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倒是不紧不慢的继续着,虽说洛蓝现如今还没落个封衔,但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皇上对这蓝主儿可不是一般的宠幸爱护,为了她甚至废了李贵人,宫里头早传得沸沸扬扬,特别继马场之事后,阿谀奉承的奴才丫头比比皆是,就连朝都外也流传着,洛蓝有着倾国之容貌,倾城之绝色,气若幽兰,深得皇上之欢心,怕又是妲己飞燕之流。也有说是洛蓝主子深得大体,为人平淡,甚至在辅顺王谋反时以死明志,可谓难得的一代后主。
洛蓝闻言一笑置之,谣言本就当不得真,守着自己的院子独自过活,陌上开花,独自静好,管他留言几许。
就这样就快挨到年尾了,春儿身上的伤算是好利索了,整日不得闲的在院子里摆弄着花花草草,说是等来年春头,院子里头便能姹紫嫣红,岂不是赏心悦目,翠梅和艾米两丫头也跟着瞎忙乎,晒了几包的花材,缝了几只睡枕竟还剩一半,丢了怪可惜的,差小达子送了个睡枕予了名允,还送了些花材,留着他煮茗茶搭味儿,还可以养养神气儿。
洛蓝少了她们的聒噪,耳根子清静了许多,径自从胡太医那儿索要了些医术慢着性儿胡乱琢磨着,一阵子下来倒也琢磨出了些养身之道。
名允倒也时常来,饮茶、用膳、博弈或者闲话家常,即使留夜也从未有逾越之举,仅仅相拥而眠至天明而已,其他妃嫔那边从未去过,据说这可急煞了云太妃,说是这样下去非得误了天契朝的日后,三翻两次差人往龙延厅送秀女之绢图,甚至有几次送到了永阳宫,说是来年开春了便会进宫,名允正当要发作,却被洛蓝生生的拦了下来。
“我倒是觉得这批秀女模样儿都挺不错,肩若削成,腰如约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爷还有什么好嫌弃的。”洛蓝翻着绢画,看着画卷上美人如斯,惊讶于云太妃从何处寻来这些个美人胚子,可谓是花了好一番心思了。
名允脸色忽变,神情黯然,眸子深处悠悠的受伤,失去往日的神采,死死的扳住她的薄肩,咬牙切齿道;“你就如此的不屑?如今你还是不明白我的心思么?我要的是什么全天下人尽知洛蓝你竟还不能知晓?”名允如受伤的兽般,挫败无力,松开手,趋步后退,最后拂袖而去,洛蓝还未曾来得及解释什么便不见了他的踪迹。
日后便未曾再见到名允踏进永阳宫,日头照过,只是微微觉得心头少去了几分,空落落的,每想到那****离去时受伤的眸子便觉心里堵着块潮湿的棉絮般呼吸困难,一口气不上不下,春儿她们也觉察出有异,无从下口,便含词未吐。
转眼间竟到了年末,敬事房差人送了些上好的锦缎来,洛蓝看自己的衣服本来就多,好些还未曾有机会见过光呢,便赏给了春儿、翠梅、艾米和小达子了,足足让他们开心了好一阵子,洛蓝自个儿看在眼里也欢畅。
除夕那晚,名允在前厅宴请群臣,朝中大臣均列席参加,洛蓝心想反正无事便让春儿伺候着早些就寝,却不想刚躺下不久云太妃身边的小丫头秋素来催,说是皇上和太妃一会子要在花园摆家宴,让洛蓝主子一会儿过去,洛蓝心头一惊,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最后只得又硬起头皮让春儿伺候着起了身好生梳理了番。
待洛蓝到园子时,遍处的灯火已斑斓点起,犹如白昼般,大部分的妃嫔贝勒亲王阿哥格格等均已就位,嬉笑声阵阵,奴才丫头们各个色子的来来往往。
洛蓝随意在角落边的桌子找了一空席坐了下来,看了看桌边的其他人,看模样儿三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娥眉粉黛,风韵残存,看到洛蓝在此桌就位倒是惊讶得无人再言语,想是先皇的答应才人之类的,洛蓝冲她们微微点了下娥黛,径自跟一边的春儿低声浅谈。
