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当老牛遇见嫩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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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当我们再次相会

“大姐,吃饭,你脑子里又在想什么呢,菜都凉了。”沈离见林若曦十分钟都没动手,忍不住向她抱怨,若曦回过神儿双手挥动勺子挖了一口扬州炒饭放到嘴里,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回答:“我想什么?我想吃饭!”

“那个插尿管的帅哥和你什么关系?他妈好像认识你的样子?”沈离满嘴都是玉米饼,吃得是倍儿香甜,“有什么内情可以透露吗?是不是你们当年曾经死去活来地初恋过,因误会而分手,多年以后恋人重逢,恰巧郎无妻,女无夫,一时间天雷勾动地火,旧情重燃是吧?”

“大姐,那你就好好指导我一下,一个轻微脑震荡下身还插尿管的人,我怎么和他天雷勾动地火地重逢再相恋?”若曦对沈离“切”了一声,继续低头吃饭。

沈离瞬时被她噎回了话头,自己也觉得刚刚的猜测确实没逻辑,赶紧捂嘴咳嗽了两下,也只能满脸失望地吃完面前的午饭。

“听你们主任说昨天晚上你值班?”若曦从饭上抬起眼睛,心不在焉地问。

“嗯,昨天晚上我负责拍片子,居然有个因为做床上运动做得太用力撕裂下身的,拍了半天,累死我了。他本来还不想脱裤子呢,大男人忸怩得要命,这把我气的,我就说啊,‘你要是再不脱,这一辈子都不用脱了’,那个快五十岁的男人才舍下金贵的脸皮把裤子脱了。你说,现在这社会怎么了,陪他来的那个女人最多三十岁,一看就不是夫妻俩,没想到还这么生猛。”沈离吃饭时一向大嗓门,隔壁餐桌的同事听她左一句脱裤子的,右一句脱裤子的,都往这里望。

“我说的是,你晚上值班有没有看看那个陆阳大脑到底有什么情况?”若曦对这种深更半夜发生的色情话题没有大兴趣,直接转开话题问。

“不用看啊,他过来的时候不都带了检查的诊断吗,你干吗还问啊,噢,原来你真的关心他……”沈离还是不想放过这种可能性,“你还说你们俩没情况呢,谁信?”

若曦放下勺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我关心他?我怕他不早点儿死!”

沈离一脸诧异,“哎,林若曦一个昏迷类植物人都能把你得罪了?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下午再上班的时候若曦明显有点精力不足,恍惚的她勉强查了三个病房,赶紧收拾一下跟主任说一声自己身体不舒服,想要先回去休息。主任一向和善好说话,但暂时找不到替班,只能让她先等等再说。

在办公室里,若曦倒了杯菊花茶,慢慢抿了一口,舌尖忽觉得烫,再吹一吹,看着杯子里上下滚动的菊花,白莹莹地漂动着,一直晃悠悠的,像是那颗曾经爱过的心,没人知道。

那个时候,也说不出是她借着年纪小盖脸撒疯装傻呢,还是穆歌过于早熟默默用心关切呢,总之他们俩就那么暧昧着,你来我往地试探,带着说不出的甜蜜。

穆阿姨那个时候还在上班,穆歌初三又要中考,周五的时候总是没人照顾他,若曦知道了会记着提前一天回家,做两顿晚饭给他吃,顺便给他补习数学、英语,忙于学习的他总夸赞她做的饭很好吃,接下来就大口大口地全部吃掉,然后就是淡淡地笑着说自己很饱很饱。

虽然,她总会把鸡蛋炒咸了,但他从未说过难吃。有一次,居然要喝一口水才能咽下的咸鸡蛋,他依然是笑得眉弯眼弯的,把所有的饭菜一口气吃掉,都没给她留一点儿。

“如果那个时候你可以不走就好了。如果知道后来会是这种结局,我宁可没帮你补习。”若曦对着茶杯里的菊花,低低地说。

“谁走了?”身后突然响起很好听的声音,让若曦不禁回头。

果然是他,若曦点点头,自然地笑笑,“你怎么来了,真真呢?”

“在前楼妇产科检查呢,她说最近胎动很厉害,想让沈离帮忙找人看看。”他的脸在光影里,总有那么不自然的真实。

若曦毕业后一直和真真保持联系,真真和吴昊分手,和吴昊和好,然后再分手,分分合合直到遇见他。于是真真销声匿迹了两个月,然后就是郑重其事地找若曦谈了一次话,告诉她在若干年后再次无辜当了海轶炮灰的事实。

没错,郝真真最后的终结者是海轶。

看来,这种炮灰生涯若曦一辈子都逃不过,哪怕都事隔那么多年,还会无穷无尽地向她袭来。面对眼前考验团结友爱同窗情意的关口,若曦再无奈也只能接受。当时事情多,说不出来滋味,只是觉得心烦,不负责地回了一句:“你爱咋样咋样吧,让我自己消停会儿就好了。”

那年,是穆歌走的第二年,正忙于找工作的若曦真的提不起任何精神来感应到外界的突发状况。

真真知道,若曦为人嘴硬,既然这么说必然是被自己的行为伤透了心,便自觉地从此消失在若曦的眼前。个性直爽的她一如既往的痛快,既然自己不能扫除若曦心底的不舒服,那么情愿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出现,惹她不痛快。

这样的理由或许是真真为人的骄傲,却也是若曦最难过的地方。后来,再后来,她渐渐忘记曾经有过那么好的一个朋友,现在,她的身边只有同事,聚会的时候只有同学,唯独,再没有朋友那个亲昵称谓。

