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消逝在找寻的进程里
年华,消逝在找寻的进程里,有着浅浅爱的交换。
——题记
眷执墨粉饰,一支荷花悄然绽放,轻叹,无法描出那一抹轻灵。
眷作画的时候,枫总不忘给她一杯咖啡,然后在她身后静观,枫的眼睛亮若星辰,却冷若寒潭。他的睫毛很长,皮肤好白,柔弱无骨的美女也不及他美丽。
芷站在画卷的面前,凝视着眷:“你的画我喜欢,和我去书院,那里适合你。”
眷回首望着枫,眼睛里充满着渴望,他对她淡淡地点点头。
青梅竹马的情愫一直萦绕着他们,他敌不过她的渴望,他和她相拥随芷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这个城市充满着喧嚣的霓虹,枫出没于酒吧的角落,用心吹出一曲曲萨克斯风,像一片风中飘落的枫叶,无奈、苍凉,却努力以最优美的姿态尽落如蝶。
书院里,眷用心描抹,那纸上,桃花正艳,枝头蝶儿飞过,可这些粉饰并不因眷的投入而还以颜色,眷依然无法描出那一抹轻灵。
芷偶尔也来看眷,对眷的无措,芷从不置一词,“没事,用心画吧,我对你有信心”
芷让她们住进她的别院,枫断然拒绝,有卑微的生活,却不能有低贱的爱情。他愿意和眷住在那潮湿的地下室。
枫总是很晚才能回来,他开门的时候,眷马上闭上眼睛,佯装睡得很香,然后枫轻轻地楼着眷,在眷的额头落下轻轻的吻痕。
柳条轻舞,燕子轻喃,一点一滴,见证着时光飞逝,因为逼仄,总有浅浅的婉约。
芷对枫说:“你的音乐很有天腻,不用去酒吧了,到我公司来吧。”
枫回望着眷,她无语,对他淡淡地点点头。
芷为枫置办有款的外套、名牌的领带,他和她很体面地出现在各个商务会所。
眷依然手执画笔,描绘着江南烟云弥漫下的那一支清荷,阳光在她身后氤氲着细碎的斑点,似如影的寂寞。
枫还没有回来,笔自她的手中滑落,那支清荷静静地绽放,有一丝淡淡地忧伤,有谁能看懂?她顼躁着,欣然取下这宣纸,准备撕去再画。
“等等,这画从你开始画的时候,我就开始看着,可以买给我吗?”不知道何时站在门外的磊说。
她诧异,她的画居然会有人看上,虽然只是一介商人。
磊出了很大的价钱来买这幅画,之后的日子,磊频繁地出现在书院。
她何曾不知道他的用心,想想枫与芷的相随,她不得不需要钱。
而枫,是一天比一天回来得晚。
房间漆黑,地下室看不到外面的阳光,或许,从她们离开姑苏小镇,入定这个城市开始,他就已经不再属于她。迟早他都会离开她。
夜半,枫居然回来了,他默默地抽着烟,对面是呆坐在那里的眷。
眷,我们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在迷失我们自己。
泪,无声地滴落,枫无力,用心地抱着眷。
“枫,你还爱我吗?”
枫无声。
依偎在枫的怀里,枫的手臂自然坦露,眷狠狠地咬了一口,血缓缓流出。
枫没有挣扎,“眷,我会记着你,一辈子。”
枫走进芷的豪宅。眷搬进磊的房间。
磊给予物质的富足,弃眷于锦衣玉食里,唯独不会有爱情,眷的心情像一杯清咖啡,在时间的餐桌上越放越凉。有了名师的指点,眷的画大有长进,自然显出了那一抹轻灵来。
烟雨、小桥、流水、荷花,芷静候在眷的画展前,眼里渐渐有了湿润的亮光。
眷望着芷,已近不惑的女人,经过保养,看上去也不到30岁。
“想起她了吗?”眷说。
“你又怎么会知道我一直都在想她。”芷一脸地错愕。
“妈妈的含黛日记被我无意间偷偷看到后,我就开始喜欢上画画,这么多年来,一直无法画出她那一抹轻灵。”
时间在芷空洞的眼神里回逝,年少的芷和黛疯狂地爱恋,奈何世俗无法容存她们的爱情,在烟雨迷蒙的江南,黛遇上了眷的父亲,并嫁给了他,把芷一个人留在风雨中。
“所以,你根本不爱枫,关联黛的点滴,你都要给予破坏,你带走枫,只不过是想看我难过。”“她为什么可以舍下我而去,她说的话至今一直萦绕在耳边,我恨你的父亲,恨他带走了黛,他已经不在,你是他的女儿,你就必然要为他付出代价。”
可黛何曾就是幸福,黛的画里,那一抹剪影一直都倒影在那淡雅的荷叶里,一支清荷绽放着湮灭时的叹息。
记忆就是这样,看到这花,想起那果。
“磊也是你放在我身边的一粒棋子。”眷说。
“不错,他守了我十几年,他明知道不能走进我的心里,却无法左右自己不随我的进展跟进。”芷转身看着眷。
年华,消逝在找寻的进程里,有着浅浅爱的交换……
【后记】
芷横死在她的豪宅里,枫去自首,他说:“眷,我会记得你的,一辈子。”枫做到了,原来却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来完成。
眷回到江南的小镇,烟雨弥漫的清荷,有着浅浅的忧伤。
毕业那天我们一起失恋
大四快开学了,我提前了几天来学校,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功;我提早来学校,把床铺好,把蚊帐挂起来,把厕所弄干净,把寝室打扫一下。
寝室里只有我做这种打扫的事情,寝室有三个人,我一个,丸子一个,还有就是山贼。除了我是一般懒的以外,其余两个人都是奇懒无比的。
丸子是我们寝室室长,值日表上礼拜一到礼拜天,全都是写丸子的名字。
山贼是管外联的副室长,他负责一切外联活动,从组织打牌,到借碟片等等……
我是管后勤的副室长,虽然值日表上只有丸子,但真正打扫寝室的只有我。
懒的后果就是很恶心,当然恶心只限于寝室里,走出寝室们大家都是很体面的。
丸子自从上次(一年多前)在澡堂洗澡晕倒以后,就再也不敢在澡堂洗澡了,这就意味着他在寝室的一个冬天不洗澡……
丸子说过一句很经典的话,就是“妈的!为什么我每次洗衣服的时候都下雨!”
