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青春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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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卷五春(5、6)

这个世界是个怎样的一个世界呀?这里的人们又是怎样的一些人哪!有几件事深深地刺激了我的心地。

新近,我认识了一位艺界人士C先生。C先生为人谦逊礼让,能拉会唱,是城里一名小有名气的作曲家和编剧。

在一次宴会上,他直言不讳地对我说:“别看我现在事业如日中天、满面春风得意,其实我是地地道道的贫苦人家孩子出身。”他抚摸着雪白的小胡须继续说道,“我二十四岁的时候还是一个贫苦、落魄的无业青年,哪里想到自己能有今天这个样子呀!那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为摆脱困境,我真是绞尽了脑汁,然而贫穷依然像蜗牛身上背着重重的壳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为了生计,我不得不寒碜地生活着,每天忙忙碌碌:白天到古朴的钟表房当学徒,晚上到酒楼茶馆做钟点工,凌晨六点又得早早地爬起来,然后雷厉风行地赶到面包杂货店领取面包牛奶火速送到指定地点。一段时间下来,苦不堪言、瘦得嶙峋如柴……你看我这布满浅细皱纹的额头、瘦削的面颊、粗糙笨拙的双手,这都是岁月的痕迹和饱经沧桑的见证呀!”

“可你最终还是过来了呀!”我说。

“是啊,我是顶过来了!”他说,凄然失神的双眼渗满了灼热的泪水,“你知道是什么给了我那么大的力量吗?——是理想!是理想给了我坚强的信念和生活下去的决心!它就像悬在天边的一颗明星,闪耀着,照亮我黑暗的路基,指引我走向光明。所以,对一个人来说,最可怕的莫过于没有理想,那真犹如在黑暗里摸索前行!”

“那你现在应该感到很幸福、欣慰才对。”我笑道。

“幸福?幸福的定义是什么?有谁能给出明确的回答?一个出身贫寒的小孩,偶然在地上拾到了一分钱,小孩用这一分钱换来了商店老板的一颗糖吃,此时他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欢乐,他是多么幸福呀。一个饔飧不继的乞丐,忍饥挨饿了三天三夜,却无意中讨得好心人家白糊糊的面包,此时他享受着人世间最美味的食物,他是多么幸福呀。相反,一个腰缠万贯的富贾,长年受到疾病的困扰和折磨,以药罐子为睡榻,他会感到幸福吗?一个纨绔子弟,从小身陷世家的樊笼,精神受到极大限制,没有爱情与人身的自由,他的幸福又从何谈起啊?……当下,很多人都以金钱和物质来衡量自己的幸福,我觉得是极其卑下、可笑的。幸福到底离我们有多远?是十块钱距离还是一百块钱的距离?甚或是一千块钱的距离呢?——要说我现在的家境,虽不及古时候的朱门大院、出门有八大轿抬着,但也算丰衣足食、不愁吃穿,日子过得有声有色。按说我应该知足、高兴才对,可偏偏生活中烦心的事儿却如枪林弹雨般打在我的身上,是无时无刻搅得我心神不宁呀!”C先生摇头慨叹,语声中流露出阵阵无奈和焦虑。

“什么事使先生如此垂头丧气?”我凑近身子,皱眉道。

“还不是被我那不孝的儿子给气的!”他娓娓地向我诉苦,“你说现在的孩子怎么那么不让人省心啊!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青少年不良的行为和陋习倒学会了不少。抽烟,喝酒,早恋,逃学,打架斗殴,挑衅闹事……为这种种,我是三天两头往校长办公室里跑。好歹在这个城里我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可每次都要别人给自己台阶下,我这老脸往哪儿搁呀!其实这孩子本性不坏,就是任性、倔强、脾气粗野,经受不住诱惑,这都是百般溺爱的结果。也怪我,当时只顾及自己的事业,对家里一概不闻不问,冷淡了孩子。‘养不教,父之过’,孩子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作父亲的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唉,眼下,我最担心的是这孩子做出什么殃及池鱼的事情来……”C先生最后无奈的叹息,让我感觉到一个父亲对儿子无时无刻的牵挂和担忧。

果不其然!就在两天后的一个晴和的夜晚,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件:几个狂妄少年把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给戳伤了。我们记者闻讯,立即赶往案发现场。案发地点是一个酒吧的门口,此时,已被市民围得水泄不通。很快,救护车和警察也都立马赶到。

我们对现场的群众进行了采访,据目击者称,案发当晚秋高气爽,四周一片凉意。几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从酒吧里摇摇晃晃地走出来,他们的身上散发着刺鼻的酒味儿,伴随着轻薄的秋风飘散在空中。他们迈着趔趄的步伐走到路边的一个小烟摊,向卖烟老人索买香烟。不知怎地,忽而听得他们之间起了一声争吵,接着一阵叫骂,再定睛一看时,几个少年已和老人纠缠在一起,在地上扭打起来……目击者仔细回忆着当时发生的景象。

救护车把老人带走了,这时,我注意到路边青黄的草地上积留着一片斑驳的血污,老人的一只鞋子在草丛里只身躺着,不由得心生震颤。不久,行凶的少年被警车押来了,围观的群众纷纷让出了一条通道。望着少年苍白、充满稚气的脸庞,大家都异常激动,心中的愤慨难以抑制。当我看到被押者中其中一个正是C先生的儿子时,一阵战栗袭遍了全身。人群中,我也看见了这对可怜的夫妇。那位憔悴的妇人正疯狂地抱着他儿子的裤腿痛哭流涕。此事在城里引起轩然大波,C先生一夜间成了众矢之的的人物……

