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少华曾说过:那枚金丹可以救回小雪的命,但是会有后遗症,代价可能是她失去一段记忆。
谁也未曾想过,金丹的力量如此之大。苏醒后的小雪不但忘记了杨家的人,也忘记东方家的人,更忘记了这十多年来的生活,她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四岁时从树上载下来的那天。换句话说,如今的她只有莲月的记忆,没有小雪的记忆。
这结果出乎了所有人意料,或许是血缘相近的关系,她对东方家的人并未有多少的排斥感,对七郎却很陌生,因为她的记忆中此刻根本没有七郎的存在,就连宁灵穿越过来之后与耶律休哥相遇的那段记忆都不曾存在。
经过商议,七郎决定带她回杨家,让罗氏女替她看看,顺便找回失去的记忆。
“这就是你娘的墓?”七郎带着莲月来到她曾经居住了四年的小村子,指着屋后一座坟墓说。
“娘,娘她死了?”莲月难以置信的看着墓碑,这些天来她所受的打击实在是太多了,从昏迷中醒来后竟发现自己变成了十七岁,整整的缺失了十三年的记忆。面前都是一群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开始时她恐惧过,彷徨过,直到家人将这十四年来的事情一点一滴的说给她听,她到现在都无法相信,自己曾经做过那么多让人震惊的事。可在她听起来,那些事又像和她无关,她就如同一个旁观者在听别人的故事。
“你不记得了?”七郎说,“那晚契丹人冲进村子,杀光了所有的人,你娘把你护在了身下,才使你逃过一劫!也因此你才进入了杨家,成为了爹娘的女儿,改名杨雪。”
莲月苦苦的回忆那晚的事,脑子里除了一片空白还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她痛苦的抱着头:“我什么都记不得了。什么都记不得了。”
“别这样,小。。莲月,”七郎忙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将她揽进自己怀中,“你会想起来的,只是需要时间。”
莲月抬起头,望着他:“你呢?你又是我什么人?”要她接受这一切,确实难为她了。
七郎心中苦涩难当:“我是你七哥,也是你的……”‘未婚夫’这三个字无论如何却无法说出来,他这个‘未婚夫’不但背弃了他们曾经的誓言,还重伤了她。她如今变成这样,何尝不是因为他,他现在甚至都不知道,要如何来弥补,她记忆中缺失的这十几年的记忆?
“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这种现况,但请你相信,我还有杨家的人都不会伤害你的。我们是你的亲人,你的朋友。”
莲月沉默不语,七郎说的没错,她确实没办法接受这种现况,对现在的她来说,整个人就如同一夜之间长大成人,可是心智,记忆却都停留在四岁时。听到母亲的死讯,她觉得自己本该像个孩子一样哇哇大哭,却不知为何竟哭不出来?
“我究竟是谁?”她现在究竟是谁?莲月还是杨雪?她不知道,她很迷茫,也很彷徨,谁来告诉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甚至连童年都不曾经历完,就得经历成人的时光吗?
夜色如水,莲月睡不着,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她说她想一个人留在村里,让七郎先到邻近村镇等她。七郎不放心,毕竟她现在的心智记忆都停留在四岁,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根本应付不了,可她态度十分坚决。他无奈下,只好跟她说定明日一早会来接她。
走到后院,在娘墓前坐下,怔怔的看着那冰冷的墓碑,上面的字她一个都不认识,七郎说,这是她当年为母亲亲自竖立的墓碑,可她对此根本没有丝毫记忆。
无数的疑问翻涌在脑子里,使得她本就异常幼稚的心灵无法承受!
为什么娘死了,她的记忆中却没有任何当时的场景?七郎说娘是为了救她被契丹人杀死的?可是她一点都记不得了!唯一记得的就是当时爬到树上去掏鸟窝,不小心摔了下来!之后就是一片空白,当感觉再次拥有意识时,却已长大成人!
“娘,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哭起来,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大滴大滴的往下落。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恐惧,傍徨,在这一刻尽情的发泄了出来。
可惜墓碑依旧是冰冷冷的,娘根本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
屋外,没有灯光的村子显得诡异异常,黑沉沉的压迫的人根本无法喘息,一个人影缓缓地从南面一处破败的庙宇中走出来,高大挺拔的身材说明了他性别,由于背着月光,无法看清容貌,再加上穿的黑衣仿佛和黑夜融为了一体。
这已经是她死去的第几天了?他完全没有印象,自那日在她墓前把她身体抱在怀中的那刻,他就觉得心也随之死去了。再也不会跳动,没有鲜活的感觉!他觉得如今的自己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活在了失去她的没有颜色的世界里。
一阵哭泣声随风传来,在这寂静空无一人又黑暗的小村子里显得格外的诡异!
