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期待、渴望已久的雨水终于如期而至!
经过一夜的风雨,满树盛开的桂花铺满了一地,校园里美得让人惊叹。但我却没有闲情去消受这份赏心悦目的丽辉。我病了,像个久治不愈的病人躺在病床上气息奄奄、痛苦地呻吟着。其实这病来得并不突然,早在几天前,它便露出了端倪。那时我也隐约感到身子有些不适,手脚麻木、腰间骨胳酸痛、胸闷,夜里还伴有轻微的痉挛。昨天,我绕着操场跑了一小圈就不得不停了下来;此间,我昏厥了一会儿,眼前一片缭乱。迷迷糊糊的我就在长满莓苔的路边坐了好长时间,暮色昏沉时,我才恍恍惚惚地回到了寓所。寓所里当时只有聖野一个人在,看到我,他脸色都变青了,仿佛生病的不是我而是他。这时,觉宇也刚好从外面回来,两人面面相觑,不由分说就拽起我的胳膊往医务所飞奔而去。我神志不清,嘴里净乱说八道,还把医师开的药丸洒了一地,气得他怒火中烧。
中午,我去医务所取药,医师对我怒目而视:“你知不知道昨晚你胡诌些什么?我那会儿真想往你嘴里塞团棉花!”
——看得出来,他对我的怨气还没消。而我也庆幸他没想着要往我嘴里塞块麻布!
我不知道,我还要在床上躺到什么时候?
十
生病了就要吃药,仿佛这是天经地义、冥冥之中注定好了的!
而我生平最害怕的莫过于吃药了。闻着那一颗颗散发着微酸而略带有几分胆汁苦味的药丸,我真想索性喝下一瓶毒药了结自己的性命。小时候,我体弱多病,隔三差五就要生一场病。母亲后来回忆说,她那时几乎要把我送给邻村的李寡妇寄养了。那时,我家对门有一个老中医,年过六旬,但却精力充沛,而且医术高明。他几乎每天都成了我家的常客。母亲说,我这半条命是老中医捡回来的。后来我想,我家那门槛说不准就是老中医当初给踏陷下去的。可惜,他人如今早已销声匿迹了。如果他还活着,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有多伤心。他兴许会说——唉,命运多舛的孩子啊!然后,流下悲伤的泪水……
十一
整整一个礼拜,我哪儿都去不了。除了吃、喝、拉、撒,我把人生中最美好、最保贵的东西——时间浪费在了那张木床上。我可从来没有对床这东西如此恋恋不舍过,虽然恋床情结人皆有之。
雨过天晴,太阳出来了。我看到它正在向屋里探进可爱的脑袋,我也笑了,好像看到了分别多年的旧雨。我为自己的健康归来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好久不到户外走动了,我对日日走过的异常熟悉的校园也有了些陌生和隔膜。看着亭亭如盖的树木日渐凋零,我不禁有些黯然伤神。秋风扫落叶!我可真正有此体验了。真不敢想象,倘使我还在那张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出来,这个世界会变成怎么样!
画室依旧是我向往已久的地方,虽然在那里我时而会心生感伤。但在这些愁闷的日子里,我无时无刻不在为它缠绵悱恻。因为我感觉我的心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为一个人,或者只能说是一个臆造出来的意象。欲望在燃烧,秋水欲穿,为那个“悠然而去时轻灵如仙子”的身影,我愿意抛开一切世俗的羁勒,与石俱焚、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