从这句话可以得出以下结论:丸子洗衣服频率小于等于下雨频率。
从北方到了上海,虽然很不习惯这里冬天的雨,但是,更不习惯丸子洗衣服的频率。
打扫完寝室以后,我决定出去逛逛,因为进了大学以后,从来没有雅兴在学校里逛,从来都是走向食堂,走向教学楼,走向校门,是走,不是逛。
逛啊逛,发现地上有个硬币,五毛的,捡起来,放进口袋,环顾四周,没人看到,松了口气。
我捡了五毛钱的事情千万不能让寝室里的人知道,否则,他们两个一定会让我请他们吃火锅的。
这时候,听到一个声音:“对不起”
我想,完了,失主找到我了,五毛钱要还给人家了……
回头一看,是一个小女生,一副怯生生的样子,看来,她是丢了钱了,又不知道是不是我捡的。
看到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想起了以前经常在电视里看到的贫困人家的小女孩,拿着卖掉家里唯一一头小羊羔换来的一个大洋,去给病重的父亲抓药,结果半路上被小偷偷走的故事。
我能做这种人吗?我的良心在谴责我。
于是我很不好意思的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五毛钱给她。
她没接,反而笑了起来,说:“我又不是乞丐,你给我钱干吗啊?”
既然她不是失主,我立即恢复了常态,把钱放回口袋,问她:“有什么事吗?”
她还在回味着被当作乞丐时幸福的感觉,一边笑一边说:“我只是想问你,艺术学院在哪儿?”
感情现在乞丐很流行,山贼买了条新牛仔裤还特意在牛仔裤上剪一个洞,再弄脏一点,就很像乞丐穿的了。而那个小女生,很乐意被当成乞丐。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喜欢当乞丐的女孩——纯粹出于对一个似乎有点傻的女孩的好奇。
观察的结果是:她看上去不傻,而且很漂亮很优雅。脸很白,白里透着点红,不是非常红,不知怎么的,我突然联想起了一种水果——桃子,桃子也是白里透着红的。
既然是美女,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我说,我也不太熟悉你们学校,不过我总比你熟悉一点,这样好了,我帮你一起找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她同意了。
我心里暗自高兴,可以同美女一起逛校园罗!
于是我带着她,向远离艺术学院的方向走,绕了一个大圈子,一边向她介绍学校里各幢建筑物的历史,以及有关于这建筑物的有趣的传说。她听的呆掉了,她说你对我们学校比我还熟悉嘛。
我说,那当然,我有很多同学在这个学校。
说曹操曹操就到,发明这句话的人,一定很怕曹操吧?
一帮子哥们迎面走来,见到了我们,远远的就喊:“何员外很久不见,最近在哪儿发财哪?”
又说:“你女朋友啊?”
还有人说:“你这么早就来学校了啊?一会儿到你寝室上网去!”
就被这几个哥们一喊,我穿帮了。
她顿时剑眉倒竖:“啊?你就是我们学校的啊?还冒充别的学校的人!你带着我兜圈子吧?”
我说我也没说自己不是这个学校的呀,我说我有很多同学在这个学校,他们就是其中一部分呀。
我说好好好,我马上带你去艺术学院好不好。
她的脸这才阴转多云,不过生过气以后,脸更红了,像成熟的水蜜桃。
于是我就决定再让她的脸红一下,我对哥们说:哥们我有事,再见,这是我女朋友桃子,以后帮忙罩着点。
小女生的脸果然更红了,她说,你你你怎么这样啊?她喊,你们不要听他胡说啊!
哥们都笑了,说,一定罩着嫂子。
于是我带着一个低着头的红着脸的小女孩一路无言径直往艺术学院走去。
到了艺术学院门口,她说:本来想谢谢你的,但是你骗了我,就扯平了,不过,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我说,我再次强调一下,我没骗你,是你自己理解错误了呀。
我说,我觉得你脸红的时候很像桃子,所以我随手帮你取了个名字叫桃子,没想到你真的叫桃子!
她说不和你说了,你这个坏蛋,我走了,有空在学校里再见。
我看着她走进了艺术学院的大楼,自己也怅然若失地回寝室上网去了。
没有烟抽的日子
那是一段很隐晦的日子,我颓废般学着周围的人,抽起了烟。起初,并未发现它的神奇和罪恶,后来,我也习惯了在手里夹时的那份坦然,点时的兴奋,以及踩灭烟蒂时带来的无限快意。
这或许是多数人,说不出所以然,但依然很执迷的缘故。当然,这一切都在认识玲之前。
刚认识玲的时候,我也尽量克制自己,玲也仅仅皱皱眉,略微的警视我。时间长了以后,我再次恢复这样的动作:习惯性地取出烟盒,轻轻地弹出熟悉的白色柱型物。奇怪的是,对此,我往往毫无感知。
有一天,我和玲共坐在校外不远的餐厅,吃饭的间隙,我不自觉伸向了口袋。然而,那里却不见了烟盒。我对玲说,想去买一包烟。玲忙说,她去买。不一会,玲慢慢得从门口镀进来,她一脸无辜的对我说,烟卖完了。我有些沮丧,心中有些埋怨,走远点应该有吧。
“可能走远点有卖烟的吧。”玲说。
我忙道:“不必了,外面天冷,我去吧。”
“不能吃完一起过去么?”
“一会就可以了。”边说,我边从座椅后延撩起了外衣。
“买烟真的那么重要吗……比我呢?”玲突然这么问,她的眼睛紧紧盯住我不放。
我吃了一惊,连忙慌张说,“当然,怎么……能和你比。”我终于克制住自己,重新坐了下来。玲接下来一言不发,把头撇下另一侧,平时的她很少发脾气。我知道,这次她真的有点生气。稍顷,她平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放在桌子上。接下来的事情你或许已经猜到,不一会,我鬼使神差的又夹起了烟,刚掏出打火机,玲已经起身紧步离座而出……
关于后来如何化解这个夜晚的尴尬,我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在仅存的印象里,此后玲又花了很长时间和各种方法迫使我戒烟,虽然最后都以我的胜利而告终。比如,她常常会用这样的话来调侃我:“今天怎么少带了烟了?”点烟的时候,她又会调皮的吹灭我手里的火机;也有时候,她干脆偷偷把我的打火机藏起来,为这样的事情,我常常要备上好几只打火机。也正是如此,无论如何,我都没有戒烟。或者,根本没有这个想法。
此后我的一个生日,她送我打火机做为生日礼物。她的理由是,既然我很爱抽烟,就该有一个美观的打火机。的确,我平时用的是最廉价的那种。我仍然相当纳闷,不解地问道,真的不想让我戒烟了?她不置可否的笑了……
是夜,秋风萧瑟,等车,行路的人群里常常可以看到幽暗的火光。我路过了烟摊,犹豫之下终于买下一包烟。我已经无从知晓她的大约价格,于是我给了整数。
今天白天的时候,我路过了一家店铺,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打火机。她的表面银白,身材瘦小,无论时隔多年,依然醒目的那种。我记得自从拿到这个打火机以后,我始终无法点燃她,自此,我就再也没有用过。我小心翼翼的按下了点火按钮,希望奇迹的火苗会突然窜起,也或许能让我想起某些东西。但火苗没有出现,和从前一样,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劣质的产品而已。
在灯光下,我久久地端详着,细心擦拭着她多年的的灰尘,突然发现夹层里面有一张从未看到的纸片。借着灯光,我读到了上面褪尽了墨迹的字:对不起,这个打火机无法点火。请原谅我!