今天,每次在道上遇见C先生,他都会向我倾吐苦肠。——“你看到了吗?”他苦笑着说,“我现在真是三面楚歌、背腹背受敌呀!……如今,当我走在路上,人们总是朝我投来怪异的眼光,或同情、或鄙夷、或嫉恨……各种流言蜚语像紊乱的飞矢纷纷射向我的身上,让人难以招架。我告诉你,即使在那段最苦最累的旧时光,我也没有掉过一滴泪。可如今,我感到了一种痛苦的念头和无边的茫然堆积在心间。也许,改变别人真的要比改变自己难上千百万倍!”从他眼角溢出的泪滴,我仿佛听到这个中年男子内心深处愤怒的哭诉和无声的绝望,强烈的同情心油然而生。

此外,在此地,我还看清了一帮无聊者的真正面目:他们贪图享乐、好吃懒做,工作托泥带水、懒散古板,事事以自我为中心,把全部的心思和精力都放在安逸享受的环节上,每次出席宴会都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他们的举止令我感到十足地恶心!

我慢慢地发觉自己同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这迫使我把头伸出窗外去,好让自己透一透心中的闷气。

三天前,我一人只身前往乡下,做了一次短途的乡间旅行。在那里,我寄宿在一位女友的家里。这位女友原是我小学时候的同学,现是当地小学的一名乡村老师。对我的到来,她感到非常地惊讶和欣喜。想不到我们在分别了十几年后,竟在一个陌生的小镇里再度相遇。有多少曾经与我们朝夕相伴、并肩走过的人,在彼此分手后便杳然无音呀!我深深地感到命运之神的善良,让那些分散了多年的朋友又一次显现在我的面前!

白天,当我一个人在家里、切身感受着那份乡间的宁静时,隐伏在我心底的、几乎消失了的绘画欲望和潜能就会重新被唤醒。于是,我忍不住拿出了纸和炭笔,照着青山、竹林、乡间田野的轮廓描摹起来。所以,一个想在绘画方面有所成就的人,如果没有一颗与大自然亲近的心、脱离了自然的本质现象,他是如何也成不了伟大的画家的。

清晨,我爬上高高的山丘,在黎明的曙色中观望美丽的朝阳从东边升起。当我的周围被染上眩人眼目的光彩,我觉得自己也被浸在了霞光里,完全融化了。此时,我只看见一道道红光从云层的缝隙里迸射出来,山谷四周蒸腾的晓雾被驱散了,寂静的树林在滴水,落叶飘摇,蝴蝶嬉闹,蜿蜒的河水在缀绿山石的紧束中缓缓向前流淌……一切都那么地生动、活泼。

西沉的夕阳,悬在远处的山顶、殷红玉丽;血红的霞影映在静影沉碧的水面上、肃穆无声,天空、大地沉浸在一片安详的薄暮之中。蔓延的暮色渐渐吞没了僻静的村庄……

当这一幕幕自然美景如情人的剪影画悬挂在我的眼前时,在我的心中立刻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感受和刺激,对那些美好往昔的回忆顿时又涌上心田。我双眼朦胧,胸中聚积着无法形容的喜悦和快活。

多数的市民受制于城市里铅灰色的楼房和喧闹混乱的环境,早已领略不到月亮的皎洁和柔美。在这里,我却能独享这至福极乐的人间幻景。夜晚,我独自出门,漫步在柔和的月光下。累了,就在小树林里歇息片刻;渴了,就捧一口泉水来喝。时而,我扒在草堆里,眺望浩浩长空;时而,我又爬上粗壮的树干,钻进荆棘丛林……此时,我忘记了所有的忧愁和苦恼,幸福的源泉源源不断地奔涌而出,一种奇妙的感觉流遍我的四肢,使我甚感愉快。

而且,我也进一步地发现和乡下勤劳、朴实无华的人们相比,寓居在都市里的人更多都是傻瓜——他们随波逐流,受尽面包与玫瑰花的诱惑和统治,一味地追求金钱、名利和地位,一旦目标达成,便花天酒地、目空一切;反之,则自暴自弃、堕落自卑。他们内心其实贫乏空虚,并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而苦于生活,每天四处奔走、劳碌地工作、拼命地加班,累得焦头烂额、人心憔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止更改……

这里,有一对令人羡慕的恩爱夫妇:丈夫忠厚随和、妻子细腻温柔。虽然他们的生活状况略显清贫,但是他们欲望甚少、心灵纯净、热爱生活,不与世人攀比炫耀,不受身边恶劣环境的影响。他们最大的欢乐,乃是看着四个可爱的儿女围绕在自己的脚边,一天天地长大。这种人,他们只是彼此倾心相爱,在一个狭小的世界里守着自己的家园、守着自己的爱人、守着自己的儿女,像儿童一样毫无私心杂念的度过每一天,那么平静却又那么地幸福。

被欲望霸占了心灵的人们呀,为什么你们总是让自己的脑子塞得满满的,而不能像一个纯朴的农民一样平淡而知足地过日子呢?

惟有接近大自然,惟有接近鸟语花香的大自然我的心才能得到片刻的宁静和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