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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国军”打国军(1)

1949年4月20日,人民解放军渡江之际,国民党江阴要塞在中共地下党的策反下,宣布起义,并掉转炮口轰击国民党军第21军145师的阵地,使八圩港地域顿时乱作一团,守军被打得鬼哭狼嚎。同时还对溃逃之敌进行了猛烈的打击,为渡江战役的胜利作出了贡献。

一、王宴清策划起义

1948年9月,王宴清走马上任接任国民党军97师师长。

97师作为“首都警卫师”,原来是蒋介石及其高级官员的内卫部队。该师下辖3个团,共13 000多人。289团的前身是国民党军事委员会警卫团,直接负责蒋介石本人的警卫工作;290团前身是陈诚任第六战区司令长官和军政部长时的警卫团;291团的前身则是顾祝同的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部警卫团。可见,这3个团都是声名显赫的警卫部队,是一支地地道道的“御林军”。

从1948年开始,在人民解放军的强大攻势下,国民党频频失利,兵员枯竭,首都防务捉襟见肘,无法应付,不得不将这支“御林军与102师合编为第45军,名义上算是野战部队,实际上是仍然负责南京城内的警备任务,归首都卫戍总司令张耀明指挥,军长是张霞。

为了加强长江防务,11月中旬,97师奉命调往沿江一带布防,3个团分别设在板桥、江宁和铜井三镇,师司令部设在居于三镇之中的江宁要塞。王宴清同布防在江宁的289团团长杨镇洲、副团长邓健中,因工作关系经常在一起。

从不断的交往中,王宴清发现杨镇洲粗犷豪爽,邓健中沉毅稳健,二人为人都很正直,三人在一起时,议论的立场、观点等经常是不谋而合,惊人地一致。因此,三人经常清茶一杯谈天说地,相伴出游郊外踏青。

一天,他们相聚中山陵,在无梁殿北伐烈士祠前,面对四壁镌刻的北伐阵亡将士名单,无不有感于衷:

“人生百年,终难免于黄土。一个人死后,能在这里占有方寸之地,供后人瞻仰怀念,应该说是不虚此生了。”邓健中感慨地说道。

杨镇洲紧接着说:“等我们这些人死后,怕难以享受这种待遇。”

王宴清见时机已到,有所指地说:“那就该好好地反躬自省。当前,共军已占领东北,百万大军入关,淮海战役中我军已陷入重围,听说黄百韬兵团全军覆没,看来华东战局不日可见分晓。共军挥师南下,饮马长江,恐怕也不是天方夜谭吧?像我们这般下去,将成为千古罪人。”

话已至此,近乎说明。邓健中见此,似乎也就无所顾忌了。他说:“我记得唐太宗李世民说过这样一句话,‘勇夫当识义,智者必怀仁’。作为军人,决不能不明正义地一味盲从,一味愚忠。历史上岳飞的悲剧,不能在我等身上重演。”

杨镇洲也连连点头称是。

与此同时,南京地下党也掌握了王宴清的一些情况。他们派以《大公报》记者身份作掩护的地下党员陆平主动与王宴清取得了联系。在经过必要的考察后,地下党的负责人史永专程到了王宴清的家中。

在经过一番寒暄后,史永对王宴清说:“在这伟大的变革时代,你们能分清善恶,明辨是非,甘愿冒生命危险做一番壮举,举行起义,其精神实在可贵。我们共产党对此向你们表示极大的感谢。”

“我们之所以决定起义,完全是顺应时代的潮流,希望为人民作一点贡献。如果计较个人得失,就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希望贵党能理解,并向你们的高级人士转达我们的衷曲。”

地下党对王宴清等人的心情是十分理解的,他们正式通知王宴清,今后的行动归第三野战军司令部指挥,到时候,会通过电台指挥他们行动。

一天,陆平对王宴清说:“请师长把你们师部电台的呼号告诉我,然后我把密码告诉你。”

王宴清将电台呼号告诉陆平后,陆平又问:“在唐诗里面,你哪一首最熟?”

