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我站在蚂蚁这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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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该以怎样的姿态,站立在这宽广的世界上

当我刚从学校毕业不久、面对社会头大如钟的那个阶段,曾经在电脑里建立过一个文档,题目叫做《建立世界观的十万个问答》。虽然最终连一百个问题都没有问答完,但是在坚持每天自问自答的那段时间里,常常会有一种非常自恋的冲动,想拍拍自己的头,对她说:“谢天谢地,你竟然也是这么想的!”

当然,这并不完全是因为自恋,而是“混沌的自己”终于理出“清醒的自己”,有种相见恨晚的亲切感。

在这世界上存在了那么多年,“怎样的事情是自己喜欢的或者厌恶的”应该已在脑中形成了基本稳定的标准和答案了,也基本上有一套自己判断对错的标准。这标准不一定正确,因为在各种价值观互相冲突的多元世界里,明辨是非更是不太可能实现的事。不过简单整理一下,也许会从一副茫然无措、随时等待受害的姿态中走出来,至少对自己是强大还是弱小、开心还是悲伤有个自我判断。不会明明随身携带着大把的希望和愉悦,却麻木无知地走入悲观绝望的队伍中去了。

“我该以怎样的姿态,站立在这宽广的世界上?”这是我向自己提出的第一个问题。

“姿态”就是姿势和态度,你希望自己用怎样的样子出现、用怎样的态度判断。这样的问题不是别人可以替你回答的(艺人包装除外),而是你要通过自己内向寻找的。

只要你需要做个社会人,就必须有一种或深入或简单的“自我设定”,通俗意义上称之为“装”。定有人说:“我才不要装呢,我就是要展现真实。”实际上,“真实”也是一种自我设定。绝对意义上的真实是什么?从天性来讲,就是光着身子在山头上追逐奔跑、或者穿着内裤在电脑前和网友吹牛。只要你出门前需要照着镜子整理一下仪容,就是为了遵循社会规则,将最真实的自己装扮得相对得体一些。这是社会人和自然人的区别,所以每个人都多少“装”一点,笑话别人“装”的人,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强调不装逼只不过是另外一种形式的装逼。

我们要做的“真实”是在得体的前提下,更接近自己的本心。尽量“装”得少一些,活得便更轻松一些。

找到一种发自内心向往的姿态,并不是要用什么东西框住自己,而只是为了梳理自己当下的喜好和想法、从交叉路口找到一个合适自己的路牌指示标。它是最接近你自己愿望的“设定”,你做起来也会得心应手,会更接近所谓的自然和真实。

那么“怎样才是适合自己的姿态”?或者说“怎样才是最好的自己”?

这个逐渐形成的自己,是由一个受精卵经历无数个闪光或者悲催的瞬间而贴片拼成的。我们迷恋过的那些偶像、我们白日梦过的那些生活、我们遗失的那些爱好、我们迷恋过的那些少年(姑娘)……这些都是我们经历过的自己,为之倾情、为之忧伤、为之开怀、为之绝望。

当我们有了这十几二十年的生活经验,总归能够对下述问题给出些答案:哪些是我擅长的?哪些是我愿意不顾一切为之付出的?哪些是可以占据我们发呆、打牌、网游时间的?哪些是我不能放弃的?

那么我们就开始试着用这些问题采访一下自己,重新将儿时的追求和梦想、自己内心最大的本源愿望拉回自己的生活中间,慢慢寻找“最好的自己”。

总是说让内心强大,该如何强大?先按照内心的意愿做些它希望你做的事情,它才会愿意变强大不是吗?