过了三天
1
接到电话的时候,柚柚正要下班,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听筒里传来了低而磁性的男声:是我,你还好吗?似乎是很老套的开场白,可仔细想想,除了这句,也找不到更准确的表达了。
放下电话,思路似乎还有些不清楚,她下意识地问身边正准备换衣服下班的同事阿凌,你说两个分手很久的恋人,还有可能在一起么?阿凌头也没有抬地问,分了几年了?柚柚马上回答,三年。阿凌拿起衣服到洗手间去换,边走边说,有可能啊,看缘分吧。
缘分?柚柚心里砰的跳了一下。手里的书滑到了地上。对面的朱青狐疑地看着她:“有心事哦?刚才你的问题不是说你自己吧?”
“啊?哦,怎么会呢?我刚才在网上看一个文章,说的是这个,想起来就随便问问。”
柚柚在电梯里想刚才的电话,确实让朱青说中了,电话是欧阳打来的,柚柚的第一个男朋友,三年前分手了。
欧阳在电话里说:“我想你了,我们能不能一起吃个饭?”
柚柚轻笑:“当然可以,我很喜欢吃你做的菜。”
估计欧阳会有些许吃惊,因为在这之前欧阳的每个电话都是被柚柚的冷淡和嘲讽切断了线,柚柚一直不曾原谅欧阳当时的离开。但是随着时间的堆积,再深的怨恨都会被逐渐抹平,柚柚在生活的海上也学会了如何掌舵航行,如何避开风浪,冲动和任性逐渐和年少一起离开了她,宽容与日俱增。柚柚在平静的生活中,过得越来越轻松。半年没任何联系后又接到欧阳电话的情况下,她心虽有些波动,但仍把话说得婉转中听而恰如其分。
饭是在欧阳的家里吃的。在柚柚看来,其实这真算不上家,欧阳过得并不好,和两个同学租住一个三居室,房屋很破旧,柚柚初进去的时候竟然有点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欧阳的房间也扔得乱七八糟,柚柚勉强找了个干净的角落坐了下来。欧阳有些窘迫的笑笑:没办法,委屈你了。柚柚也笑笑,哈,我真无法想像这里怎么住?
能睡就行,我不挑的。欧阳从角落里拉出个破风扇,对着柚柚摁下了开关,然后把柚柚身后的窗户打开。
柚柚看着他的举动,觉得很熟悉,欧阳的体贴还是一如既往。她咬咬嘴唇,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欧阳去厨房忙碌了,柚柚想过去帮忙,被他拦住,厨房太乱,你就别进来了。
柚柚伸头看了一下确实如同他说,就站回了门口,欧阳在里面边洗菜边说:你回我房间玩电脑吧,外面太热了。
你同学呢?怎么还没回来?柚柚忽然想起来。
呵呵,他们啊,都是些娇生惯养的少爷,不到吃饭是不回来的。
他们不做饭么?
哈,他们连买菜都不会,事事都依赖我,搞得我现在跟个家长似的。
什么家长啊,是家庭妇男还差不多。柚柚哈哈笑了起来。
饭菜依旧如同三年前好吃,连饭桌上的情景似乎都没改变,所谓时间这个东西,有的时候如同梭般穿游,有的时候竟然如同凝固,仿佛什么都不曾改变。
2
柚柚现在在上班的间歇,偶尔会想起欧阳,想起三年前的时光。
柚柚第一次恋爱,风清月明的感觉,快乐在酒窝里都快漾出来了。太幸福的感觉让柚柚不知所措,被人宠护的滋味似乎比酒还要醉人。柚柚觉得爱情就是整个生命,生命里应该只有爱情。于是,她的感情就像一张织得密密的网,裹紧了自己和欧阳,直到裹得欧阳透不过气来,然后离开了她。
当然在当时,柚柚并不认为自己有错,是啊,在她单纯的生命里,倾尽所有爱着欧阳,难道爱有错么?尽管柚柚也知道自己性格中的任性和霸道,还有那种太自我的独裁。可她觉得这可以忽略不计的。
青春如同一场妩媚的舞蹈,所有的姿势在那一刻都是美丽而不需要理由的,尽管我们在伤害或者被伤害中。哭泣其实也是在歇场时分,幕后的偷偷落泪。
柚柚有半年的时间挣脱不了自己的心结,死守着无数个为什么,自己在心里认定欧阳会回来找。一年,两年,光阴走得不急不徐。中间两人也有联系,只是淡的如同白开水,凉且无味。欧阳有时侯也的确有关怀之意,只是在柚柚看来,除非你痛数自己的不是,否则一切都是假惺惺的做戏。
但是,又一年来临了,柚柚历经或多或少的世事变化,不断审视着自己,也在修正着自己,欧阳似乎也离自己越来越远,年少的情事,刻的时候虽用尽全力,却没有清晰的纹路,看不到何去何从。到最后,怨恨淡得几乎看不见,柚柚常想:不过就是年轻的时候牵手走过一段岁月,没必要因为后来的冲突否认最初的喜欢吧。
3
又到欧阳那里吃饭了,回去的时候欧阳送她下楼,楼道里很黑,欧阳牵着她的手,慢慢地走下台阶,两人挨得很近,柚柚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道。
柚柚身高有160而欧阳180还多,柚柚非常喜欢被欧阳牵着手的感觉,小鸟依人也不过如此吧,任何风雨来了都不怕。
是的,不怕,柚柚曾经骄傲地跟大学同学说,我身边有欧阳,即使有一天我们沦落到孤岛,他也能靠自己的能力让我过得很好。话似乎有些夸张,可是欧阳的独立与决断能力是每个人都能看见的。欧阳在大学的时候就在学校附近自己开店,那是个简单的休闲吧,最初的欧阳是那么自信,不管是对休闲吧的设计还是装修时候大刀阔斧的作风都把其他在校同学比得青涩无比。
柚柚那个时候已经毕业,她放弃了一份很不错的工作来帮欧阳做这个休闲吧,可是,心高气傲的她却似乎什么都不会做。她只是想跟欧阳在一起,那怕只是日日厮守。纯真的爱情真的是让残酷的现实都隐了身,柚柚的眼睛里只看得到欧阳,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但是,可能因为比较偏僻,生意一直都不怎么好,而他的经验也不足以根据现实情况调整经营,休闲吧一直都在赔,欧阳的情绪变得消沉,不仅是钱的问题,也是青春时输不起的打击。
而柚柚在意的不是这些,而是欧阳有没有把她放在心上,于是,日日追问,要证明感情的深浅。
那时候的欧阳,在感情和生活的双重负累下,已是疲惫不堪,冷淡成了他惟一的语言。
楼梯的拐角处,柚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几乎要跌倒,欧阳从旁边揽住了她,时间停滞了一下,欧阳把柚柚拥进怀里,在耳边说:“我好久没有抱过你了。”
欧阳的声音如同第一次响在柚柚耳边,男性的温柔让柚柚无可阻挡。柚柚无言,只是马上清醒过来,挣脱了欧阳。
从欧阳家到等车的站牌中间经过体育馆,柚柚提议去坐一会。草坪的旁边有很多健身器材,柚柚挨着去试,她把白天盘着的发髻打开,随着簪子的滑落,发丝跳落到夜色中,眼睛亮得像夜空里的星星。
倚着双杠站立的欧阳,点了一枝烟,烟圈慢慢弥散开,看不清他的脸,低低地问:“我还有机会吗?”
