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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番外之:佳怡的爱情

黄东生第一次看到叶佳怡,是在表姐家。表姐的电脑说是有什么什么病毒,让他去看看。说了挺久,周六晚正好有空,他就去了。

家里很热闹,表姐和朋友在客房打麻将,麻将是个神奇的东西,中国人大部分人都热衷。新西兰这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是沉闷的。亏表姐想得出来,硬是让朋友给带了副麻将来。别小看这副麻将,愣是把附近的中国人都召集在一块了。

他径直去书房打开电脑,表姐却叫,“东生东生,过来帮我打几把。手气背死了。”

他的上家就是叶佳怡。打点牌打得惊天动地的。放了炮就大惊失色的样子,糊了就欢天喜地。一叫牌,全世界的人看她的脸就知道。佳生觉得有点失笑。看样子也不算得太年轻,总该有二十七八岁的模样,却好像举止处处天真。

她发觉他在看她,调皮地冲他眨眨眼,“帅哥,老看我干嘛?没见过美女?”

他不由得吓一跳。还以为她青涩得不谙世事,却原来如此老道。他迅速地沉着地答,“美女见多了,没见过这么美的。”

叶佳怡就笑了。她一笑起来,颊边两只深深酒窝。

她燃上一支烟,神态间陡然懒洋洋地起来,“我不打啦,你们慢慢玩。”

她让了位,到客厅去看电视。

东生有点心不在蔫,接连点了几炮。表姐便推他,“呀,走走走,我来。瞧你这臭手。”

东生趁机便踱到客厅去,随手拣本杂志,假装很随意地坐到叶佳怡身边去。叶佳怡盯着电视屏幕,神情很专注。

他说,“什么电视?”她没答。他又问,“谁演的?”她还是没答。他再问,“很好看吗?”她仍然默默不语。他侧过头看她,才发现她用手捂住了眼角。

他迟疑一会,递过去筒纸。她好像才回过神来,轻声说,“不好意思。”

他笑笑,“有人说善良的女人的感情就特别丰富点儿。”

她说,“呵,我笨。不懂得掩饰自己。”

他轻轻晗首,“看出来了。”

他们相对一笑。她站起身来,“我要先走了。”他也跟着站起来,“我送你吧。”

行走至小区外,有出租车驶来,他说,“能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吗?”她犹豫一会,说,“我有过一个丈夫,车祸死了。我有个女儿,两岁。前些日子刚回国。”

他轻轻皱起眉头。

她抬起头来看他,“现在,你还要我的电话号码吗?”

他冲她笑,轻轻扯直衣角,“来,把你的电话号码写在这上头。”

城市不算大,也不算小,但他每每有事无事假装路过她家,然后打电话给她,要求请她吃饭,不然喝茶也行。

她很乐意出来,她甚至说,“小鬼,你蛮可爱的呀。”

他听着很舒服,他的心思,她不会不懂吧。管她假装也好,反之他只要看见她,就可以。他们一块去K歌,跳舞。她屡次在他面前说老,他不理她,由她说去。

一晚才从酒吧出来,突然下雨了,夜深了,等好久也没车来。她突然拉一拉他衣角,“走啦,咱跑着去。”

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他弯了弯嘴角,也不说话,拉着她就跑。冰凉的雨点兜头而下,她尖叫一声,狂笑起来。他们牵着手跑,像在进行一场私奔。她一直在叫,在笑,突然间挣脱他的手,伸手剥下高跟鞋,一手拎一只,继续跑。

他跟在她身后,突然想跑快一点,把她搂在怀里。

但她把他拦在小区外,她说,“不想让你去我家。”她语气坦率任性,像她才十八岁,随随便便就拒绝一个情窦初开的男孩子。

他只好看着她拎着鞋子,身影渐渐没入黑暗中。他迟疑着要不要就这样离开,她的电话来了,她说,“来。”

言简意赅。他便奔跑起来。上了楼才发现,她的屋门洞开,屋里凌乱一片。他惊叫,“报警!”但她轻轻按住他的手,轻声说,“算了。没事。”

他跟着她进屋,看着她冷静地收拾屋子,他去厨房找抹布,丢给她一块,两个人吭哧吭哧地使劲擦地板。

她抬起头来看他,“你看,我这么老,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他一声不吭,丢了抹布走过去,很粗鲁地把她搂在怀里,不由分说地就吻她,她身上湿漉漉地,却热得像团炭。