“葡萄美酒夜光杯。”

“就用它作密码,怎么样?定下来后,我立即告诉三野。”

“行啊!估计行动之时不会太远吧?可别夜长梦多,出现什么意外。”

陆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吟了两句古诗:“正是春雷动地时,城头已闻战马嘶。”

王宴清一听,心情十分激动。由于过分激动,王宴清办了3件欠思量的事,差点误了大事。

一次是在全师连以上军官会议上,王宴清说:“抗日战争打了8年,接着又打内战,真是无意义。老百姓不愿打仗。纵然有长江天险,打下去也无必胜的把握。”他实际上是为了给起义打一点思想基础,也算是说了几句真心话。

另一次是师部的参谋赵昌然,他作为起义骨干,自告奋勇地去做宪兵队的工作。他对王宴清说:“那里有我的一个同乡同学,可以去试试,争取他采取一致行动。”王宴清考虑到控制机场的重要性,也就表示同意了。

再一次是在陆平确定了第三野战军同97师的电台联系方法后,王宴清在返回师部才发觉自己还不知道向第三野战军呼叫的信号,于是用电话找陆平联系。接电话的正好是陆平,王宴清开口便问:“你们的电台呼号是什么?”陆平怕泄密,只得“啊,啊”了两声就挂断电话。但这个从军部转出去的电话,谁能担保未被人监听呢?

事后想起来,王宴清感到后怕。可是,事情往往是越怕越来事。

3月23日上午,首都卫戍总司令张耀明召集第45军营以上军官开紧急会议。会议一开始,张耀明就突然宣布撤销军长张霞的职务,由副司令陈沛兼任第45军军长。只听张耀明声色俱厉地吼道:“我们卫戍部队中有人意志消沉,在军官集会上散布失败情绪,瓦解军心,这实际上是为共匪张目。如果他不愿意为党国效忠,他可以立刻滚蛋!我决不允许有人在我们内部捣鬼。”

听到这里,王宴清的心一下子紧缩了,他已经猜到张耀明的活中所指。就在王宴清忐忑不安,心情七上下八,准备迎接灾难临头之际,张耀明的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脸上,并且恶声恶气地说;“王师长,你今晚到我家里去,我有话同你谈。”说罢,张耀明便匆匆地离席而去,留下大家面面相觑。

事情来得十分突然,王宴清在思虑,这究竟意味着什么?王宴清百思不解。在中午与张霞的送别宴席上,王宴清无意中听到了一个消息:原来是有人告密,说赵昌然参谋在外边乱说乱讲,引起了上头的注意。王宴清松了一口气,回味张耀明所说的“谈话”,以及谈话的地点,他觉得事情尚未发展到最坏的地步。

谁知,原本约定的晚上的“谈话”,又临时改到24日上午8时在卫戍总司令部进行。这一下王宴清又紧张起来了。他甚至想到当晚把家属转移出去,并赶快同地下党联系,商量一下对策,但又担心特务跟踪,弄得个“此地无银三百两”,反而误了大事。他静了静心,觉得只有静观事态的发展,走一步应付一步。

24日一早,王宴清提前几分钟来到设在长江路上的卫戍总司令部。举目四顾,只见警卫森严,就连总司令的办公室的门口也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卫兵。“开弓没有回头箭”,只有硬着头皮朝前走了。

“报告!”

“进来!”张耀明一见是王宴清,不等他坐下,就开口道:“王师长,我过去把你当作小老弟,现在看来,你长有反骨。”

王宴清毕竟是久经沙场的人,他虽然感到事情已经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但他觉得,既然用谈话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就有扛过去的可能,说明自己还有辩解的余地。事已至此,只能装傻充愣。于是,他故意茫然地问:“我究竟做了什么事?”

张耀明的一双眼直盯着王宴清的眼睛,把一张信纸往王宴清的面前一推:“你做的好事,你自己看!”