柚柚笑了,夏夜的风凉而温柔,笑声似乎在风里分解成无数闪亮得碎片,簇拥着柚柚的话音:“对不起,没有了。”
声音轻轻的,但很坚决。烟花般消散。
不远处的专卖店传来很缥缈的歌声,是萧亚轩的《忽然想起你》,歌里唱着:一个人的夜,我的心应该放在哪里?想念着你,我的念头应该想到哪里?
柚柚的念头回到三年前,她在休闲吧吧台前寂寞的身影,背景就是萧亚轩这个歌,痛在歌声中郁结在心的最深处,暗夜里惟一的光亮,是手里的烟头。
爱情在那刻了断,冰冻的还有心。
自此柚柚看到男人的第一感觉,往往都是否认。
后来的又一次恋爱,柚柚觉得是和自己的情绪在对抗,很快的,就没了下文。
4
一个人的生活也挺好。
是的,挺好,柚柚每天的日子行云流水,有开心,也有郁闷,很快都会归于平静,再也没有感情里的起落和苦痛,除了偶尔会被寂寞啃蚀一下外,一切都不错。
她并不是无所事事的人,她有自己的打算,她在为自己的前景做着努力。
可是欧阳,就不好过了。
休闲吧已经关门,欧阳目前做的是和所学专业风马牛不相及的业务,工作难找已经成为所有大学毕业生的共识,而做业务,往往是最初也是最好的选择。
欧阳做的不是不好,只是很痛苦。
天生的不安分让他在枯燥的工作中发现不了任何乐趣,更实现不了自己所谓的价值,于是,他辞职了。
柚柚是在吃午饭的时候得到这个消息的,她并不吃惊,只是吃不下手里的盒饭了,跟欧阳的辞职没关系,盒饭太难吃,可没得选择。
她问欧阳有什么打算,欧阳没说话,只说想休息一段,一天十几个小时在外面跑,太累了。
同事们都在声讨盒饭问题,没办法,柚柚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分A、B、C三座,公司大概有100多家,可是送盒饭的却才一两家,因为写字楼地处繁华,不远处是一个热闹的市场,一些公司职员喜欢去市场的小吃街吃饭,但是更多的人还是喜欢盒饭的便利,何况现在是酷暑,中午下楼一趟能让人热晕过去,所以尽管大家对盒饭怨声载道,可是也没别的办法。
柚柚脑子灵光一闪,忽然想出个主意,欧阳平时小菜做的十分拿手,况且他那里还有两个无可事事的同学,何不让他在家做快餐来卖,就针对这个写字楼,本钱不多,利润却很足。楼里原有的一两家快餐饭菜乏味的很,这里应该是还没被大多数快餐商家注意的宝地。
只是,欧阳会来做么?
5
柚柚是在晚上打电话给欧阳说的这个事情。欧阳沉默了一下,试探地说了句:“能行吗?”柚柚就知道欧阳已经答应了。现实就是能让人长大。她在心里模糊地想了很多。
几天后的中午,柚柚接到欧阳的电话,说盒饭已经做好,在楼下,不知道怎么上去。柚柚下楼,在电梯口看到欧阳和两个同学,第一次,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去推销。盒饭并不多,大概有20多份,也就是柚柚一个公司的人数,于是她把盒饭拎到自己公司,果不出所料,当大家尝了她的那份后,剩下的,就被抢购一空了。
柚柚拿钱给欧阳,看到欧阳眼睛里有些什么东西,闪了闪,就不见了。
那一瞬间,柚柚发现,尽管时间是看不见的,但仍然那么冷酷地冲刷掉了很多东西,曾经的年少,青春的狂妄,在不知不觉中凋零,堆在记忆的十字路口,下一步,或者携带向左,或者丢弃向右。
一周以后,欧阳已经做得很顺手了,他很有计划,每天只做八十盒左右,三个人刚好忙过来,也不紧张。
欧阳就是这样,在尽可能的条件下,把生活享受放在第一位,这从他做菜的水平就可以看出来,柚柚也是个对事业要求不高的人,她有时候就会想,两个人相似的这种个性到底是好还是消极呢?
不管怎么样,从此两个人见面的机会逐渐多了起来。
欧阳不再提那个晚上在体育馆草坪上的话题,但是那种温柔却与日俱增。
6
又是一个周末,快下班的时候照例是办公室的轻松时间,不知道聊起了什么,忽然阿凌问柚柚,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
柚柚笑,这么俗气的问题啊,我想想,以前呢,喜欢高大英俊有个性的,现在喜欢温柔体贴比较现实的。
说完,柚柚眼前竟然闪过了欧阳的影子。以前的,还有现在的。
我在说他吗?柚柚疑惑了。
下班后,欧阳来找柚柚,两个人在街上慢慢走,双双对对的情侣在身边倘佯,爱情在夏天的空气里渐渐扩散开。
忽然,欧阳把柚柚拉在身后,柚柚还没来得及愕然,一辆出租车已经擦身而过。
好险!
旧的恩怨早已退却,有一种恋爱的感觉,渐渐漫过来,似乎要包围柚柚。
晚上的柚柚失眠了,她搞不清楚自己的感觉,也不清楚是否有的爱是可以重来的。欧阳的优点在心里排列组合了数遍。
犹豫了好久,柚柚拨通了欧阳的电话。
铃声响了好久才接通,柚柚不吭声,想让欧阳开口。
却不料,对方是个亮丽的女声:你哪位?
柚柚疑惑:是欧阳的电话吗?
女孩子说:“是啊,他在洗澡,你找他有什么事情?”
柚柚扭头看了下墙上的钟,指针指在,夜里11点半。
柚柚笑笑,不声不响地挂了电话。
多么相似的场景。
三年前的某一天,柚柚拨通欧阳电话的时候,就有过这么一幕,只不过时间换成了白天,那个时候柚柚还是欧阳的女友,那个时候电话里的女生似乎更嚣张,她直接质问柚柚,我是欧阳的女朋友,你是谁?
不同的是,当时的柚柚几乎要疼晕过去,而此时的柚柚,只是轻笑了几声,就睡下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傍晚,柚柚照例和欧阳在体育馆见面,柚柚在跷跷板上玩得兴起,冷不防问欧阳一句:“昨晚在你家的女孩子是你女朋友啊?”欧阳似乎一点都不吃惊:“不,一个朋友而已。”柚柚大笑,你朋友很特别啊,这种朋友是不是很多?
欧阳笑得很有意味,几个而已,你知道,一向喜欢我的女孩不算少。
那你女朋友呢?