为实践自由,我选择成为我自己

作为有独立意识的生命体,我们一生都在重要或不重要的选择中度过。

一个婴儿,从家人摆放在面前的物件中看似无意识地抓起预示自己命运的那一个。不管是一支钢笔还是一坨粪便,都或多或少在父母的潜意识里烙下了对你未来人生的第一次判断。他们会在或长或短的一段时间内按照这个判断,规划或阻挠你的人生方向。

我们在生活的每一秒钟里选择睡觉、醒来、微笑、哭泣;选择听话、叛逆、热爱、孤僻。在懂得与基因做抗争之后选择消瘦或者肥胖。在拥有财力和信任医学技术的前提下选择自己的模样……

即便如此,我还是长期认为自己没有自由。想不清楚自由到底具体是个什么东西,但却相信它存在、并且一定很好很舒爽,必须找来一试以了心愿。

为了寻找自由,我选择离开家乡和父母,到外地求学。在挣脱父母的束缚之后,相继经历了孤独、受伤、痛苦、挣扎、放纵和后悔莫及……最终没有看清所谓的自由带来了什么,便已从“我想要独立”变成“我不得不独立”。在“独立”的压力下,自由选择的机会看似愈发微小了。

传说中的自由,还未相见便已永别。它就这样被束缚起来:生活压力大,有钱成为生存的唯一前提;价值观单一,有钱成为生存的唯一目的;更多的责任累积在肩,不仅要对得起自己,更要对得起亲人、爱人;很多人在看着我,我害怕失败、害怕做错;约束越来越多,人际规则、成功法则;想要的越来越多,越来越不知道该要什么。

我们所能做的就是不断被动地前进、不断抱怨自由的缺失、不断地和最终目标渐行渐远。

奴隶可以选择反抗,囚徒可以选择越狱。环境是否自由并不能成为借口,作为有独立意识的生物,我们能在任何现状下找到自我选择的机会。

不是自己失去了自由,而自己误解了自由。世上本不存在毫无约束的自由之乡,为自己设定一个不存在的幻想来追求,基本上是自己给自己刨坑下绊儿。除非你自己住到深山老林里,否则绝对的自由不会在生活中存在。只要有另外一个人在你旁边,你绝对自由了,他就必定在很多方面不自由。没有谁能够一辈子为了你的自由牺牲自己的正常生活,小时工也是需要付工资的。

自由不存在吗?其实有。真正存在的自由(绝对意义上的自由)更多是一种意识状态,它存在于脑中,它的存在可以促使你清醒、勇敢、主动地选择生活。

自由的字面意思是“由自己做主,不受限制和约束”。虽说是“不受限制和约束”,至少有“做主”这么个词在这个概念里面。“做主”就是说你要有个基本的判断,而不是糊涂的一笔、混乱地滚爬。

可以做主的“自己”必定不能连自由是什么都不清楚就去追求自由,然后脑子带着身体走一辈子冤枉路。可以做主的“自己”,需要是一个有独立的判断力、有逐渐建构的个人价值标准、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清楚自己有何优劣、知道自由是什么、知道“本心”在哪里、能在短暂茫然后找到前进方向的脑子。

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这个清晰而有主见的“自己”会逐渐成形,也会不断被各种理念、知识、规则改变着。他一边主动自我建设、一边被动被人指正,就像植物园里的树,边长边被修剪。

建设的力量是绵长的,改造的力量却多数迅猛有力,三年长出一根枝,一刀剪成秃弟弟。我们脑中那个奋力成长的“自己”也一样,不断被各种要求、期望、批评修剪着,逐渐偏离了自己该有的样子。它慢慢长大,慢慢变成很多人、很多榜样、很多想法塑造的综合体。用一张清晰的面孔,度过一个模糊的人生。

混蛋!这可是我的人生!我得让自己做主,别打扰我寻找最初的自己!