只见白纸黑字,历历在目,语语道中,字字惊心:“王匪宴清被共产党金条收买,拉拢部下,密谋叛变。该匪在军中散布流言,扰乱军心,并派参谋赵昌然发动宪兵队参加叛乱,欲占机场,拦捕我高级将领。”王宴清看到这张字条,不寒而栗,头皮发麻,手脚冰凉。

但他立即意识到,眼下需要的是沉着、冷静,蒙混过关,“狭路相逢勇者胜”。他好像是舒了一口气似的缓缓地坐了下来,说:“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总司令,请您让写这张字条的人站出来与我对质。如果这张字条上说的是事实,就请他拿出证据。如果共产党用金条收买了我,我请求,现在就派人到我家中去搜查;如果搜出金条,我愿接受军法的制裁。”

王宴清的口气很硬,因为他巧妙地抓住了两点:一是请写字条的人出来对质,二是搜金条。他知道,写字条的人绝对不敢公然地站出来与他这个堂堂的大师长对质;二是他家中本来就没有金条。

张耀明一听,王宴清如此理直气壮,不由得也缓了一口气。

“那么,在全师连以上军官会议上,你说这个仗打得没有意义,这也是冤枉你吗?”

“确有此事。”王宴清想不能对所有的事都不承认,必须避重就轻,所以他承认有此事。

“你身为师长,怎么能对部下讲这种混账话?”

“那天,我心情不好,喝多了点酒,发了几句牢骚。事后自己非常懊悔。请总司令明鉴,如果我真有图谋不轨之心,会在军官会议上公开讲吗?我不可能蠢到这种地步吧?”

面对王宴清的“以攻为守”,张耀明竟一时无言以对。沉默了好一会,张耀明突然说,“你打个电话,叫赵参谋到这里来一趟。”

王宴清知道,这是张耀明要他与赵昌然对质。在两人事先不通气的情况下,很难做到相互吻合。但又不能犹豫,索性坦然地打了电话,命令司令部值班室通知赵昌然立即到卫戍总司令部报到。

张耀明对王宴清说:“你在这里等候,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离开!”不等王宴清回话,张耀明就向外走了,到了门口低声对卫兵嘀咕了几句,便匆匆地离开了。

王宴清知道,自己被软禁了。

过了好一会儿,卫戍总司令部副总司令覃异之进来了。王宴清抓住机会,激动地对覃副司令说:“覃司令,你知道,我是黄埔军校和陆大毕业的,历史清白,而且校长亲自召见,委以重任。眼下却遭小人暗算,蒙不白之冤,希望司令主持公道。”

覃异之和颜悦色,笑嘻嘻地安慰了王宴清几句,意思是要相信上级会公正处理的,就不再多说了,只是和王宴清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突然,门口传来一声喊:“报告1 97师司令部赵昌然参谋前来报到。”

“让他到我的办公室去。”覃异之与王宴清打了招呼,“王师长稍坐一会儿。”随即便出去了。王宴清知道覃异之肯定是要亲自对赵参谋进行严厉的盘问。

时间在长长的等待中一分一分地向前走着,好像大家都把王宴清忘记了,只是中午时分,几个卫士给王宴清送进来一顿便宴,比较丰盛。他也没心情吃,扒拉几下就放下了筷子。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5时多,正当王宴清在痛苦、焦灼中冥思苦想时,覃异之一抬脚进来了。他带给王宴清一句意想不到的话:“你回家去等着,随传随到,走吧。”

王宴清强压着激动的心情,稳步离开了卫戍总司令部。他首先赶回家中,对夫人说了几句宽心话,关于起义的事情连一点暗示也没说,仅呆了5分钟。随后,他驱车直奔江宁镇他的师司令部。在车上他考虑,在这紧迫的形势下,再同地下党联系或等解放军渡江战役开始再开放江面,迎接大军,都是不可能的了,这等于俯首待毙。与其如此,不如孤注一掷,及早动手。