我没有,你愿意做么?
空气里忽然飘过来一阵令人难受的味道,柚柚几乎要从跷跷板上掉下来。
柚柚不动声色地离开了体育馆。
她终于明白,尽管那只玫瑰从远处看,还有最初的颜色和味道,但是走近了才知道,在时间的作用下,它早已经失去了原来的品质,尽管它曾经代言爱情,但现在充其量,不过是某一回眸,映入我们眼帘的,枯萎的,标本而已。
丢弃罢。
不要在我寂寞的时候说爱我
一
二零零七年六月,我再次来到广东东莞。
我不喜欢东莞这个城市,这个地方让我觉得疼痛和疲惫,可是,为了生存,人有时候不得不逆来顺受。
我暂住在姐姐租的小房子里,这是一间真正的小房子,除了一张床和一些必需的生活用品,房子里已经摆不下任何其他多余的东西,就这样的一间小房子,一个月的房租费也要二百。在东莞,这样的房子到处都是,是专为那些来东莞打工的外乡人准备的。
我只休息了一天,便开始找工作。
招收普工的工厂,一般都会在工业区的门口或者是厂门口张贴“招工启事”,并详细注明所招工的职位,要求以及工资待遇。这两年,招工的工厂慢慢多起来,找工作不像前几年那样难,但是要找一个待遇好的工厂并不容易,一般的小工厂,很多都喜欢拖欠员工的工资,或者是强制性的加班,却只给很少的一点加班费。我不想进小工厂做事,我还年轻,做起事来手脚也麻利,一般的工厂都喜欢招这样的普工,所以,我要趁早挑一家规模大一点,待遇好一点的厂。
离我住处较近的工业园里有一家很大的叫正业的工厂,据说里面的工人都有三四千,我找人打听过了,说员工每月稍稍加点班,一个月也能领到一千五六百元的工资,在普工里面算是很不错的。于是跑到工厂去问是不是要招员工。隔着窗户,人事部的文员冷冷的丢出来一张表格,说是先把资料留下来,有消息会电话通知。我想这大概也就是不需要招员工了,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把表格填好,递了进去。
过了三四天,这天我正在外面转悠,突然接到正业的电话,说是叫我过去试用。我头脑一热,叫了个摩的就过去了。
试用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人事部的文员这回脸色没有那样难看了,说让我第二天早上八点钟空腹在厂门口集合,说是要搞体检。
体检?我心头一紧。
几天后,去正业的厂门口看录用通知,果然没有我的名字。
我心里有些愤愤不平,把这事和姐姐说了,姐姐笑笑,说现在的大工厂都是这样,倒是有些小工厂不需要体检,不过就是工资低,还经常要加班。
转间半个月过去了,我还是没有找到工作。我长期的姐姐这里白吃白住,也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好在姐姐经常是中午十二点钟才上班,晚上到要凌晨一二点才下班,我们交流的时间不多,所以才不觉得。可即便是这样,我也不能长期的闲下去,我现在一个人要养两个人了。也许因为孤单,也许因为无聊,最近我常常想起煜煜,煜煜是我的孩子,现在由我的父母带在老家。私生子是一件丢人的事,可是,我并不后悔我有了煜煜,只是,要养活他,我的压力很大。
就在我准备随便找家工厂做事的时候,姐姐突然问我愿意不愿意去她所在的理发店做发型助理。
二
很多的理发店都有发型助理一职。用人们通俗的话说,就是洗头妹。这看起来是一个轻松的工作,事实上并不是这样,先不说每天的熬夜,一天的头洗下来,手上的皮肤泡得发白,要是在冬天一见风,皮肤就会裂开一条条的缝,稍微保养不好,便会渗出血来,疼痛难当。
其实在此之前,姐姐就和我说过去理发店上班的事,只是我一直都觉得,到理发店上班毕竟说出去不太好听,所以也就没有答应,可是人是禁不住现实的再三逼迫的。就这样,我只好去理发店上班。
我所在的理发店有十几个像我这样的洗头妹,在这里,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编号,大家都以代号相称,至于真正的姓和名是没有人关注的。
上班的第一天,我给李明亮发了信息:我又回东莞了,现在在长安的一家理发店里做事。
李明亮是煜煜的亲爸爸,自从我回了老家,就没有再联系过他,也不知道他的手机号码是否换了。信息发出去,我就忐忑不安的等待他的回信,没多久,我的手机欢快的振动起来,我满心欢喜的打开来看,是他,只淡淡的回复了一个“哦”字,我的心情瞬间跌至谷底,可是,我能说什么呢?
两年前,我和李明亮同在东莞的一家电子厂打工。也许是独在异乡的寂寞和孤单让我和他走在了一起,我们成了男女朋友,同很多工友一样在工厂外面租房同居了。虽然两个人挣钱不多,可是日子却过得温馨而快乐。唯一让我担心的一点是,他的老家在四川,而在我来广东打工之前,我的母亲就一再的告诫我一定不能找外地的男朋友。我小心翼翼的隐瞒着与李明亮恋爱同居的事实,我以为,只要这一切不被父母发现,也许我们就能长长久久的生活下去。然而,纸包不住火,这件事还是通过一起来东莞的打工小姐妹们传到了父母的耳朵里。我不知道我的父母当时会是怎么的伤心失望或者是愤怒,但是在得到消息的第二天,我的父母就从老家千里迢迢的赶了过来。
我面临着一个两难的选择。李明亮跪在二老面前苦苦哀求他们让我留下来,而二老冷眼看着他,坚持让我跟他们回家。
我想李明亮一定很恨我,因为他始终相信,如果我再多坚持一下,也许我的父母就会同意让我和他在一起。可是事实不是这样,我也有我不得已的苦衷,只是这一切说出来已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有跟我的父母回家,听从他们的安排,等着媒人上门说亲。
我嫁进林家的时候,我的父母很为我高兴。林志荣是家里的独子,家里的经济条件也不错,只是他们尚不知道,这时候我的肚子里有了煜煜——李明亮的孩子。这件事很快就被警觉的林志荣发现了,在迟疑了几天后,他向我提出了离婚。因为错在我,所以,对于他所提出来的离婚我没有什么异议。我们很快办理了离婚手续,然后他外出打工,而我只好搬回娘家住,因为这件事,父母在乡邻中丢尽了面子,但是没有办法,只能让我在家里呆着,把煜煜生下来,我给李明亮发过几次短信,但是他都没有回复,也许他也有他的想法,但是我不恨他,毕竟是我辜负他在先。
