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
“如烟姑娘怎么样?想起来了吗?”
如烟看着他,问:“你,早就怀疑我了?”
“从你吹尺八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不简单。你冷静,自制,不像是一般的青楼女子。”
“那么,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
“没有。”
“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来离间你们?”如烟问。
“一开始,并不知。后来,你很轻易的答应二哥出来游湖。接着,你又任由我拉着你跑,居然还能跟的上我的步伐,我就怀疑你会武功。后来,你又不断的暗示大哥让他带你去游湖。看见我借酒浇愁,二哥为了我,首次和大哥吵架,你又得意的笑。一个女子,既不拒绝一个男子的爱慕,又想方设法引起的另一个男子的倾慕,你说,这样的人我能不留心吗?再次见你的时候,你脱了高雅圣洁的外衣,变得无比形骸放浪,像是有意在我面前为之,再后来在风王府的时候,你说你并不想清白的身子交与我,可是又逼真的演戏,我就知道,你等的就是大哥来临的时候。你知道,二哥素来与我亲近。上次为了我和大哥吵架,你就看出他对我的宠溺。那么,你接近大哥的目的就是为了离间大哥和二哥,挑起他们的嫌隙,好让人有可趁之机。可是,你没想到,你的上头也没想到,大哥看见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没有杀了我,反而邀我中元节一起游玩,消弭了两人的嫌隙。你的离间计失败了。接着,传出了南宫小姐要入宫为妃的消息,这引起了你们的恐慌,对吗?所以,我猜想近期你们肯定会有动作,极有可能是杀了大哥。”
“哈哈——”如烟凄凉的笑着,“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么清楚,你大哥肯定也是知道了。他又怎么会和我一起白头偕老?巍华以前对我的浓情蜜意,怕也是一场做戏。你们洞悉了我的离间计,巍华为了查找出我的上头,就来了个将计就计。对不对,巍公子?”
从画舫的阴影处走出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正是巍华。
如烟看着一步一步走出阴影的男子,说:“你说那座临水而居的院子是我们的家,我就是女主人。我何尝不知,你把我带到那里是为了更好的监视我,我的一举一动全都掌握在你的手里。”
“是,以你的聪明,当然可以猜得出。可是你没得选择,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更接近大哥,也才可能有机会杀了大哥。可是,你并没有杀他。你爱上了他!”
如烟闭了闭眼睛,泪水潸然落下,说:“是,我爱他。我想和他一生一世在一起。所以,我一直欺骗着自己。”
“让我猜猜,你是日照人,是藤原的部下。可是,你听命于曹国舅。对不对?”苍凌缓缓的说。
“是。”如烟像是斗败的公鸡。
“这么说来,曹国舅和藤原川有勾结。你知道他们所图何事吗?”苍凌问道。
“曹国舅所图之事,你们焉然不知?”如烟反问。
就在这时,突然从四面八方飞进许多四棱角的飞镖。眼看一枚飞镖就要打中巍华。
如烟突然飞起身,挡在了巍华的前面,那枚飞镖就这样飞进了她的胸膛。
巍华接住她缓缓往下坠的身子,她的鲜血,染满了他的双手。
如烟的双眸眷恋的看着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他的俊彦。
“巍公子,你能告诉我……你对我……可有一分……爱恋?”她气若游丝的问。
“我……”
如烟沾满鲜血的手捂住了他的嘴,说:“如……果不想说……就别说了,能躺在你怀里死去……我也……知足了……”
她看着苍凌,对着他诡秘的一笑,然后,转过头来对着巍华说:“小……心……婚……”话还没说完,已经咽了气。
苍凌看见如烟这样心里甚是酸楚。他本意并非想要她死,刚才所说的酷刑,还有那口锅子里的水银都是假的,藤原川的弟弟也是找人假扮的,目的是为了唬住她,他知道像如烟这样的细作或者说是间谍,心性坚韧无人能比。他只有给她的心里造成极大的震撼,才能击破她的心里防线,再以大哥为饵,让她心甘情愿的成为反间谍。谁知,会从水里冒出刺客,本来她可以趁乱逃走或者说是杀了他们,哪知她竟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大哥那致命的一镖。这样的女子,这样的用情,让人嗟叹……
护卫们和从水里冒出的黑衣人缠斗在一起,刀剑碰撞声,喊杀声交织在一起,鲜血四溅。
卫子谦和羿升还有巍华将苍凌圈在了中间。
护卫虽然勇猛,奈何黑衣人人数众多。慢慢的,护卫的圈子越来越小。
赫然!
