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头上出现了一片阴影,叶紫才惊觉辛辰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她胡乱的用手背擦了擦眼泪。
辛辰凉凉的看了她裸露在水里的玉足一眼,满脸的匪夷所思,斜睨了她一眼,便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叶紫愣了一下,后知后觉的想起,这是封建的旧社会,女孩子的脚是不能随便给人看的,据说只有她们的夫君才行,而且,如果是未婚女子的脚被男人看见了,唯有嫁给他才能保名节。
叶紫轻轻的吐了吐舌头,急忙起身穿回鞋袜。
“师兄该不会酸腐到要娶我吧!”她在心里说道。
“那个,天气太热了,我想这样会凉爽些,而且,我没有听到你的脚步声。那个,那个……没有关系的,不用负责的。”她语无伦次的说着。
辛辰转过身,就看到她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妇样。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女人都是一样的。以前的蓝沁雪是这样,她也是这样。当真以为看了她的脚就要娶她吗?她的名节与他何干!如果当真要这样,那他的女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了。不过看了脚而已,真是欲盖弥彰!
“师兄,真的没有关系的。不用放在心上!”叶紫见他不说话,抬起头急急的说道。她看见了他眼里的轻蔑和疏离。
辛辰背起药篓头也不回的走在前头,叶紫急忙跟上。“或许,是我自作多情了,人家压根就没这么想。”想到这里,她的脸又红了。
七月的骄阳炙烤着大地,树上的知了竭力的嘶叫着。饶是他们走在树荫下,仍是酷热难耐。赶了一上午的路,叶紫已是万分狼狈,颈后披散的长发,汗湿的粘着,身上的儒裙早已湿透。她也顾不上古礼了。索性,把发髻松开,将所有的头发在头顶扎了马尾,编成辫子,绕成了一个大发髻。又将袖子卷高,露出两只粉嫩的藕臂。要不是古代没有内裤,裙子也撕得七零八落了,她真想把裙子脱了,只穿里面的单裤。她就不明白,同样是赶路,辛辰怎么就那么干净清爽?
她几次想开口要休息,当看到辛辰冷峻的脸孔,话到嘴边又咽下。“来的时候,师兄没这么不近人情啊,歇了好几次呢。怎么过了一个晚上,就变得怎么古怪?”她嘴里咕哝到。她唯有硬撑着。
当水壶里最后一滴水喝完的时候,她感到双眼发黑,头晕乎乎的,双腿酸胀无力,如同踩在棉花上一样。她知道,她这是出了太多的汗,虚脱且中暑了。
“师……”她话还没说完,“咚”的一声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辛辰回过头就看到打扮古怪的叶紫倒在地上,眼里闪过一丝狐疑,急忙走过来,搭了搭脉,见她脸面潮红,浑身发烫,知是中暑了。抱起她,放在阴凉处。用力掐了她的人中,拿出银针刺了她的大椎,十宣。委中等穴位。
他,故意顶着烈日赶路,为的是试探她是否别有居心,顺带小惩她。如若,她是怀有武功的,这种酷热应是经得起的,就算没有武功而有别的居心,这样做,也应该会让她知道,他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过了一会,叶紫悠悠的转醒过来。
“水,水……”辛辰拿起自己的水壶,粗鲁的喂给她喝。
“咳……咳”叶紫被他灌的呛了起来,她发觉自己是半靠在辛辰的怀里,知道是他救了她。抬起头,想跟他说声谢谢。却发现他眼里的厌恶和警惕。她怔愣了下,不明白为什么如此讨厌她。难道说他认为早上那件事她有伤风化,因此而轻视她?
叶紫是个有自知自明的人,既然知道了他厌恶她,当下就决定不再麻烦。
她不动声色的移了移身体,离开他的怀抱。
“多谢师兄,我已好多了,稍微休息一下,就可以赶路了。”
辛辰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点点了头,起身坐在离她一丈远的石头上。
“轰隆隆~~~”
真是六月天,孩儿的脸,刚才还晴空万里,现在已经是乌云滚滚了。
“咔嚓”一道闪电将乌黑黑的天空劈成两半,狂风吹来,树枝乱舞,树叶“沙沙”的落下,一些野果“吧嗒吧嗒”砸落下来。
叶紫当下也不敢多歇,撑着站起来,急急的跟着早已走在前头的辛辰身后。
转过一条山道,辛辰进了一个石洞。
叶紫紧紧的跟了进来,后脚刚进洞口,外面就“刷刷”的下起了滂沱大雨。
雷电交织,大雨倾盆。密集的雨水在洞口形成珠帘。
山洞不大,很干燥,地上铺有干草,周围还散落着一些破碗罐,这里应该是猎户休息的地方。
山洞本就阴凉,大雨一下,更显得有点冷了。叶紫靠在洞壁上,“呼呼”的喘着粗气。她放下袖子,紧紧的环住身子,刚刚汗湿的衣衫此刻贴在身上,凉飕飕的。洞口的那道雨帘,在她眼里变得越来越迷离,越来越模糊,渐渐的只剩下耳边“刷刷”的下雨声,最后连雨声都听不到了。靠在洞壁上的身体,软软的滑落在地。她昏睡了过去。
雾,又是浓雾,漫天的浓雾!
