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们,向上冲啊,登上这座山就是胜利!”
话没说完,他已经带头向山上爬去。战士们紧随其后,攀悬崖、跨沟坎、越绝壁。他们知道,此时敌人也正在拼命赶来,所以一路上不敢歇息片刻。快到山顶时,战士们已经能隐约听到山坡另一侧敌人的叫喊声。50米、40米、30米……10米、5米,战士们终于先敌一步到达了山顶。
翟连长登上山头,迅速向另一侧山坡望去。翟连长眼前,敌人黑压压的一大片,在督战队的威吓逼迫下正向山顶逼近,最近处距山顶已经不足30米了。
“把敌人揍回去!”翟连长一声令下率先开了火。后续到达的战士迅速占领有利地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敌人展开了猛烈攻击。步枪、冲锋枪、轻重机枪怒吼着把予弹射向敌人,手槽弹也纷纷在敌群中炸开,打得敌人哭爹喊娘,顾不得背后督战队的威胁,丢下一片死尸,掉头跑下山去了。
翟连长命令战士们快速展开,抓紧时间挖掘工事,准备迎接更加残酷的战斗。此时,后续部队也陆陆续续地上来了。
15日中午,敌二十五师调整部署后,乘我军兵力部署和工事准备还不完备,以两个营的兵力在密集炮火的支援下向我军发起了猛烈攻击。在黄百韬“只准进不准退”的逼令下;敌人用密集的散兵队形,冒死向山上进行集团冲锋。一时间,炮弹落地的爆炸声响成一片,好像机枪射击一样分不出个先后,机枪更是不分点儿地射击着。
十六师占领阵地的部队早已做好了迎击故人的准备。根据战场准备情况,师首长认为此时不宜死守,只能智取。他们派四十七团接替了四十八团的防务,控制、扼守黄崖山,最先到达的四十八团则隐蔽到敌人上山必经之路的翼侧,准备突然打击敌人。当敌军以两个营的兵力在炮火掩护下向前摸索时,正好暴露在我隐蔽部队的枪口下。我军预伏的部队一声令下,枪声、手榴弹爆炸声连珠炮般响起。敌人还没有回过神儿来,战士们已经挺着明晃晃的刺刀扑了上去,经过一番白刃格斗,敌人纷纷就歼,剩下的连滚带爬地又逃了回去。
随后的时间里,敌人组织的集团冲锋一次紧接一次,但都被英勇的十六师阻击部队挡下了山。
下午,敌人稍作调整,进行了长时间的炮火轰击,我军阵地工事损坏严重,人员也有一定伤亡。炮火过后,敌人以一个团的兵力分成三路,乘机冲了上来,后面还有约一个团的兵力跟进。阻击部队虽然顽强抵抗,但由于伤亡过大,前沿阵地最后还是陷落了。看着倒下去的战友和汹涌着扑上来的敌人,指挥作战的黄祖煌团长又愤怒又着急。如果敌人从这里冲过去,就意味着歼灭七十四师的任务将不能完成。必须尽快夺回阵地!考虑到这些,黄团长不再犹豫,果断地指挥预备队的全部兵力一营和特务连出击,迎着敌人冲上去。
敌人又一次被压下山去,我军又收复了失陷的阵地。就这样,敌人冲上来被我军压下去,再冲上来再被压下去。阵地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反复争夺。两昼夜的时间里,部队阻住了敌人的几十次冲锋。
随着时间的推移,阻击部队的作战变得越来越艰难。因为上山时赶得匆忙,战士们投有带足干粮和饮水。两昼夜时间的战斗,战士们据守高山,敌人终日连续攻击,炊事员多次送饭都没能送上去。指战员们一直饿着肚子坚持战斗。饥饿还好忍些。最让战士们受不了的是干渴。山上没有水,只能到山下的井里取水喝。可是山下又没有水桶,只能用从敌人那里缴来的钢盔吊水喝。这样,每次只有几个下山的人能喝足水,而战斗正在进行中,战士们怎么可能大量下山呢?以至于两天后,山上的指战员们一个个渴得口干唇裂,很多同志嘴巴上都起了燎泡。