几十分钟后,就在张耀明责怪覃异之不该放走王宴清的时候,王宴清已经召集了杨镇洲、邓健中、政治部主任萧汉杰、警卫营长叶宏昌、中校参谋黄克栗等骨干和几名比较忠诚的参谋人员,正在商量起义的大计。王宴清把提前行动的原因和打算告诉他们。他接着说:“据我所知,在芜湖以东、丹阳以西沿江地区,他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抽调一个师的兵力来进攻我们,即使勉强纠集一些部队,最快也得在明天拂晓以后才能到达我们的防区。因此,只要今晚渡江,形势对我们是有利的。”

几个人不禁为之愕然,有的马上提出异议。

“如今江面控制很严,难以过江,怎么办?”叶宏昌首先提出。

黄克栗马上接上,说:“所有大船均已强行集中在下关,几叶扁舟怎能抵挡封江的第二舰队?总部早就有明文规定:凡未经批准夜间过江的船只,一律击沉勿论。这该咋办?”

“船包在我身上。”邓健中说道,“江边渔民还藏有部分船只,只是小一点,等一会儿我就派人去搜集。另外,守卫江边的290团l营营长易文超是我多年的老部下,他一定会协助。一般来说,二三十条不成问题。”

“那封江的军舰呢?”萧汉杰疑惑地提道。

邓键中马上说:“封江军舰的位置,在我们重迫击炮的射程之内,它如敢向我们开炮,我们就用重迫击炮的密集炮火还击,完全可以将其击沉。”

王宴清说:“我再强调一点。我们不是走投无路才决定起义的,我们的目的是想带大家共同走上光明之路。现在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不想过于勉强大家,自己决定吧。”

光明与黑暗的抉择,诚挚而善意的开导,使几位刚进入情况的参谋也坚定了决心,他们纷纷表示:“跟师座走,决无反悔!”

“就这么办。邓副团长,你马上就走,负责搜集船只,并在南岸设置迫击炮阵地。”

待邓健中走了以后,王宴清考虑到,全师部队中目前只是解决了289团和师直属部队的起义问题,其余的两个团又该如何办?

于是,王宴清与杨镇洲、萧汉杰、黄克栗等缜密思索:290团1个营在江北七坝,离起义渡江的地方较近,部队过江以后;由王宴清亲自给团长黄子安下命令,要他们随师行动,谅他不敢不从。至于291团,一来距离甚远,二来该团团长王义鸾政治上保守,即使骗他过江,也不易取得一致行动,反而可能招来一些麻烦,暂时放一放,过江后看情况再说。

正在这时,副司令兼第45军军长陈沛来电话告诉王宴清,张耀明总司令明天请他吃早饭,要求务必按时赶到。

对于这个邀请,王宴清知道:“看来还是想软禁我。”但他还是应酬道:“我来,请报告张司令,我明早一定赶到。”放下电话,他在心里说,看来今晚务必离开南京。

再见了,南京!

二、“御林军”战前倒戈

1949年3月24日,作为国民党“御林军”的97师的师长王宴清率部渡江北上,投身于人民的怀抱。

渡江战役的大战未起,作为国民党政府的“御林军”首先倒戈,如同强大的地震—样,在国民党朝野上下引起了强烈的震动。

在中共地下党的指导下,经过紧张的策划,起义正在逐步进行。可是,由于王宴清的大意,使起义的行动被国民党有所察觉,整个形势急转直下,王宴清差点出不了国民党南京卫戍总司令部的大门。在形势紧迫的情况下,王宴清决定提前举行起义。但王宴清想得太简单了,他认为只要是渡过江到了江北,就能迅速地与解放军联系上。

24日晚上8点30分左右,长江江面上灰蒙蒙的,东南风一阵紧似一阵,20多条小船聚集在小码头上,首尾碰撞。码头周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十分森严。“御林军”名不虚传,纪律严明,整齐划一,部队上船的动作静肃而迅速,井然有序,每条船坐30人左右。待人上满后,只见各船升起篷帆,凭借着东南风,向江北驶去。

忽然,国民党军舰的几束银白色的探照灯柱扫向江面,忽东忽西,忽起忽落,最后锁定在他们的船只上。王宴清心头一缩:“完了,他们要打炮!”

然而,正当王宴清要下达各船快速前进的命令时,探照灯突然熄灭了,舰炮也没有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