还是前不久,有天傍晚车在路上爬不上去坡,吭哧吭哧地差点灭了火。若曦开车技术一向差劲,车子呢又是该淘汰的手动档小排量,来回倒腾了几次都没爬上去,眼看着身边风驰电掣呼啸而过的车子她不禁发愁,随后停了辆车在坡旁,下来的正是海轶。

“若曦。”海轶还是当年的模样。虽然人过三十,身姿还算挺拔,比起从前似乎又添了些许成熟和稳重,长长的黑色风衣,衣领袖口依然清爽,浑身上下一如既往的白马形象。

海轶上车帮她开过上坡,她怕车当场现眼,也坐在副驾驶位置上。

狭小的空间里,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若曦渐渐觉得不安,话题也少了下来,沉默尴尬。

他们之间还是有禁忌的,当年的跳槽,后来的窝马,他的每一步最后都会不自觉地伤害她。她那时候习惯了,心也不觉得痛了,却在什么都快忘记的时候又看见了他,于是不察觉间又提醒她注意当年几乎淡忘的伤痕,有些隐隐地痛。

那次,最后以若曦的落荒而逃告终,不是还在意,而是手脚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放。

从前的种种,就这样淹没在她慌乱的背影里,片片都未剩下,零落在秋风瑟瑟里。

“一会儿你打个电话叫她上来聊聊天,算起来我们俩也好久没见了。”若曦放下茶杯,用手撑着桌子边站好,昨天因为遇见穆音知道了一些穆歌的过往,今天又要面对这样故友相遇的尴尬局面,她确实有点难以坚持。

过日子,总是缺少浪漫和唯美。每天早起,中午吃饭,晚上睡觉,每一幕,每一个场景,一遍又一遍地无谓重复,三年五年,十年八年对于若曦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除了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随着命运的逐流,各奔东西外,只有她还在原地等着虚无缥缈的命运惊喜。

这种困顿境地,真令人无奈。

“她说一会儿就上来,让我先帮她来找找你。”海轶正视她,嘴角含着对妻子宠溺的笑。

真真说得没错,他会是个好丈夫,看来她看男人的眼光从来没有失误过。

曾经有很长时间,若曦总不能理解。真真这样的女人,为人豪爽不拘小节,海轶这样的男人,细腻温润如水,两个人凑到一起居然能擦出爱的火花还真让人甚觉诡异。她在寂寞夜里睡不着觉反复辗转的时候还真想过那样的场景:真真马大哈又惹祸后,海轶脸上挂着无可奈何的纵容微笑,揉着真真长及肩膀的发,真真也会羞涩地依偎在他胸前,唯美而浪漫。

也许命运总是有奇迹的,只不过那种命运的奇迹不是留给她的罢了。

“下午不用查房了?”他扬眉微笑,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搭在椅子扶手上。

“嗯,刚查过,晚上有人替我值班。”若曦解释得很详细,却突然想起来,他曾经也是个医生,还是她的师兄,对着医生解释医生的工作,有些无心的滑稽。

当年她听说他下海经商还真着实担心了一把,据说他是买断了哪位师兄的专利,联系广州厂商共同生产了一批颈椎理疗椅。那个时候是私人电脑刚刚普及的时候,诸多患了电脑综合症的白领们疯狂抢购这种可以缓解颈椎劳累的高端产品,不出五年赚了个钵满盆满。那个时候真真曾说过,他是儒商,即便成功也是风度翩翩不染铜臭气息。后来,她就做了风度翩翩的儒商太太。

贝宁在同学聚会的时候曾埋怨过若曦真傻,当年要不是她主动挂断海轶的电话,这个阔太太的位置准跑不了就是她的。其实,若曦也在无聊的时候想过这个问题,只不过想出来的结果是,就算当年她没狠心挂断海轶的电话,她也当不了阔太太。

那种惬意的生活不是她这种女人能享受得了的,那种应酬也不是她这种女人喜欢的,日日睡到三竿起,夜夜睡梦莲花开的日子,她一辈子都过不了。

如果让她选,她宁可选择自己和男人处于平等一点的位置,她可以奚落他的诸多糗事,也可以鄙视他的贸然尴尬,还可以嘲笑他的暂思短视。当然,相反也可以被他嘲笑,也不会为此黯然难过。

就像,她和穆歌。

门突然被敲响,若曦走了几步打开门,门外真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站在那里似乎有些时间的样子,她见到若曦,立即扯开笑容扑上来一个大大的拥抱,“丫头,我想你了!”

真真不是会隐藏的人,她说想了就是想了。

海轶微微眯起眼睛,笑着打量真真和若曦的动作。若曦如芒在刺,有点无措地反手抱住她,“你也不怕挤着孩子?”

“放心吧,他也要和干妈来个近身拥抱啊,来,来,来,让我们家小光头占占便宜,我告诉你噢,你干妈可是大美人医生,不乖将来就带你来她这儿打针。”真真抿嘴发笑,脸上都是贼贼的表情。

若曦不觉微笑,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两人同住一处时的嬉笑热闹。

时间它曾经悄悄溜走,如今又偷偷地溜了回来。

仿佛她曾经失去的那一切都不曾失去。

穆歌,真真,海轶都回来了,带着所有的过往,全部悉数扑回到若曦的身边。

仿佛每个人的身上都没有时间划过的痕迹。

那么自然。

再正常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