但是,无论是敌人的疯狂进攻,还是饥饿干渴,都没有涅灭指战员们旺盛的斗志。不管敌人是正面进攻,还是翼侧迂回,也不管敌人上来一个营还是一个团,每次都是上来的多,下去的少。敌人始终不能越过我军指战员用血肉筑成的钢铁防线。
在我军阻援部队的抗击下.敌二十五师离盂良崮虽然近在咫尺,却始终不能越过我军防线,最后只能眼看着我军对七十四师发动总攻,完全、彻底、干净、利落地歼灭了蒋介石的所谓“王牌军”。当盂良崮方向的枪炮声由密转疏时,黄百韬知道七十四师完了。为防止被解放军转移兵力歼灭,他急忙下令部队后退。黄崖山阻击战以我军的完全胜利而告终。
六、界牌一线阻敌援
当敌七十四师被我军完全包围之后,陈诚知道事情不大妙,赶紧打电报给七十四师师长张灵甫,给他鼓劲说:“只要你再坚守三个钟头,援兵就可以到达。”可是,此后战斗又进行了两天多,张灵甫的部队越打越少,却连个援兵的影子也没等到。这是后话。
七十四师被围,陈诚着急,蒋介石也着了了慌。他亲自命令蒋军整编第八十三师、第-二十五师、第六十五师、第七师和第四十八师,从东南西北各方向迅速向七十四师靠拢。从15日起,敌八十三师从青驼寺向北增援;敌七军、四十八师自界湖、河阳间向西增援;敌二十五师、六十五师自桃圩、蒙阴向东增援;敌十一师从新泰南下增援。
然而,不管蒋介石派来多少援军,也不管他如何督令部队只准进不准退,在英勇的解放军陈、粟大军的四个纵队和地方武装组成的阻援部队面前,敌人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代价,想救出七十四师,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14日上午,我一纵队攻占了天马山、界牌等要点,割裂了敌第七十四师与第二十五师的联系。15日晨,敌人的援军整编第二十五师被我一纵队一部阻击在界牌以西一线。为突破我军阵地,敌人用两个营的兵力猛攻我守军。炮声、机枪声响成一片,成群的敌人在督战队的威逼下反复冲锋。然而,他们除了在我军阵地前留下越来越多的死尸外,始终不能越过我军防线。
战斗进行了大半天,敌人没能越过我军防线。下午在猛烈炮火的掩护下,敌人以一个营的兵力,趁着我阵地上的守军蜂避炮火之机,偷偷地摸到了我军阵地前几十米处的柏树林里,尔后突然向我一纵队某部六连阵地发动了攻击。
“敌人离阵地只有五六十米了!”观察员沈芝斗急匆匆地跑来报告连长王勇。
王连长猛地跳出指挥所,向阵地上跑去,没跑几步,就负伤倒下了。连长负伤之后,指导员负起了指挥全连阻击敌人的任务。
这时,六连前沿阵地上只有一个排的兵力,而敌人上来的是整整一个营。敌我力量对比,敌人占有很大的优势。根据战场情况,指导员感到现在完全靠前边的部队可能不行了,他命令通信员把后备部队的五班调上来。
五班长带领全班战土,冒着炮火枪弹迅速赶了上来。这时,敌人的炮火还没有停,炮弹像雨点儿般的砸下来,爆炸声震得人耳朵生痛。五班战士刚上来,就被阵地上浓重的炮烟熏黑了脸。他们顾不得躲避敌人的炮火,端着自己手中的武器拼命地向敌人射击。新战士陈明龙屏住呼吸射击,一口气打倒了四个敌人。看着敌人在自己的枪下丧命,他心底里涌出了杀敌的快感,高兴地边打边大喊大叫:“来呀,来呀!叫你们来得快死得快!”