我一直想把煜煜的事告诉李明亮,可是有好几次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我当年离开他的时候,丝毫也没有怀孕的迹象,如果我告诉他这件事,他会有怎么样的反应呢?我不知道,我不敢赌。当然,我完全可以开诚布公的告诉他,然后要他负担小煜煜的抚养费,可是,我真的要这样做吗?我又迟疑了。
三
我们这些所谓发型助理的工资也由几大块构成,一般说来,我们的底薪在一千二左右,每洗一个头可以得一到两元的提成,另外,有些大方的客人还会给小费。一个普通的发型助理月收入大概也可以达到一千七八到两千左右,这比一般的工厂要稍微高些。但是,据姐姐私底下跟我透露,我们店里有些助理的月收入远不止这么多,比如说12号。
12号差不多可以算是我们店里的店花了,我刚一上班就注意到了她。除了漂亮和身材好,还因为她常常在上班的时间里外出,而老板却从来不管她。刚开始我心里挺疑惑的,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有许多老主顾在店里帮她买了“钟”。而像我这样的新手,因为初来乍到并没有什么老主顾,也就只能每天按着店里分配的轮着帮客人洗头。
也真是无巧不成书。我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我的初恋情人。
那天的生意不太好,很多姐妹们都结伴出去玩了,我懒懒的蜷在沙发上看杂志打发时间,这时进来一个人,老板娘忙叫我去招呼。刚开始时我没太在意,只专心帮进来的这个年轻男人洗头。在洗头的间隙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找我闲聊,突然,他惊讶的叫起来:“你是不是黎小雪?”我一下子怔住了,这才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就是陈于。也许因为过了很多年没见,他的个子长高了很多,以前枯黄的头发看起来像营养不良,现在也一根根变得油光发亮起来。不仔细看,还真是很难一下子把他认出来。他拉住我的手臂使劲的晃来晃去,叫嚣着要请我吃饭。
这天下午,我第一次买了两个小时的钟和陈于一起吃了晚餐,买钟的钱是我自己掏的,晚餐的钱是陈于付的。在闲聊中,我得知陈于现在在一家电子公司做了主管,不但没有结婚,而且连女朋友也没有。我的心里微微动了一下,但马上就平静了,我和他,是不可能的。我知道按我们家乡的习俗,他的父母绝不可能接受一个有私生子并且结过婚的女人做他们的儿媳妇。
有了第一次,陈于来我们店里的次数渐渐多起来。每次来,总是带各种各样的零食过来。店里的伙计们在分享了他带来的零食后,总是拿我和他开玩笑。他也不辩驳,只微微一笑了事。剩下我一个人不好意思起来。因为这样,姐姐不止一次的警告我不要和他走得太近,没有结果,不如不要开始。
是啊,没有结果,不如不要开始。
七夕那天,他很早就打电话给我,约我晚上出去逛逛,我答应了,我想,正好和他说说我的过去,说说关于煜煜的事。这些事他一直不知道,我也一直拖着没有和他说。可是,早晚要说的,晚说,不如早说好。
那一夜的灯光亮如白昼,来来往往的男女十指相扣,玫瑰闪亮如同焰火。我像说别人的故事一样诉说自己的经历,最后偎在他的肩头泣不成声。他静静的听我说,到紧要处,像是要把我的手指捏碎一样。他将我紧紧的搂在怀里,说从此以后,一定会好好爱我,说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在他的心中,我永远就是他眼中最初的纯美无邪的黎小雪。
四
终于有一天,李明亮找到了我上班的店里,找到了我。他是来谈煜煜的事。
李明亮是我姐叫过来的,为了这事,我和我姐吵了一架。我姐说,父母的年纪也大了,不可能长期的帮你照看煜煜,再说,你一个女人带个孩子,以后想要再嫁的话可就难了。我承认姐说这话都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实在不舍得别人把煜煜从我身边带走。也许一个女人做了母亲,孩子就成了她身上最重要的一个部分,怎么都割舍不下。
李明亮提出要带煜煜去做亲子鉴定,说如果煜煜真的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愿意承担抚养或者付给抚养费。说这些时,他没有提及我应该怎么办。我们的爱情,早已在无情的现实里被消磨殆尽。我犹豫良久,没有答应他亲子鉴定的要求。临走时,他要我再考虑考虑,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打电话给他。他走后,姐姐毫不留情的骂了我一顿,我没有回应,确实有些事情是我做得不好,可是并不是所有的错都能改正的啊。
我和陈于隐秘的相爱了。
苦恼的时候,只要一想到陈于,想到陈于那些关于天长地久的承诺,我的心就变得甜蜜无比。在离婚的时候,我曾以为我这一辈子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一个男人。可我没想到这么快就会重新爱上一个人,爱得隐忍,痛并快乐着。空闲的时候,陈于会带我去社区广场散步,望着那一面沿墙攀爬的藤藤蔓蔓,我的心事也会纠缠不清,我憧憬着有一天,我和陈于能够光明正大的手牵着手,去任何地方,见任何人。
最近,陈于来见我的次数少了些。打电话去问,他说正在和一个朋友筹划开店的事。他们准备一起投资开一家儿童服装店,还说最近一段时间都在搞市场调查。这是正事,我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可是我们很快就因为这件正事而狠狠的吵了一架。那天,陈于约我出来见面,没有任何预兆的就提出向我借五千块钱,说是店面已经盘下来了,但是装修需要一笔费用,而他的全部积蓄已做为先期资金投进去了。听他的描述,觉得这个店的前景似乎很美妙,可是五千块不是一个小数目,我一下子还是下不定决心。
你也知道,这些年这样折腾,我也没存下什么钱,要不,我凑两千给你吧。我轻描淡写地说。我的银行卡上一共还有八千块,是我这么多年来的积蓄,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福祸,我又怎么能把钱全都取出来花掉呢?
他立即显得特别失望:怎么会只有两千块?
我笑笑:你以为我是富婆?