一座园林在浓雾中若隐若现,亭台楼阁,九曲回廊,一股清泉从假山上流下,四面皆是婷婷的荷花,微风吹来,万千荷叶随风轻摇,如碧波荡漾。“小姐,小姐!蓝公子来提亲了!”叶紫循着声音望去,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少女正倚在栏杆上,看着荷花池里嬉戏的鱼,听见丫鬟的叫声,立即起身,提起裙摆,向着长长的回廊跑去。“小姐,慢些,慢些,别摔着了!”丫鬟急急的跟在身后。
她们来到前厅,躲在屏风后面,偷偷的探出头。
厅中一位少年和一个中年男子相谈正欢。一箱箱的彩礼摆满了客厅。少女望着少年的眼神充满了爱意。
“哈哈,贤侄,那咱们说定了,你和臻儿于明年的三月初六成亲!臻儿,出来吧,别躲了,你蓝哥哥早就知道你来了!”中年男子开心的笑着。
“爹~~~~!讨厌!”少女娇嗔着,掩着面跑向后院。
“哈哈哈~~~~!”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屋中。
池里的荷花谢了,少女闺阁前的梅花傲然的盛开着。香闺里燃着暖暖的火盆,少女低头绣着鸳鸯戏水的被面。“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她一边绣,一边喃喃的说道。
“小姐,这鸳鸯绣的可真好!活灵活现的!莫不是绣的就是小姐和蓝公子?”身旁的丫鬟打趣道。
“贫嘴!”少女脸红得似诱人的苹果。
“蓝公子和小姐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可不就是这对鸳鸯吗?”丫鬟“嘻嘻”的逗趣。
“死丫头!”可是心里却像喝了蜜一样甜。就连一旁看着的叶紫,心里也泛起了甜甜的感觉。
第七章山洞
身上好热,口好渴!叶紫躁动的扭动着身子。
“水~~~~水~~~”她虚弱的呻吟道。
辛辰扶起她,动作轻柔的将水缓缓的从她的嘴角喂进去。
叶紫幽幽的睁开了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洞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天也黑了。辛辰正在拨弄着刚燃起的篝火,红红的火光映着他那张有刀疤的侧脸,让他看起来有点阴沉。
“原来,刚才是一场梦。那种甜甜的待嫁心情,真的是感同身受,好像就发生我身上一样。那种感觉为什么会这么真实?”她低着头凝想着“如果我还在现代活着,我也应该是个待嫁的新娘吧。”想到这里,她心里泛起了甜甜酸酸涩涩的感觉。
辛辰见她醒来,将刚摘的野果递给她,自己则走出了洞外。
叶紫觉得自己酸软无力,头也昏沉沉的,身上烫的难受。她见辛辰要出去,连忙喊住他:“师兄!你去哪?”她环顾了四周,说:“我……我一个人害怕!”
辛辰停止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叶紫失望的跌坐回去。
“死辛辰,臭辛辰!是谁说古代的人都很朴实啊?这个男人简直就是怪胎!而且,很没有道德心,没有同情心,丢下一个重病的弱女子,自己走掉了!什么人嘛!真是的!亏我昨晚那么尽心的救人!早知道就让他毒发死掉!死辛辰,走在外面,小心被野兽咬死!王八蛋!”叶紫用尽力气冲着洞口骂道。
骂完后,她虚脱般的倒在地上,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回来。
她控制不住“嘤嘤”的哭了起来:“臭师兄!就算人家白天有伤风化,也不是故意的,干嘛这么讨厌我?还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万一野兽来了怎么办?爸,妈,阿齐,我好怕,呜呜~~~!”她一边哭一边向洞口张望,心理充满了戒备。“师兄,你不会真的不会来吧?我在发烧,你再不会来,我不会被野兽吃掉,也会被烧坏的!呜呜,师兄你快回来!”
“呜呜~~~~咕噜噜~~~~!”外面传来一阵阵野兽的叫声,叶紫吓得捡了个粗树枝,缩在洞底瑟瑟发抖!