一只袖箭以极快的速度飞向了苍凌的面门。一边的巍华,快速的移动身形,挡在了苍凌的面前。袖箭穿透了巍华的肩膀。
“恩。”巍华一声闷哼。
苍凌接住了因袖箭冲力而向他倒来的巍华。
“他们人太多了,在船上目标太大,我们快些入水!”苍凌对着卫子谦和羿升喊道。
“扑通”苍凌一手拥住巍华,跳入了水中。卫子谦和羿升紧随其后。护卫们也纷纷跳入水中。
雨越下越大。在江面上泛起迷蒙的水雾。
入水后,巍华起初还能用手划水。
渐渐的,他感到自己愈来愈乏力,生命力似乎从身体里流失,人沉向水底。
猛地,嘴里渡进一股新鲜的空气,有人用力的将他托向水面,接着,那人带着他奋力的往前游去。
苍凌也不知道自己游了多久,浑身只觉得僵硬而乏力。
他知道他不能停下,一旦停下来,他和巍华就再也没有生还的可能。四肢本能而机械的划着水。
手忽然触到一根浮木。想是刚才打斗的时候,画舫被砍断而漂浮着的。他顾不了那么多,吃力的将浮木架到巍华的腋下,让他挂在上,自己则在另一边抱住浮木,抓紧他的双手。
两人就这样随水流漂着。苍凌的眼睑越来越沉,慢慢的竟闭上了眼睛。
听到了鸟叫的声音,闻到了一股烤肉的香味。
苍凌猛地睁开眼睛。
太阳艳的刺眼,他用手挡了挡。突地坐起身,眼睛向四周寻找着什么。
一个男子背对着他,举着一把尖锐的匕首,正向躺在地上的男子刺下去。明亮的刀光映着太阳,刺着苍凌的双眼。
“住手——”
苍然一惊,急忙奔过去。死死的抓紧他的手。
“你想干什么?”他厉声的问。
男子转过头来。
墨黑俊秀的眉毛下,是如同山泉般清灵的双眸。看到他的一刹那,苍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把他的箭头给挑了。”语言简洁有力。
这时,苍凌才看到,巍华的伤口因为被水浸泡,周边已经变得发白。
男子手起刀落,将整个箭头从肉里给挑了出来。整个过程,毫不犹豫,干净利落。苍凌看了不仅暗暗佩服。男子又从包袱中拿出一瓶药,敷在伤口上,然后又用干净的棉布包了起来。
“多谢侠士相救!”苍凌对着他一揖,“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云骏。”
“云骏?”苍凌听着有些耳熟的名字,苦苦思索着。
“云骏!”苍凌想起来了,苍山上那个刺杀她和娘的乾刹盟的杀手。唉,出了虎穴,进了狼口。苍凌现在期望他千万不要认出自己来。
云骏走到篝火边翻烤着架子上的鱼。
巍华闭着双眼躺在地上,眉头紧蹙,脸色苍白。
苍凌执起他的手,仔细的把着脉。
幸好那箭上没有喂毒,只是失血过多。
苍凌放下他的手,站起身,环顾了周围。水流将他们冲到浅滩上,这里四面环山。
“云公子……这里是何处?”苍凌问的小心翼翼。
“鹿山。”
“鹿山?那这里离龙城有多远?”
“四,五天的脚程。”
“这么远?”
云骏站起身,向他走过来。
苍凌看着他手上发着寒芒的匕首,心惊肉跳的往后退,退到巍华身边的时候,张开双手护住了他。
“你想干什么?”语气镇定掺着颤音。
“给你。”甩给他一个包袱。
“这是什么?”
