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五级的境界,如此强大的精神控制能力,如果你不进行魔武双修都有些可惜你的天赋了。”梵迪大师走了过来,微笑说道。
“呵呵,过奖了,还差得很远。”雷瑞德谦虚地回答道,同时将黑髓刀收回到背上。
“走吧,今天也没什么事情,你也是远道而来,不如我们三个老家伙陪着你逛一逛这格兰纳罗城吧,也当是看看风景,散散心。放心,在格兰纳罗城中,你不会有出现任何安全问题的。”乌蒙大师也走过来说道。
“看风景散心?”雷瑞德一怔。他早已经知道,丰饶节期间,也是三大帝国通过官方渠道向丰饶平原施加压力的时期,这几天最难熬。这几位大师不去跟三大帝国的观礼团去谈判,现在却要陪着看什么风景?难道又要在路上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劝他成为什么丰饶之主组建丰饶平原独立政权么?
“走吧,走吧!”几位大师在前面带路,不由分说,拥着他向外走去。雷瑞德心底苦笑了一下,摸了摸鼻子,觉得这几位大师有些多余,自己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意思也很明确,他们为什么就不放弃呢?
几位大师陪着雷瑞德坐了一辆普通的马车走了出去。出奇地,一路上这三位大师竟然再也没有说什么要他为了丰饶平原留下来组建政权云云,只是谈笑风生,与他说着丰饶平原上的风土人情,民俗趣事。尤其是那位乌蒙大师,极其博学,谈吐优雅,其风度与学识都让雷瑞德佩服不已。
马车车厢的两壁是由那种最结实的大块透明琉璃嵌上去,窗外的风景尽收眼底。从会所出来之后,马车一路向西,穿街绕巷,走了几沙漏的时间,已经来到了城郊的一条大街上。
这条街上破破烂烂,沿街的房子——那简直就不是房子,分明是就地挖掘泥土装袋堆成泥墙再在上面搭上草席做成的所谓“房子”。
大街上,一群群蓬头垢面、面黄肌瘦的人有气无力地躺在路旁,干瘪的一层肚皮贴在肋条向外一根根凸起的肚子上,随着呼吸呼搭呼搭地起起落落,仿佛随时都要死掉似的。
“这是什么风景?”雷瑞德皱了下眉头,有些不忍目睹。
“呵呵,这里是城市里的贫民窟,那都是一些失去了自己土地的农民实在生活不下去,租那些大世家、大贵族的土地又交不起租子,被迫搬到城里来,靠乞讨为生,靠卖儿卖女度日。高楼大厦有阴影,虹彩灯下有血泪。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有贫有富,不过,现在的丰饶平原这种现象却比任何地方都惨烈了。”乌蒙大师轻叹了一声说道。
“失地农民?”雷瑞德默默咀嚼着这句话,再不作声,只是凝神向着窗外看去。说实在的,来到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他还从来没有真正仔细观察过有关于这个世界悲惨阴暗的一面。马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上,无数可怜的穷人围了过来,伸出上面只覆着一层皮的双手,眼里闪着渴望的光芒,他们是在乞讨一口吃的,或许对于富人们来说,一个馒头算不了什么,可对于他们来说,那基本上就是一天的口粮,他们卑微的生命如草芥般可怜地挣扎在生死线上。
三位大师齐齐叹息了一声,命后面的侍卫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一袋袋馒头纷发给他们,可怜的人群相互间挤拥推搡着,只为了一个能暂时添饱肚子的馒头。
雷瑞德看着那些为了一口食物甚至放弃了尊严跪在车旁拦住他们不肯走的饥民,紧抿着嘴唇,沉默了,眉宇间一片沉重,不再说话。
马车继续向前走,穿过了这条街,来到了另外一条街上,于是,雷瑞德便看见,大街上,一个个瘦小可怜的孩子跪倒在大街的两侧,头发上插着一根稻草,一张张小脸上有或是惶恐、或是木讷、或是呆滞。看见马车过来,一个个孩子有气无力地叫喊着,“好心人,买了我吧,求求您了……”