“咯吱咯吱!”过了很久,洞口传来脚步声。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很瘦,肉很老,不好吃!”叶紫全身戒备着,整个人抖得有如筛糠一样。
辛辰一进入山洞,就看到叶紫缩在洞底。小鹿般的眼睛又红又肿,充满了恐惧!高烧使得她的脸颊异样的发红,整个人如同寒风里的落叶,抖得厉害。不知怎么的,他感觉到心底某处被触动了,涌出了一丝怜惜。
“师兄!”叶紫一看清来人后,整个人弹跳起来,冲到辛辰怀里,紧紧的抱住他!就好像是见到久违的亲人一样。
辛辰有一瞬间的错愕,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叶紫猛然醒悟,双手像是烫到了一样,急忙放开,原本就潮红的脸,更加红了,就像秋日的苹果。
“对……对不起,师兄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自己回去,不管我了。所以,我一看到你,太开心了就……”她绞着衣角弱弱的说道。
辛辰不动声色走到火堆旁,找了些树枝搭了个简易的炉灶。将一个瓦罐放在上面,又把水壶里的水倒进瓦罐里,慢慢的煮着。
叶紫这才注意到,辛辰进来的时候手上是拿着瓦罐的。她朝里面看了看,是芦根!
刚才错怪他了,原来他出去这么久,是去挖芦根煎药,给她退烧!
不知道,刚才他有没有听到她的叫骂声?叶紫对着他的背影吐了吐丁香小舌。辛辰一转身,看到她这个动作,皱了皱眉。
“嘿嘿~~师兄,我去那边坐!”叶紫干笑了两声,走到干草堆上,软软的倒在了上面。刚才的一翻折腾,早就耗光她的气力,现在辛辰回来,让她安心了不少,病痛和疲倦深深的袭来,她再次陷入了睡眠。
没多久,她被辛辰推醒,他递给她一碗褐色的汤水,她闻着碗里飘来的草腥味,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喝。虽然,她在师傅的医书上看到芦根可以退烧,但是,还是有点担心那玩意是不是真的有用,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副作用?她抬头看看辛辰,见他疑惑的看着,星子一样的眼睛仿佛在问她,为什么还不喝?她把心一横,不管有没有用,看在人家为她忙活一晚上的份上,她也得喝,何况,芦根的退烧作用书上也是有记载的。
辛辰见她喝完了药,又从包袱里拿出了干粮递给她。
叶紫实在啃不下硬邦邦的馒头,吃了两口,又递还给他:“师兄!真的很抱歉,这次出来,我老是连累你!”
辛辰听了只是凉凉的看了她一眼,走到火堆另一边,躺在干草上,闭起眼睛休息。
叶紫没趣的摸了摸鼻子,继续躺着。许是前面睡了太多了,现在她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我好像来了这里以后,一直在生病。莫不是跟这里犯冲?”她自嘲的想着。
“前面做的梦里面出现的那个蓝哥哥,好像不止一次梦见他了,以前,受了刀伤的时候也梦见过他。而且,每次梦见了,心里也总有甜甜如恋爱的感觉。还有,那个少女是谁?”她盯着眼前的火堆百无聊赖的想到。“该不会是我的前任?”想到这个可能,她“腾”的一下坐起来,眼睛瞪得老大。
辛辰听到动静转过身,看见她惊异的看着火堆。疑惑的站起来检查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发现异样。他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她。
“嘿嘿,我……刚才好像看见一只老鼠!”叶紫见他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立即找了个借口搪塞道。
老鼠?燃着火堆,还会有老鼠?辛辰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叶紫,就没再理她。
叶紫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缩了缩肩,乖乖的重新躺回草堆。
“如果真是这具身体的主人的话,那她在梦里出现,是否表示她并没有死?还是——留在身体里的记忆?算了算了,不想了,来也来了,她的身体也霸占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叶紫在胡思乱想中睡着了。
云破月出花弄影。下午的暴雨洗净天空,黑丝绒的夜幕上,缀着璀璨的星星。四周的虫鸣声如同合奏般此起彼伏。
辛辰看着洞壁上的阴影,思绪翻滚。
叶紫梨花带雨的脸庞,装满恐惧的眼睛,她惊喜下的拥抱,都让他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她刚才所做的一切是否出本性?还是为了骗取我的同情?辛月玄荆啊辛月玄荆,你已经被女人骗过一次了,可别再犯同样的错误了。”他运起了玄极内法,气息吐纳变得缓慢而绵长,不一会,纷繁的心情渐渐平复。
夜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