他接过,好奇的问。
云骏也不回答,走回去继续烤着鱼。
苍凌打开包袱,里面是一套衣服。
“谢谢!”
在水里泡了一夜,身上粘湿的很难受。拿起包袱向林子里走去,突然,顿住脚步。
“我知道我这话很多余,但是我还是要说,请不要伤害他!”苍凌看着他,近乎带着乞求又略有一丝威胁。
“不会。”云骏的语气,铿锵有力。
苍凌松了一口气。到了林子里,拿出衣服,快速换好。这衣服显然是云骏自己的,穿在苍凌身上,就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云骏看着走出林子,有点滑稽的苍凌,冷漠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微笑。
苍凌走到巍华身边,发现在他换衣服的时候,云骏也给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感激的对他笑了笑。
云骏拿着鱼,走过来。
“谢谢。”
苍凌接过鱼,细嚼着。
“头发散开吧,容易染风寒。”
正在吃鱼的苍凌,诧异的抬起头。
“你知道我是女的?”
“恩。”
“你……认识我吗?”苍凌小心的试探。
“叶紫。”
“啪”整尾鱼掉在了地上。
“云骏……我……可告诉你,我救过你……你不能杀我……再说,我真没有花藏。”
听到最后,云骏一跃而起,用手捂住了她的嘴,警惕的向四周看了看。
周围仍是虫鸣鸟叫。
他才放心的放下了手。
“我不会杀你。”他走回原地。
就在刚才,叶紫以为他要杀了她。听到这句话后,她终于放下了心。
“水……”巍华虚弱的叫着。
云骏扔给叶紫一个水壶。叶紫扶起巍华,小心的喂着他。
喝了水后,巍华觉得自己活了回来。慢慢的睁开眼睛,望进了一双秋水般的双眸,里面闪烁着惊喜。他觉得这一幕很熟悉,就像是掉进苍山的瀑布里一样。这张脸,就是他夜思日想的容颜。他惊得坐起来,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
“紫儿……紫儿,我终于找到你了。”巍华的声音颤抖,有种喜极而泣的感觉。
放开他,仔细的看着他的脸。巍华疑惑的皱了皱眉。
“四弟?紫儿?”
“是,大哥。我既是叶紫也是苍凌。”叶紫苦笑了一声,一夜的水中浸泡,帮她所有的伪装冲刷干净。
巍华心中怒极,周身散发出天子威仪。
“紫儿,为何扮男装戏弄朕?”想着他为了苍凌,想见又不敢见。怕自己真有断袖之癖,怕自己见着他做出天理难容的事情了,而她居然是女扮男装的叶紫。想着这几天受的苦,心里无法不气。
“大哥,我没有戏弄你们。你们下山后,娘接着也下了山,她说要我下山历练。我想着既然下山历练,男装定是比女装来得容易。哪知刚到龙城护城河边,就遇到你和二哥,接下来,你也知道了。我只能将错就错。”叶紫急急辩解,虽说他是结拜大哥,对自己也有情意,可是俗语都说天威难测,保不齐,他一不高兴,就治她个欺君之罪。
她惴惴不安的看着他。
“大哥……我可是有保命圣旨的。”叶紫低声的嘟哝。
巍华听了这句,怒极反笑,合着她早就知晓会有这么一天。
“罢,罢,罢。初见你时,就觉得你眼熟,相处久了之后,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强烈。苍凌,可不就是取皇叔和皇叔母名字的其中一字吗?这就表示,你老早就和我们说了,只是我们没有发觉而已。”
叶紫听了他的话,展颜一笑。她的容颜虽说不上是倾国倾城,可每当她笑起来的时候,似夜幕上的星辰那般耀眼,又似三月春花般灿烂,具有一种很强的感染力。
“我就知道大哥是最英明的人!”叶紫趁机拍马屁。
巍华和不远处的云骏都沉醉在她这一笑里,尤其是巍华,黑曜石般的双眸都是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