那人身子微微一震,这村子里怎么还会有他之外的第二个人存在?自当年屠村后,这里就再没有人气了?她过去每年都会来三次。祭奠她的母亲还有那对白雕,可如今她已经……。
脑海中思绪纷乱,脚下却控制不住的朝着哭声走去,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他来到一座小屋前,这村子里其它屋子都在那场劫难中被烧毁了,惟独这幢房子十余年来保存完好,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它逃过了劫难,而是后来有人在废墟上重建的。所以不用想也知道,这必然是当年莲月的家。
那哭声,就是从屋子的后院传出来的。听上去,像是一个女子在哭泣,是谁呢?
他慢慢地来到了后院,月亮忽然在这一刻露了头,钻出了暗黑的乌云,照的大地一片银白色。将他的容颜清晰的展露在了月光下,正是耶律休哥!
他清楚地看到面前是一座墓碑,上面刻着‘先母秦香莲之墓’七个字,墓前正坐着个女子,穿着一身白衣,在这样的夜晚如同一缕幽魂般,如果是别人,肯定会以为遇到了鬼,被吓得屁滚尿流!
他却如同木头人一般僵立在原地!那熟悉的背影更令他五雷轰顶!
怎么可能?她不是死了吗?他当时亲手把她抱在怀中,那种感觉他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难道是她魂魄回来了?回到了她最熟悉的地方?
耶律休哥好不容易平静了如乱麻般的心境,朝她走去,心中悲喜交集:一定是老天爷开眼,看他如此痛苦,才让她与他在这时候,这地点人鬼相会!
女子未曾听到脚步声,仍在不断地抽泣,双肩一耸一耸的证明哭的异常厉害!
他在她背后停下脚步,伸出手去摸她肩膀,他的手在月光下颤抖着,显示着心中的犹豫不决。他怕她只是镜中花,水中月,被他一碰,就会就此烟消云散,再也看不到了。
手碰到了她的肩膀,女子顿时如同触电一般的从地上跳了起来,回过头来,四目相接的一瞬间,两人都呆住了。
耶律休哥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不是小雪是谁?只是现如今她满脸的泪痕,好像被人欺负了,在他印象中,她是个坚强的女孩,当年教她武功时,常常弄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换做别的孩子早就哭泣着要放弃了。她却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的坚持下来。
泪,更是没有流过半滴,何曾如现在这样哭成这样!
“小……雪……你没死!”刚才的那一碰触,他已经确定她是人不是鬼,可她为什么没死?如果她没死,墓中的女子是谁?如果她死了,眼前这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又是谁?
***
莲月惊恐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人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在那刻,她好后悔把七郎赶走了,如果他在,自己就不会那么恐惧害怕了!
耶律休哥望着眼前的女子,她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无措,小雪是从来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印象中,她永远都是镇定自若,处变不惊。一如她十岁那年在自己都失措要和敌人拼命的情况下,她却能冷静的利用一袋萤火虫吓跑了敌人!
她不是小雪?难道是她的孪生姐姐吗?
“你是谁?”她颤抖着身子问,蜷缩在墙角下,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
他不答反问:“告诉我你的名字?”
莲月一呆,下意识的不想告诉他,可是面前这个男人却有着一种让她喘不过气的压迫感。她不由自主的回答:“我叫莲月。”
“莲月?”耶律休哥皱起眉头,她真的是从小和小雪失散的孪生姐姐么?”他并不知道莲月就是小雪在进入杨家之前拥有的名字。
“你怎么会在这?”
莲月指向墓碑:“这是我娘的墓!”
“娘?你是小雪的孪生姐姐?”
‘小雪’已经是她第二次提到这名字了。
“你认识‘她’?她们都说我是‘她’,可我就是想不起来!”莲月感觉到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没有太大的危险,因此稍稍平静了下来。
“什么意思?”
“我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一醒来,身边有好多的人,他们告诉我,我叫杨雪,是大宋‘天波府’杨家的义女。也是‘东方堡主’堡主东方俊飞的孙女。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他们跟我说的事完全和我无关。”
他们跟她说的关于‘小雪’的事,在她听来荒谬之极,她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做到那些惊世骇俗的事!她甚至认为那些记忆都是他们强加给她的。
耶律休哥蹙眉,越听越觉得惊愕,她说的这些事迹分明是小雪曾经的作为,如果她真是小雪的孪生姐姐。杨家和东方家就不可能跟她说她就是杨雪,也不可能跟她说这些属于杨雪的事。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她确实是杨雪。或许当初她的死只是一个障眼法,可现如今的她似乎失去了记忆。关于杨家,东方家的一切,自然也包括和他的一切。
听她述说受伤昏迷的日子,分明是他和她相遇之前的事。
“请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莲月鼓起勇气,走到他的面前,正视着他。她有种直觉,这男子的说法可以证明那些人口中的‘杨雪’和她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耶律休哥苦笑,老天爷为何如此残酷?本以为她死了!却没想到竟还活着。可如今她明明就这样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却完全不记得自己是谁?
说她是莲月吧?
是哪个莲月呢?是她撞上头昏迷之前的莲月?还是与他认识的莲月?
说她是杨雪吧?可她的记忆中连杨家都不曾有,又怎么会有和关于他的那些记忆呢?他要怎么跟她说?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明明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的人是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明明爱的是你,你却已将我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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