半夜里她嚷饿,踢他,非要他去煮面条。他一辈子没有这样温顺过。她光着脚看着他忙,嘻嘻笑,说,“乖哦,明天起就给你介绍女朋友。”

他瞪她,她毫不躲避地看着他,仍然笑,“我老了,你知道的,小鬼。”他想说,不,你不老。但她不给他机会,她捧着碗去看电视,没心没肺地嚷,“咸了,小子,下次注意点,盐也要花钱买的。”

她真的很正经地给他介绍起女朋友来。有时候是傍晚,有时候是周末,她打来电话,交代他要打扮得精神一点。

她带来的女孩子都很不错,因为他想要一个中国藉的女友,她便只给她介绍中国藉的女孩。

她笑咪咪地看着他很有礼貌地和那些女孩子聊着天。他耐心听人家的自我介绍,偶尔也凑趣地问问人家平时的消遣,挺殷勤地给人家挟菜,她安静地喝着茶,偶尔赞许地瞟他一眼。

如果她觉得这样快乐,他愿意听她的话。他很认真,像是第一眼就看上了人家,他礼貌周到,抢着结帐,或是送女孩子回家。回到她身边就皱着眉挑毛病,指甲油那么艳,我妈肯定受不了;说话挺牛的啊,我又不是什么有钱人,恐怕担待不起;我靠,一张口就托尔斯泰,是正常男人都得挎掉……

她皱着眉听,不住地打量他,像是试图发现他言不由衷的证据。但他真正苦恼的样子,让她半信半疑了。她只好说,“啊,这样啊,那我再给你介绍。”

他有点恼怒,就把她一把扔到床上去,恶狠狠地,她咯咯笑,使劲用脚踢他,然后不动声色地说,“我今晚有事。”

他只好任她抛下他,打扮的漂漂亮亮出门去,他在阳台上注视着她,她连头也没回,一路走一路打电话,像是很急切的样子。

他待在她家里不肯走,用手机给她发短信,她一条也不回。他一直等到凌晨,她才回来。看到他有点吃惊,说一句,“咦,你还在呀。然后去洗澡,自顾去睡觉。”

他蹲在床边看她,手指抚过她清秀面庞,她睡得很熟,一点也不在乎他心里翻江倒海。他想抱一抱她,可是终究放弃了。他穿上鞋出门,临走还是把她丢得一地的鞋和包整理了一下。

回到他住的地方最少需要一小时的车程。她从来不问他这些。他来了,她爱理就理,他不来,她想起了就叫他。

9月的时候她消失了一星期,手机永远关机。他慌了神,像森林里迷了路的小兔子,甚至找到了堂姐。堂姐审视地看着他,“嚷,你疯了呀。她比你大多少你知道吗?人家说我还不相信!”他烦躁地嚷,“你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哪?”堂姐冷冷地看着他,说,“不,我不知道。”他掉头就走。

他每天去小区门口等。像失了魂的野鬼。胡子老长也不剃。保安数次借故走到他面前,许是看他衣冠尚整才未驱逐他。

她出现的时候,他喝多了,蹲在地上哭。她伸脚踢踢他,说,“喂,小鬼,咋了?”他抬起头来看她,小孩一样无助,“我们结婚可好?”她紧紧地皱着眉,说,“瞧你,小孩子似的。”

他死皮赖脸地跟在她身后。

她坐在梳妆台前,久久不语。

然后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他看,“看看,是不是有点面熟?”

他睁大眼睛,紧紧地盯着照片看。确实面熟。

叶佳怡轻轻一笑,“是不是和你有点像?”

黄东生心中一凛,说道,“他是谁?”

叶佳怡轻笑一声,“他就是我的丈夫。”

黄东生愣住了。

他突然明白过来,叶佳怡想要告诉他的是,她之所以跟他在一起,是因为,他长得像她的丈夫,不过仅此而已。

叶佳怡把照片收回去。平静地看着他,“我忘不了他。他始终活在我的生活里。为了他,我还赶走了一个最好的朋友。”

她的声音悲伤起来。

她想起衣可榛。曾经他们在这陌生异国相依为命,女儿把他当成了最亲的人之一。可最后,他们还是不得不黯然分开。

她轻叹一声,“好了。东生,你回去吧。你适合更好的姑娘。”

黄东生抬起头来,凝视着她,“我愿意试试。”他伸出手来,试图握住她的,恳切地说,“让我试试。佳怡,让我试试。”

她看着他,泪水渐渐盈满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