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王府
老仆手里端着参汤,满脸愁苦的看着呆坐在木椅上的斐汐渃,自从那日之后,主子就这样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呆呆的一坐就是一天,最多,只会看着熙王留下的物件,不住的低喃:“是我害了你,是我——”
白天,他死气沉沉,到了晚上,好不容易睡下,也会在半夜忽然惊醒,嘴里不停的叫着:“你要报仇就冲着我来!!”之后,就是彻夜流泪到天明。才不足十日,他的双眼早已失去了神采,比熙王刚刚去的时候,更加憔悴,那时,他悲伤,愤恨,现在,剩下的只有无尽的自责悔恨。
老仆心里着急,可是不管如何开解,他都仿佛听不见一样,这些日子以来,他瘦的都快不成人形了。
门外,黑衣男子站在门边,却不进来。老仆看了斐汐渃一眼,他还是木然盯着窗外。放下参汤,老仆走出屋外,将男子拉到殿后,才急急问道:“怎么样?查出什么?”
黑衣男子回道:“只查到那个叫羽律的男人,五年前,在熙王府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就跟在女皇身边,半年后得罪了女皇,被毁容逐出京城了。至于风絮,一直都呆在峡谷,多年来,不曾出谷一步。”
“就这些?”老仆皱眉。
“是。”
老仆追问:“那个叫羽律的男子,和女皇之间,发生过什么?和熙王之间,又发生过什么?”
如此久远之事,时间又这么短,根本查不到什么,但是男子还是将查到为数不多的消息告诉了老仆:“据当年熙王手下所说,羽律是熙王派去迷惑女皇的,女皇还因为他受过伤,之后他就被逐出京城了。”
还有这样的事情,老仆猜测到:“这么说,有可能五年前,是那个叫律的男子来报仇,当时的,目的是为了挑拨熙王与女皇的关系,但是没有成功。而这次就是风絮来报仇?但是风絮那时为什么不一起来,这样胜算不是更大些?”
男子继续说道:“据说,羽律被毁容后,神智变得有些不清,风絮从那时起,也性情大变。”
看老仆不说话,也不知道这样并没有什么价值的消息是否要回禀,毕竟不是主子要他查的。看了看天色,男子有些不耐的问道:“这些,是否要回禀主子?”
老仆想了想,说道:“不用了,你下去吧。”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也解不了斐后心里的疙瘩。
才走了两步,老仆却忽然对着男子的背影叫道:“等一等。”
想到斐后那毫无生气的眼睛,老仆心里一阵悲凉,失去熙王,他还有仇恨,还有为她报仇的决心支持着他继续活下去,可是现在呢?他仿佛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的信念。
紧咬牙关,老仆忽然一反刚才无奈愁苦的样子,灼灼的说道:“待会你进入,如此向斐后回禀:当年风絮并不愿按照风秦闵的嘱咐报复西烈皇室,风秦闵就派了另一个徒弟羽律来到京城,想要挑拨熙王与女皇的关系。当时熙王也希望能够登上皇位,故想要利用他来对付女皇,女皇多次受袭之后,对熙王心存怨恨,并将羽律毁容逐出京城,被毁了容貌的羽律终日寡欢,五年后去世。新仇旧恨之下,风絮也起了报复之心。”
“这?!”黑衣男子一惊,这些都是老仆的猜测,更多的是他的编造,他怎么可能这么跟主子回禀?!
老仆不许他退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斐后现在完全陷入自责之中,他需要一个推卸的对象。这样或许他还能活下去。他如果就这么垮了,你也不会再有什么好日子可以过!”对,如果熙王的死,并不完全是因为他的原因,他是否可以释怀一些!
黑衣人低下头,良久不语之后,才几不可闻的轻轻点头。
两人商量了很久,才回到殿前。
老仆轻轻走进去,只见斐汐渃还是如他出去时一样的动作,一样的眼神,一个多时辰,他竟然就这样呆坐着一动也没有动过。老仆在心里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样的斐汐渃,更坚定了他接下去要做的事情,不知道好坏,最起码,不能让他在这样万念俱灰的等死。
走到斐汐渃身边,老仆小声叫道:“主子?”