敌人的一个突击班从五班的左面攻上来了。守在那里的四班机枪射手高忆看着敌人来到近前,沉着地扣了一下扳机,哒哒!随着机枪声,冲上来的敌人倒下去两个,其余的见势不妙卧倒不动了。高忆的机枪继续寻找着敌人,当他看到掩护敌人冲锋的机枪后再次扣动了扳机,子弹准确地打在敌人的机枪周围。敌人的机枪手吓破了胆,扔下机枪跑了,其余的敌人也都往回退去。
一颗炮弹打来,四班长董鼎成和三排副刘月江同时被炸伤了。战斗中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他们顾不上对伤口进行简单的包扎,流着血继续坚持战斗。他们知道,如果自己退下去,阵地上少的虽只是他们两个人,但可能会影响战友们的情绪,敌人就可能从这里通过。如果那样,阻击敌人的任务就可能完不成,消灭七十四师的任务也将不能实现。刘排副咬着牙爬来爬去,指挥战土们调整位置射击;董班长因为手部有伤不能射击了,便用带伤的手帮高忆压子弹。高忆看不下去了,对他们说:
“你们下去吧,这里有我们,保证不让敌人通过。”
班长没吱声,刘排副坚决地说:“瞄准了打,别管我们!”
他们知道,在这万分紧张的时刻,指挥员是决不能离开阵地的。因此,他们下定了决心:就是死,也不能离开阵地!
血不断地流出来,刘排副伤势过重,头脑昏沉沉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在近乎昏迷的状态里,他的脑子里映动着紧张激烈的战斗画面——三年前的一个春天,战斗发生在他家乡附近的一个县城,敌人是日本鬼子的一个中队和汪精卫伪军的两个营。拂晓的时候,部队展开了对敌人的攻击,一直打到天黑,城墙没能爬上去,城墙根却倒下了十来个战友的身躯。他(那时是一个战士)踏着战友们的血迹爬上云梯,手将要攀住城墙垛的时候,云梯突然倒下,他跌了下去,跌到战友们的尸体旁边。他站起来的时候,看到他那时的营长卫国群,像一只松鼠般轻手轻脚地在云梯上跳跃着直往上爬。在城墙垛上,卫国群连续扔出四颗手榴弹,敌人的机关枪停止了嗥叫。接着,卫营长一纵身跳到城里面去了。他听到营长在城墙另一侧大叫了一声:“同志们跟我来!”于是,他迅速地爬起来,跳过尸体,照着营长的姿态,敏捷地爬上了云梯。云梯“咯吱咯吱”地叫着,催促他赶快登上城墙。他终于爬了上去,也扔了几个手榴弹,跳下城去。冲锋的号声在黑夜里吼叫起来,战友们纷纷爬上了云梯,攻入县城里面。不久,兄弟营的部队也攻了进来。卫营长在火线上跑来跑去,指挥着队伍向敌人攻击。当他发现一股逃窜的敌人时,抢过一个受了伤的机枪手手里的武器,向敌人不停地扫射,打得敌人纷纷栽倒在一片开阔地上。在战斗临近结束的时候,刘月江押着20多个伪军俘虏走向已被打开的城门口。他看到营长站在城门口的一块石头上,正准备打声招呼。就在这时,敌人的二颗冷弹飞来,击中了营长。他赶紧把俘虏交给别人,奔上去抱住他的营长。他的营长却大声喝令着:“不要管我!消灭敌人!”但他还是把受伤的营长背出了城门。在城外的小山坡下面,碰到两个担架员。他把营长交给她们,四身奔向火线的时候,还听到他的营长在不停地叫着:“不要管我!消灭敌人!”……他从昏迷中惊醒过来,在他眼前的,不是受伤的营长,而是四班长董鼎成他们。
战斗仍在激烈地进行。
五班的西面,是七班和六班的防守区。七班的机枪被敌人的炮火打坏了,机枪手孙乾贤正替副手包扎伤口,而他自己也是两处负伤,血还在流着。他一边包扎一边对副手说:“不要让班长知道,不然我们就打不成了。”两个人打不成机枪,就捡起手榴弹向敌人投掷。突然,又一颗子弹打来,打在孙乾贤的肩膀上。孙乾贤忍不住“哎哟”了一声,班长见他神色不对,忙关心地问:“你又负伤了?”他强作轻松地说:“没有,是被石头擦破了。”