听说在理发店里做事的女孩子都比较有钱。他嘟囔道。
你……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一转身,走了。我想,我当时的脸色一定相当难看。
事后,他再三打电话来道歉,我也在话语之间原谅了他,可是,我却觉得,在我的内心深处,这份爱情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只是在爱的光芒下,我们都忽视了而已。
童装店开张的时候,我订了一个大花篮前去祝贺,才知道和他合伙开店的是一个年纪和我相仿的女孩,这多少让我有点不高兴,吃饭的时候,我一个人喝了不少闷酒,半醉的时候吐得一塌糊涂。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什么,可是我依然心如刀割,这段无望的爱情!姐姐似乎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回家后再三的质问我,我才告诉她借钱给陈于的事,气得姐姐直骂我傻。
人总有犯傻的时候,从不犯傻的,是神而不是人。
五
姐姐开始托人帮我物色对象。
于是我开始了一次又一次的相亲。我不反感相亲,我只是不明白那些红娘们是从哪里找出来这么多有特色的男人的。这些中年男人,有老实木讷的,有色胆包天的,有形容猥琐的……估计这世界上的好男人都被别的女人挑走了。每次相亲结束,我就会把前来相亲的对象从头到脚品评一番,这让姐姐心里有些窝火,她不止一次的朝我叫嚣: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好男人能轮到你么?听了她的话,我心里反而平静坦然了,既然好男人轮不到我,不如干脆一个人过。
陈于已很久不曾来看我,也不来光顾我们的店,偶尔打个电话,也是短短的几句话就收线。发短信打电话给他,他总有无数的理由说自己忙,仿佛全世界最忙的人就是他。为这件事,姐姐不止一次的嘲笑过我:看看你自己的眼光,就这样一个男人,也值得你借钱给他?我不能反驳什么,只在得闲的时候,一个人去社区广场,坐在那里看来往的男男女女们,像一个失去心爱布娃娃的孩子。
冬天来了,店里的生意渐渐好起来。我的老主顾也多起来。那些点我帮他们洗头的中老年男人喜欢借着我为他们洗头的空当趁机捏捏我的手或者是趁机摸一下身体的别的部位,我也不再像最初那样面红耳赤,满脸不悦,只是微微一笑带过。姐姐说的对,我们吃的就是这碗饭,摸一下也不会有多大的损失,又何必把自己的饭碗砸了呢,更何况,像我们这样的女人,男人是指望不上的,也就只有靠自己年轻的时候多赚点钱了。
陈于结婚的消息是别的同学告诉我的。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他就快要当爸爸了。想不到这样快,我在心底里感叹,可见他不是真心待我的,如果是,他不会在和我交往的同时和另一个女子交往。我打电话过去,他的手机号码已变成了空号。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姐姐,姐姐却没有一点惊讶之情,说现在这种事情实在太平常,并且说可以帮我把他借的两千元要回来。直到姐姐把两千块钱交还到我的手中,我也没有追问她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要回来的,自此之后,我和陈于,再无瓜葛。
隔了几天,李明亮来找我。
我请他吃饭,我们都喝了很多酒。带着微微的醉意,我们坐到了工业区外边的草地上,背靠着背,看着这个五光十色的城市。借着酒意,我问他: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他沉默很久很久,说爱过。然后又补上一句:不过我现在有女朋友了。
我抬头,强忍着不让泪珠掉下来。天边的月亮,变得刺眼而模糊,像一滴生宣纸上陈年的水珠。
爱情像是天边的月亮,可望而不可及。而我,像是水中捞月的猴子,每一次捞住的,都不过是美丽的幻影。
见证爱情纯净度
【1】
手机响了三遍才接。还不客气的一接就是一声闷吼:“有完没完呀你。休息日也没个安稳觉。火。”
全子在那边陪着笑声喊抱歉,却又有些焦急:“知道,知道。可情况紧急。今天老总临检,刚下来的通知。快,把你手上的资料报告送过来。”
一听老总二字,惺忪的睡意立马清醒了。这年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总放下话——检查!因那老总也不是没事找事的,业务正常运作,他也不会不知拣个懒。若来个临检,只有一个原因,定是业务运作出现了严重纰漏。所以,他来一检,挨骂是小事,没不准一个不意就会把谁给挂了。想想就汗淋淋。这年头趁饭也不容易。
“哦哦哦。知道了,就来。”我在公司是个小虾米,这类临检与我是没多大关系。但与全子共事好多年了,又是老同学。也承蒙他这多年的关照,知恩图报,所以向来都是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今天这事自然要跟他撑起。
找好资料,草草收拾了一下装扮。一向是大咧咧的,收拾起来简单快捷。30岁的女人了,不用刻意装模也够成熟了,那张脸是佐证。至于扮小妹妹,一向是我不屑的。没想过去勾帅哥。就是想过,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哦,那时还真认识一个帅哥的,可惜……故事过时,不提也罢。甩甩头。正事要紧,别再这里浪费时间。
可有些事就是躲不开。
“这么早出门,相亲去啊?”临出门了,还被在客厅里无聊的弟抛过来一句。懒得理他。只把门关得比平时响。被这样奚落早已成了家常便饭,他是自家人,不会是真的奚落。而那些巷子里的大姨大妈老婆子们的话就杀伤力大了。——“你看这现在的女人真搞不懂了。30岁还不找个人嫁了。真这辈子都不嫁人了啊?谁信!也不知她脑子里怎么想的,真就这世上没有配得上她的呀?眼光也太高了点吧?人,也要照照镜子!”——真是吐血还不够。所以,每次经过她们身边时,总是尽最大努力的高扬着头,充分的表现着她们永远也不能到达的高贵境界,就若她们永远无法猜测我内心深处的神秘思想一样。
而鬼知道我其实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鬼知道我30岁还死心塌地走在独身的这条路上。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也不是没谈过恋爱,也不是没被人爱过。只是,那似乎太久远了。仿佛上世纪的记忆了。他的样子也似乎记不起了。只知道他相当出色,相当帅。当时追他的人一串串。但我不在其内,是他追我的。所以,当时扎扎实实的过了一回虚荣的瘾。现在还搞不清当初是真的爱他,还是仅仅因为他在百花丛中独独选择了我,那份致命的虚荣心的原因。
【2】
“总算来了。”全子火急的样子,我感到事态严重。可全子没来得及跟我细说,他说老总早在会议室了。各部门都在抓搔,气氛严肃得很。我催他赶快去,并祝他平安无事。
全子说:“还是老同学好。”
“废话!”
全子去会议室,我也出来准备回家。临别时,全子走出几步,却又回头叫住我,说:“有件事,想来应该告诉你。华子回来了。——他们准备搞个同学会——你想想要不要参加。我走了。”
我木在那里好一会儿。这个消息不算惊雷。但仍是不小的惊诧。华子!就是那个曾经认识的帅哥。曾经的男朋友,也是唯一的男朋友。他在国外。先是留学,后来工作也在国外。但他迟早会回来的。国外再豪华,终究是异乡。只他回来就回来吧,跟我有什么干系呢?就是有,也是以前的事了,早是水过三秋了。这全子也真是。我耸耸肩,不去想这事,噔噔噔下楼。
可是。也许由于实在没有别的事可想,华子的样子竟自己浮了上来,赶也不走。
有些事,真的怎么躲也躲不开。
和华子是怎么认识的,真的想不起来了。或许是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的名字太多,然后看见他,别人就告诉我:“喏,那就是华子!李慕华!女生心中公认的白马王子!”哦。算是认识了。可他怎么认识我的,我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听他后来说在图书馆,看见一个还算标致,看笑话书笑得整图书馆的人都往她看的女生,别人对他说,那就是我。
其实,那时的我真的很平常。只是比较别的女孩子多分活跃的霸气,跟个男孩子似的。完全与“我见犹怜”类的小女生气质挂不上钩。绝对不是那些大男子主义的男生所能接受的。当时,男生称我“哥们儿”,有时走在一起会忘乎所以而毫不客气的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我白眼。到底我还是女子。他们不当,我自己知。“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我还知道遵循。尽管他们觉得有点儿滑稽。
“我怎么看怎么不觉得你是女子。”这句话是男生用在我身上的统一台词。
问过他凭什么喜欢我?开始他不说。没想过他那样一个青春阳光,优秀帅气的男孩子也会含蓄,所以有一度想他大概是为了躲开那些MM的疯狂追逐,而选中我作挡箭牌而已。我也不喜欢他,所以不在意为他利用。到底,能和他名正言顺走在一起是多少女生所梦寐以求的,那份虚荣心的满足感已让我乐在其中了。
可有一天,他告诉我。他是真的喜欢我。我当时有点懵,质疑的眼光,他后来说他为此很受伤。
“我实在想不出有让你喜欢我的理由。”我说。
“能说出理由,就不是喜欢了。”他还真行,把张氏那句“爱,就是没有理由。”换汤不换药却翻了个版本。
我笑笑。不相信,也没有怀疑。他也没多说。也没问我喜欢不喜欢他。他从不在这方面与我多言。大概他和我一样,“情冷感”,对这些字眼过敏。不过,知道他是个极原则,守诺言的人。他既然说了,我就没有理由怀疑。
我们还真像模像样的谈起了恋爱。成为当时校园最瞩目也最争论的一对。我为此受过许多MM的攻击。可对那些MM,我自有一套,她们在我面前清一色的灰溜溜的讨没趣。
我说:“搞清楚。是他追我的,不是我缠他。你们喜欢,自顾追去,我又不稀罕他。不过,你们追不上,那我可就帮不了你们了。”可怜的MM们,个个气得翻白,说:“算你狠!”