斐汐渃没有任何反应。
老仆又这样轻唤了很多声,斐汐渃才缓缓转过头来看她,只是眼神空洞而没有焦距。
老仆将声音稍微放大些,说道:“夏如殇有事回禀。”
良久,就在老仆以为他没有听见准备再说一遍时,斐汐渃无力的回道:“还有什么好回禀的,叫他走吧。”他现在谁也不想见,什么话也不想说。
老仆急了。立刻蹲下,握着斐汐渃的手,急急的说道:“他查到新的消息,是有关熙王的。”
倩儿,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她,已经被他害死了。
就在斐汐渃准备继续看着窗外发呆的是,老仆忽然跪了下了,苦苦祈求道:“主子,您就听听吧。”
斐汐渃看着这个跟着自己身边四十多年的人,早已是白发丛生了!看向窗外,斐汐渃面面无表情的说道:“说吧。”
老仆大喜,对这男子招招手。
男子进来之后,单膝跪下,刚才只看了一眼主子,他居然有些认不出是他!那曾经俊朗饱满的脸颊,现在已经形容枯槁。
或许老仆这么做是对的,男子平静了一下心绪,按照于老仆商量好的说辞朗声说道:“主子,五年前,风秦闵曾派了另一个徒弟羽律来到京城,想要挑拨熙王与女皇的关系。当时熙王也希望能够登上皇位,也想要利用他来对付女皇,女皇多次受袭之后,对熙王心存怨恨,并将羽律毁容逐出京城,被毁了容貌的羽律终日寡欢,五年后去世。新仇旧恨之下,原本不愿遵从师傅之命的风絮也起了报复之心。”
斐汐渃仿佛在听,有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一般,久久才低低的问道:“羽律?”
终于有反应了!老仆立刻上前一步,说道:“主子,当年女皇娇宠一个侍郎,后来又狠心毁其容貌,此事当时还引起不少流言,那人就是羽律。”
谁知斐汐渃忽然站了起了,但是只是不停的来回走动着,嘴里不敢置信的说着:“倩儿居然如此想要做皇帝,我居然不知道!?”他只觉得她身体不好,就应该好好修养,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心心念念的,居然是他不屑一顾的皇位!!
再一次无力的跌回椅子上,斐汐渃悲伤的说道:“如果,我早些知道,助她夺位,倩儿也就不需要利用别人,西烈月也不会毁了那人的容貌,风絮是不是,就不会报仇,倩儿也就不用死了?!”
还是他的错,他的失责!!
斐汐渃又低低的哭了起来,老仆有些手足无措了,拍着斐汐渃的手,老仆不住的安慰道:“主子,您别太自责了。”
斐汐渃却好像没有听见一样,不停的说着:“都是我造的孽!”
老仆心疼的看着眼前几乎崩溃的斐汐渃,他编这个故事,并不是为了让斐后陷入更深的自责之中。这个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现在如此自苦,他怎么忍心!!
轻抚着斐汐渃的脸,老仆继续安慰道:“主子,您当年也是为了海域着想,这不是您的错,如果不是女皇毁了那人容貌,也不会有今天的事情,您就不要在责怪自己了。”
他的目的只是想让斐汐渃不要如此自责,可是斐汐渃听了他的话,却忽然抬起头,本来无神的眼睛,此时却满是愤恨,大声叫道:“是啊,西烈月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直接杀了他不久得了,还费心的毁了他的容貌,放虎归山,她一定是想要羽律来报复倩儿,一定是这样。”
“西烈月,西烈月——”对,对,就是她。一定是她,利用这些人,来谋害他的倩儿!!
斐汐渃近乎癫狂的叫喊,把老仆吓得脸色苍白,跪在地上的男子也感到事情似乎不妙了。连日的精神不济,身心折磨下,斐汐渃仿佛找到一个出口一般,肆意的宣泄着。
但是老仆只是想斐后不要如此自责,得到一些解脱,可是,他却没有想过让斐汐渃将仇恨全部转嫁到女皇身上!!看着斐汐渃疯狂的样子,老仆赶紧按着他过于激动的身子,劝道:“主子,主子,你别这样,这件事怪只怪风秦闵,您就别在胡思乱想伤身体啊!!”
闹了好一阵,斐汐渃终于安静了下来,嘴角还似笑非笑的轻轻扬着,只是这样的表情却让老仆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斐汐渃从木椅上慢慢起身,走到西烈倩的床前,轻柔的说道:“倩儿,你不会白死,为父让人为你陪葬,好不好——”
老仆真的害怕了,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主子要是和女皇作对,也一定不会有好结果!!可是这时候要说出真相?一切都是骗他的?他会信吗?他还能承受的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