六班的周训贵边打边观察,见右边七班的机枪不叫了,敌人攻得又特别猛,情况十分紧急,便鼓励大家说:“离天黑还有两个小时,敌人不多,我们一定能打跨他们!”刚说完,看见班长负了伤,就站起来要过去替他包扎,结果自己也中了一枪。他发觉自己受了伤,正准备包扎一下,这时敌人的步兵冲锋到了他们扼守着的战壕前面。来不及包扎伤口了,他和班里的其他同志迎着敌人冲了出去。前进了一段之后,战士们停下来射击。周训贵凭借着单人掩体,忍着伤痛,瞄准敌人射击。他看得很清楚,他射出的子弹。穿进了正在他面前奔跑的敌军土兵的腹部。那个士兵的身材很高大,光秃着脑袋,手里拿着一枝汤姆式冲锋枪,在中弹之后,还向前跑了四五步。这时候,周训贵的头脑充满了信心:“又是—个!”他的心头漾起了一种杀敌的快感。
敌人的冲锋队形是密集的,像是一窝黄蜂,低着头弓着身子往前跑。看样子就知道,这支部队受过最严格的训练,向前跑步冲锋的时候,竟还保持着先后层次,前头的总是跑在前头,后头的总是落在后头。大概是个军官,在周训贵面前150米远的一块大石头后面,不时地冒出头来,举着手里的驳壳枪“砰砰叭叭”地射击,嘴里还大声喊叫:“冲!冲上去!不许回头!”在他督战的枪声和喊声逼迫下,蒋军士兵们冲进了几步,又伏下身子,头脸紧紧地贴到地面上,躲避着迎面射来的子弹。一边冲锋,敌人还不时地回过头去,看看后面的人是否跟着冲上来。这样冲锋的阵势和速度,使得周训贵他们能够从容地观察敌人,从敌人人群中选择射击目标。那个军官又把脑袋露到大石头上面来,连续打了十多发子弹,喝令扑在地面上的士兵们爬起身来继续冲锋。周训贵没有让这一眨眼的机会滑过,他对准敌人扣了一下机枪扳机,一粒子弹从枪口飞了出去,大石头后面的那个军官,从此再也没有露出头来。
在连指挥所,蔡指导员忙着指挥人员给各处送弹药;他命令战士高官玉扛一箱弹药快速送到五班阵地去。从连指挥所到五班阵地,这中间要通过五六十米时敌火封锁线。蔡指导员说;“小高,考验你的时候到了,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把弹药送上去,不然前边的阵地就守不住了!”高官玉解下自己身上的全部东西,挟起弹药箱就冲了出去。蔡指导员看着小高跑出去,一路上打了几个趔趄。倒下去再站起来,站起来再倒下去。显然,小高不止一次地受了伤。最后,弹药送到了五班阵地,小高却再也没有回来。
我们的战士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责任,只要还能动,就决不下火线!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这是一种多么坚强的力量啊!在我们的钢铁战士面前,敌人想打开口子冲过去。简直比登天还难。
战斗在这样紧张激烈的状态下又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在六连指战员的顽强阻击下,敌人虽打了上千发炮弹,动用了比我防守部队多得多的力量,却始终也没有夺去我们的一寸阵地!太阳西沉时,五连开始出击,六连也派出部分战土跟踪追击。敌人进攻一天没能前进半步。夜晚来临时,反而被我军趁夜出击,赶到了离盂良崮更远的地方。这样一来,蒋军二十五师想帮七十四师解围的梦想,是万万不能实现了。
七、横刀守卫天马山
5月15日,在我华东野战军的猛烈攻击下,蒋军整编第七十四师死伤惨重,余部龟缩在孟良崮周围窄小的地域内,正进行着临死前的挣扎。此时,蒋介石和陈诚都感到七十四师灭亡的命运已经无法改变了,但他们不甘心就这样丢掉自己的“王牌军”,一再下死命令要求增援部队不惜一切代价赶去解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