去找最初的自己,认识他、了解他、和他说说话、跟随他走由自己做主的人生。爱你的人终会尊重你,支持你。而你自己选择的人生,不管多么坎坷艰险,你自然会心甘情愿、尽心尽力地走下去,绝对不会抱怨和推卸责任。

这大概才是生活本来的样子,也大概是自由本来的样子。

选择这么久,其实,我只想选择成为我自己。

“自我梳理”图表——我是怎样的自己

这里是一个“自我梳理”图表,也是你对自己的一个关于人生观、价值观的采访。你只需要用一些简单的关键词总结一下你自己,大概了解一下内心深处的那个自己此刻的样子。

它只是你人生的一个切面,是你此时此刻的想法,是你观察和了解自己的起点。你只需要凭直觉,为混沌中陌生的自己做一个简单的素描。

从这次素描开始,你就已经开始观察自己的样子了。过一些日子,再拿出来检查一下,重新做一下这个表格。

《我为什么要歌唱》

嘿什么情况

我唱首歌你就吐成这个样

把耳朵闭上

你不想听我还想唱

中国不高兴都没用

你不高兴我懒得哄

谁都有自由开口唱

随便啦啦啦啦啦

我清新我骄傲

羡慕嫉妒恨不是种积极的能量

不做只说的人玩儿去诶诶诶诶诶

匍匐着前进好过大踏步的后退

不快乐我们就歌唱使劲啦啦啦啦啦

哇呜大头怪你为什么要歌唱

哇呜这囧状还不够你紧张

实现儿时的梦想

过程好像不理想

但音乐有神奇力量

啦啦啦啦啦

哇呜大头怪你为什么要歌唱

哇呜这现状还不够你失望

改变世界的愿望

乍一看实现无望

但音乐有神奇力量

啦啦啦啦啦

嘿请别冲动

每个人都同样有权利追梦

幸福的使命

应该赋予每个生命

那时候承诺的公平

在任何阶段都适用

自由不止用来歌颂

同意请啦啦啦啦啦

谁清醒谁光荣

盲目服从怨不是种高级的民情

敢做敢当的人走你诶诶诶诶诶

内心的尊严好过表皮上的繁荣

请选举自己的人生

尽情啦啦啦啦啦

哇呜大头怪你为什么要歌唱

哇呜这囧状还不够你紧张

实现儿时的梦想

过程好像不理想

但信念有神奇力量

啦啦啦啦啦

哇呜大头怪你为什么要歌唱

哇呜这现状还不够你失望

改变世界的愿望

乍一看实现无望

但信念有神奇力量

啦啦啦啦啦

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据说这是白岩松的一段话:

“当世上所有人都把欲望当理想,把世故当成熟,把麻木当深沉,把怯懦当稳健,把油滑当智慧,那只能说这个社会的底线已被击穿,所以你们没有资格说我的勇敢是莽撞,执着是偏激,求真是无知,激情是幼稚。当那些兜售社会经验的流氓朝我的梦想投来轻蔑一笑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地还你一句:傻逼!”

某种程度上,我对成熟是有偏见的,这里的“成熟”不是指身体或者精神发育到完备状态,而是特指当下最主流的成人价值观和处事方式。

和我差不多大的这一代人,基本上接受了两次内容极为对立的教育。

一次是学校教育。对我来讲,几十年的教育内容,不是用来考试,就是用来洗脑。课本里的知识,除了识字、单词、加减乘除等基础工具性知识技巧,其他大多数知识在某次为它们而存在的考试之后,便像拉屎一样被大脑排泄出去。特别是那些你根本不喜欢的学科,恨不得考试结束的铃声一响起,就脑袋朝地倒立着把它们抖出去。也许这过于武断,不能算作普遍经验。我仅作为一个拿到研究生文凭的高学历女青年,总结自己的个人体验。

当然,长期的教育和培养、潜移默化的结果是相当有效的。比如说,即便我忘记了“五讲四美”是哪五讲哪四美,还是冥冥中意识到要做一个讲文明讲礼貌的好孩子。谢谢学校时期的品德教育,这是我认为最有存在价值的部分,能让我们从内心深处意识到:不能做太多有违本心、损人利己的事。