一群稚嫩的童音响起,那群孩子们追在马车后面跑着,因为买不起鞋子而光赤的脚板踩在碎石路面上,能清晰地看到有的孩子脚底已经被锐石或是上了铁锈的残铁刺破,不时有孩子惊叫或是哭泣,这一幕幕,有如一枚枚钢针,戳在了雷瑞德的心上,将他的一颗心瞬间便戳得鲜血淋漓。
他也是一个即将做父亲的人了,看到这群孩子,便会由此及彼自然而然地想到自己的孩子。如果他的儿子或是女儿也是这种情景……一想到这里,雷瑞德的一颗心便抽紧起来,放下了车上的帘子,不忍再看。
“那都是失地农民的孩子,如是他们的父母没有失去自己的土地,如果没有大地主大世家的拼命盘剥,或许,他们会与世界各地那些正常的孩子一样,幸福而快乐地生活在自己窗明几净地家中,吃饱穿暖地玩耍、学习。”乌蒙大师用一种悲悯的语气说道,打开了马车车厢壁可以活动的琉璃窗子,将一把把糖撒给了那些追逐着马车乞求他们买下自己的孩子。
“为什么要我看这些?”雷瑞德转过头去,不忍再看那些天真的孩子在有了今天不明会不会有明天的悲惨中依旧在争抢着糖果的过程中获取一点点属于他们的快乐与甜润。或许,明天他们其中便会有一个或是几个甚至更多因为饥饿而倒毙街头,凭由蛆虫野狗嘶咬,却没人去管。
“呵呵,这个人世间,万丈红尘,无论美丽也好,悲惨也罢,一切都是风景,就看你以怎样的心境去欣赏了。”乌蒙大师淡淡一笑,却并没有去看雷瑞德。
正在这时,街角处突间传来了叮叮当当的镣铐声响,紧接着,一队骨瘦如柴的人排着队在几个持着刀枪、甲胄鲜明的士兵的驱赶下,向着城外走去。只看了一眼,雷瑞德的眼睛便眯了起来,里面射出了愤怒的光芒——那群人竟然一个个都是被一条粗若拇指的铁链活生生地穿过了肩胛骨串在一起来,铁链在身体里稍动一下便会痛彻心肺。甚至,雷瑞德锐利的眼睛能够看得到,有的人肩胛骨外围的肌肉已经开始腐烂,上面还有苍蝇飞来飞去,里面还有蛆虫在蠕动着。
“那是怎么回事?”雷瑞德的气息沉重下来。
“那是某一个大世家在这个贫民窟里购买的奴隶,驱赶他们去矿山采矿。为了防止他们逃跑,就只能这样将他们穿起来了。”这一次回答雷瑞德的是梵迪大师。
“那你们这个自治会又是干什么的?就眼睁睁地看着这悲惨的一切发生吗?”雷瑞德终于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大声地质问着梵迪大师。
三位大师对望了一眼,俱都苦笑着摇头,“孩子,你终究还是不明白,我们这个自治会只不过是一个表面上替丰饶平原说话的自治组织而已,并没有任何实际的权力。那些大世家、大豪强们哪里会将自治会放在眼里?这就是没有强力政权和国家机器的弊病,任何豪强都可以为所yu为,可我们自治会却只能做道德上的谴责,在道义上声援这些苦难的百姓,却没有任何能力去真正约束他们。”查得里维斯大师摇头叹息着,满脸的苦涩。
雷瑞德死死地握了一下拳头,拳面上青筋跳起,心中愤怒莫名,却空自张了张嘴,无法再说什么。
马车继续前行,而后用了小半天的时间,来到了离城二十里外的一个矿山附近。马车就停在了矿山外围处的一个巨大的土坑旁,车刚刚驶过来,土坑里突然间铺天盖地的飞起了大群大群的秃鹫,在天空中盘旋飞舞着,用聒躁的叫声表达着自己被打扰了进食的愤怒。
雷瑞德跳下了车,向着坑底一望,胃里登时翻江倒海,险些吐出来。
只见坑底密密麻麻堆满了一具具尸体,一层压着一层,足足铺满了半个大坑。上面只是撒了些石灰防止尸体散出尸瘟了事,甚至都懒得掩埋。
“这是开展矿山的大豪强们用来掩埋那些死掉的矿工尸体的地方,也叫做万人坑。失地的农民们不得已将自己卖掉维持家人的生存变成了矿工,而很少有矿工能在残酷的压榨之下活过一年。像这样的万人坑,丰饶平原上处处可见,成百上千!”乌蒙大师负手仰头望天,这位向来淡定自若的博学大儒,此刻脸上也是一片悲愤之色。
“上车吧,我们再去其他的地方看看。”梵迪大师拍了拍犹自怔怔地站在坑边上的雷瑞德的肩膀,轻声说道。
“不必了,我们回城吧。”雷瑞德沉默了半天之后,再度深深地望了一眼那个大坑,摇了摇头,转头走回了马车。
三位大师相互间对望了一眼,均自没说什么,可是彼此眼中沉痛的神色里均自露出了一丝希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