不确定自己是否爱他,但我知道如果他娶我,我一定会嫁他。所以,当两年后毕业分开时,他对我说:“等我三年。我留学回来就娶你。”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那一次,他第一次吻了我。我没有拒绝。
【3】
分开后。信来回时间太长,话费太贵。幸好,有网络。我们开始在网上聊天,一诉别离之愁,思念之苦。而网络真是神奇。平时我们淡淡口吻的交谈在对话框里完全变了味,变得缠绵,温柔,感性。句句温婉飘香,字字柔情四溢。哪是什么聊天,简直就是诗歌文汇的现场演绎,光芒四溢。
其间,他回来过两次。短短时间的相处,却又恢复往日的平淡口吻,与网上的我们判若两人。他依然爱着我,并诚守着他于我的诺言:“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永远不分开!”
我点头。我知道,我也爱上了他。但我更清楚,我是爱上了网上的他。
那一天。秋风乍起,枯叶飘飞的黄昏。对他说:“怎么觉得网上的你与现实的你不一样!”
“那你是喜欢网上的我还是现实的我?”
“网上的你。”我想也不想。都是他。喜欢哪个他不也一样?
“你喜欢网上的男人?”他忽然变得严肃。事实上,他一直就是个严肃的人。
“不是网上的男人,是网上的你!”我感觉到了什么。
“你觉得那个我比我好?更适合你?”明显感到他眼里的灼伤的光。
“我不知道。——”我语乏了。心里在隐隐质疑。一种不安的质疑。
“别告诉我,你们是两个人!”我终于喊出了心底的质疑。
“是!”
“为什么?”我的愤怒在燃烧。
“你不知我在国外的生活。我根本无法上网,连写信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可我怕你时间长了,淡忘了我。就叫他代替我偶尔和你说说话。只是说说话。我不知你们聊天的内容,但现在我想我应该知道了。也知道,你爱上了他!”
“可我那是把他当作你!你不能这样定我的罪!”我喊。一种从未有过的委屈。他却很冷静,眼里是一种我不敢看的伤。
“可你爱他!我知道。我一直知道。你爱上的是网上的我,是他!”他头低下去。我看不见他的眼神,也不敢看。我的心开始下沉。我甚至忽略了我的委屈。
“我真的只把他当你。如果知道他不是你,我当初绝不会。”
“那你告诉我。现在你知道了。你还爱他吗?你还爱我吗?”
“我——”我一瞬的迟疑。
“我明白了。我们——分手吧!”他抬头看着我。眼里一颗泪珠在我面前滚落。
“为什么?就算是我与他有什么,也只是在网络!我与他根本就没什么!我没有背叛你!”我喊。受伤的愤怒。也夹杂这柔软的无奈。不管我对他如何,却是一直想嫁他的。而在他的那一颗眼泪里,我更坚定了我的抉择。
“有一种背叛,比身体的背叛更伤人于无形却深入骨髓。那就是心的背叛。——但我不会怪你!这一切是我自己造成的,我没有理由责怪你!只是,我们不可能了!”
他的声音,他的眼神,一种深入骨髓,催人泪下的疼痛。
在那一刻。我知道,我撕碎了我于他心底无与伦比的美丽幻象。
他走了。
我没有挽留。也无法挽留。
在那一刻,我确定了他是我生命里最真实的爱情。只是,我失去了我的爱情。
【4】
全子接下来的几天都在有意无意的说起华子。说他在国外的经历,和他的现状。我从不搭一句话。却也不打断他,任他说,只是听着。他说华子这几年还不错。总算事业平稳,进了一家国际集团。如今得了机会回国内分部公司来,不出意外,应该不会离开了。只是,他一直未婚,连女朋友也没有。大概太顾工作了。
“同学会。想好了参加了吗?”全子问。
知道大多同学都成家立室,儿女成双了。所以觉得这类同学会实在不适合我。但就在本城市,不去又说不过去。而去,到时一定会和华子碰面。不知怎的,一想到将与他碰面,心里竟是一股莫名的烦恼,相见,又不想见。
“其实,你应该和华子见上一面,好好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当初说分手的是他!况且,当初我也没有错!”嘴上不输理是我怎么也改不掉的脾气。而我心里也说不清究竟怎么想的。只是话却这样说了。
“是。我知道。可我也知道你至今一个人也是因他。你在向他证明。然而,你知道吗?他这么多年一个人,也是在向你证明!你们相互证明了这么多年,还不够吗?我真替你们着急!”
“可你不知。有些东西最经不起伤害。有些东西过了,就回不去从前!你不了解华子。你不了解他的爱情。他能原谅我,却无法原谅他自己。我和他,多年以前就已经结束,现在也不可能再开始。这是你不知道的。”
“我是不明白。非常不明白。爱情在你们眼里有多大的纯净度?”全子摇头,不可思议的困惑。
“我不知道它在我这里的纯净度,但我知道在他那里的纯净度!是一个无法到达的天数!正如他所说:‘有一种背叛,比身体的背叛更伤人于无形却深入骨髓。那就是心的背叛。’只有他才能感受到那份极致的伤痛。所以,我与他再不可能!不过——”
我笑道,“同学会,我还是会去的。也会和他见面。但只是见面。”
我知道我的笑里是一见到底的无力。
全子再度叹息。说:“不过,他曾与我说起过,他喜欢你,正是你那份他一直要找的纯净!”
“是。我知道。可惜,可惜我撕碎了他于我的那份纯净度为天数的爱情幻象!”
我也叹息。却不觉得伤悲。因为,我知道,至少,曾经,我拥有过一份纯净度为天数的爱情……
我想,华子也是。
为这份纯净度为天数的爱情,我们寂寞一生也不惜。
我忽然笑了。笑得很倔犟。笑得很落寞。也笑得很满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