可是糟糕就糟糕在,正是这最有存在价值的一部分,成为了步入社会后最早被推翻的一部分。毕业后的社会教育往往是从这个起点开始的。

漫长的校园生涯结束之后,我们基本上算作被直接从童年甩到成年,毫无过渡。如果说校园教育教给了我们“真善美”,那社会教育直接就要我们学会“假恶丑”。就像某个北京出租车司机写在发票背后的一句话一样——“中华民族到了最缺德的时候”。不要说我偏激,在事实面前,所有的偏激都是有迹可循的。成人社会遵循的大多数都是“思想品德”课上从未教过的东西:利益至上、权利勾结、阿谀奉承、卑躬屈膝、明哲保身、厚黑学、处事计谋、上下级关系、官场守则……这些规则大多不分善恶、只分优劣,有利则优、无利则劣。

就像我的那首《谁偷走了你的时代》:“谁把你教育得善良无害,然后让你在现实中哭着学坏。”

因此,我们这一代人都相对晚熟,在“怀疑人生”、“修改三观”上浪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

这就是我们所面对的世界,按照品德课上所讲的标准,是可以称之为糟糕的一个世界。既然它已如此不堪,我们为何要选择按照它的标准改变?难道适应这种种不堪,是迈向所谓成功的唯一方法吗?如果选择没有道德底限的处事方式,却可以义正词严、冠冕堂皇,我们的质疑和反对又有什么好底气不足的?

这不是硬要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谁,没有任何一个具体的个人是造就扭曲价值观的决定者 。个体的命运和选择在时代进程面前,始终是渺小和被动的,每一代人在成长的过程中同样被迫丢失着自我。

我们做事情都是有内在驱动力的,有人说这驱动力分为三个种:想要赚钱、想要求爱和想要改变世界。

当下引导主流价值观的一代人是在饥荒、动荡、批斗和物质严重缺失的背景下成长的,他们成长过程中大多对人性全无信任,对物质和权势的占有是他们安全感的全部来源。

过于高昂的房价、过于不可靠的社会保障体系、人人自危的权利斗争,也使得赚钱成为了维持我们安全感的仅有动力。那些有权力的高官也都贪腐并将儿女移民国外,可见在金钱面前,连权利都显得很不可靠。

也是因此,“想要赚钱”成为特别主流、或者说唯一主流的内在驱动力,使得我们将“爱情”和“改变世界”都变成了围绕金钱的次要动力。

但是对于我们这一代的年轻人来讲,大多数人已经没有对温饱的长期担忧,物质只作为欲望之一而不是欲望的全部。除物质之外,我们已开始关注自我的成长、内心的建立、个人价值的体现、对幸福感的追求……多元化的世界已经展现,其他领域的价值正在努力地觉醒着。

随着互联网发达、信息开放、读图时代的到来,成年人将不再拥有对知识和资讯的占有优势,儿童可以通过阅读和观看获得比成年人更丰富的资讯和感受。于是我们不断感叹身边儿童思想的早熟,叹息“童年的消逝”。对于“意识完整”和“思考独立”的能力来说,年龄和经验不再是唯一决定因素。

成年人的主流价值体系已经失去了权威性和唯一性,“成年”在两代人的关系中逐渐丢掉价值观念上的领导地位。

从这种层面上讲,不仅是童年在消逝,成年也在消逝。

“理想主义”过时了吗

《西班牙世界报》有段这样的话:“中国的高房价正在毁灭年轻人的想象力。本来,大学刚毕业,他们可以吟诵诗歌,可以结伴旅行。但现在,他们必须为购买住房做准备,像中年人为了柴米油盐而精打细算。他们的生活是物质的、世故的,不能体验一段浪漫的人生,一种可以面向心灵的生活方式。”

高房价是否有这样的决定性作用暂且不论,年轻人对于“追求理想还是遵从现实”的选择障碍却清晰易见。就像在我巡演的过程中,不同城市的演出现场,几乎都有同学和我说:“小毛,我羡慕你的理想主义,我已经办不到了,但是我支持你。”感动之余,也有些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