言语间,只听到小伍子拉长了嗓子唱喏道:“皇-上-到-”。众人齐刷刷的站起欠下了身子坐下,因是家宴也没平日那般的隆重的礼数,音毕,便见名允大步进了园子,穿着明黄色袍子,双肩蛟龙盘旋,腰腹苍鹰翱翔宽锦镶玉腰带,还系着串碧玉挂件,红色的流苏随着他的步伐飘飘荡荡,名允眼睨着众人坐上了首席。
洛蓝望去,看到卓意正好坐于名允席下,神情淡然,他身侧的正是妙佳氏,满脸红光,已大腹便便了,开春来孩儿便出世了,再往下便是李氏和闵安氏,两人正垂首闲谈着,笑靥如花。
侧桌的是几个阿哥格格紧挨着喝茶,聊着什么,名殊格格怕是对男人间的话题不甚感兴趣,正抬头百无聊赖的四处张望着,正好和洛蓝的眼光撞着个正着,微微浅笑着避过了眸子,
洛蓝有几分尴尬的随手拾起块梅花糕放嘴里慢慢的嚼着,如同嚼蜡,夜风吹来几分凉意沁入,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微微瞥见一衣角随风浮动,却瞧着正是妙佳氏在丫头秀容的搀扶下笑着走过来,卓意在其后,眸子紧紧的锁着洛蓝,脸色在夜光之下略显苍白,双唇微微翕动,若有所思的样子。洛蓝“猛”地心里打了个机灵,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倏地站了起来,膝头撞到桌子脚边生疼,整个桌子“轰隆”一声,一时间各异的目光从各处投了过来,洛蓝顿时面色绯红,半垂着头,春儿自身后搀扶着。
“没事儿吧?这孩子还是毛毛躁躁的!”妙佳氏笑道,“好一阵子没见到姑娘越发的水灵了,只是身子沉了,进趟宫倒也不太方便。”
“福晋说笑了,身子沉当多多休息才好,可不好到处乱跑,这开春就该见喜了吧?不晓得是位小格格还是小贝勒呢!”洛蓝目光柔和的看向她圆鼓鼓的肚子,卓意的孩儿正在他人腹中孕育着,心里难免有几分的伤感落寞。
妙佳氏轻抚腹部,看了眼身后的卓意道,“我倒希望是个格格呢,乖巧,她阿玛不经常在身边时也好有她作伴。”
洛蓝兜着嘴角浅笑,默不作声,妙佳氏牵起洛蓝的柔荑,说,“这儿烦闷,尽是大老爷们聊的些个话题,无趣得很,走,我们去别处透个气儿,聊聊些知己话儿…”话毕便拉起洛蓝丢下一袭人直往外面走去。
到了外头,一阵闲逛,银色月光如沙幔般笼罩着整个宫城,树枝藤蔓也在凉风下轻轻摇曳,忽然妙佳氏开口道,“姑娘在宫里头还好么?”
“恩,挺好的。”洛蓝起手搀扶着她应喏道。
“姑娘慧质兰心,应当能明白我的意思的,不瞒你讲,爷自姑娘进宫后精神不济,虽我们看在眼里头,疼在心头,可嘴上也不好讲,这事儿若传了出去不管是爷还是皇上怕是都要去了几分面子,叔侄二人争一女人终究不是个体面事儿。”
“福晋讲的洛蓝心里头都明白,早死了那份盼头了,与王爷之间终究是有缘无份,如今只想在永阳宫安生过活,不想焦心太多,皇上年纪尚轻,日后后宫佳丽数千,自然会将我忘却,永阳宫如今对于我而言只是一栖身之所而已。”
“姑娘凡事不必太过悲观,我们旁人都可看得出皇上对你与其他妃嫔不同,眼神里有股难以言喻的温柔。”妙佳氏叹了口气儿继续道,“如今只求日子淡了,爷能放宽了心。”
洛蓝心里一阵绞痛,脑中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忘却哪是如此简单之事,只怕此生必像风湿痛般不见伤口,缝阴霾天气却锥心刺骨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