时间在山区周旋、行军,随队民工也肩担背负地随部队转战。行军途中,某部二营炊事班长见群众给部队输送粮食的毛驴负担太重,为了给群众的毛驴减负,他主动拿下几十斤的物品,放到了自己的背上。牵毛驴的民工看不过去,就说:“放上去吧,这只是一头牲口而已,哪就那么值得娇贵了?”炊事班长却说:“俺也曾是个农民,知道牲口的重要,你就别劝了。”

某部六连在行军时,找了一个老大爷做向导。半路上,战士们见老人行走吃力,就派几个战士抬着他走。这位老大爷感慨万千地说:“不久前我也曾被中央军捉去带路,我走得慢时可是被打着走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