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大早,带上无痕,再次踏入那座原本我以为不会再来的宫殿。依然是红墙绿瓦、庄严高大的宫殿,从外面看来,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毫无变化。不,不对,有变化的。人心在这几年的时间中,不知道变化了多少,是好是坏,如从得知。只知道,进入到这座宫殿,往后的日子,肯定没有自己期望的平静,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的保护好我的无痕无忧,让他们远离宫里的所有阴谋诡计,只希望他们能够好好的进来,好好的跟着我一起离开。
拒绝掉上官魅给我们安排一个舒适华丽的宫殿,本来他还打算让我们搬进他住的卧龙殿,让我一口否决掉。
我进宫来,可不是要当他的什么妃子,而是为了无痕的安全以及抓住那个该死的凶手。所以,我坚持要呆在原来的月苑。月苑虽然地处比较偏僻,但是环境起码我比较熟悉,也比较宁静优美,远离人群,远离后宫的所有是非,适合无痕的休养。地方不大,所有的一切,几乎可以一目了然,一旦发生什么事情,都可以及时了解到情况。要是搬到他的宫殿,岂不是更招人眼红,我才不会笨到自己招祸上身,光是想到日夜都要对着他,我都心情不爽,看他被我泼了冷水的一脸黑脸以及不甘愿,我的心情就舒爽,别以为他是皇帝就可以操控我们,门都没有。
小心翼翼的安顿好无痕。现在的他,还非常的虚弱,每次只能吃少量清淡解毒的药粥,偶尔还会肚子疼泄出来,原本圆圆的小脸,才经过一天的时光,整整小小了一整圈,眼睛看起来更大,但是失却了平常特有的调皮精灵,让我在那边干着急,只希望水清他们能够及时快点取回解药。不然老是这么折腾,孩子怎么受的了。
无忧看到哥哥变成这样,也不再跟平常一样到处捣乱,而是乖乖的在房间内陪着哥哥聊天下跳跳棋,搬来一些小公仔跟哥哥玩,想不到平常经常吵架的两个人,在患难时刻,是这么的团结。看到这么懂事的孩子,让我心里暖意盎然,还好,他们都好好的。
本来还想让上官魅安排小环小欢过来。毕竟以前,她们对我十分忠心,也信的过,没想到,她们在宫里呆的年限已经到了,出宫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只能替她们祝福,找到一个好人家,过过平凡的小日子,毕竟在宫里,虽然衣食无忧,但是,当人奴才,要是碰到好的主子,那什么都不用担心,碰到不好的,只能算倒霉,还是出宫的好,什么都靠自己,却可以过着平静的日子。
环顾一周,月苑还是跟以前一样,摆饰什么的都几乎没有变动,也打扫的非常干净,可以看出,这个地方,上官魅还是下了功夫保持,不过这样做,又能怎么样,等事情过后,我还是一样出宫,过我自己的日子,再也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月苑四周已经站满站岗的侍卫,戒备森严,外人一律不准入内,楚府那边,已经不需要再监控,所以,上官魅派了猎鹰负责月苑的安全。想到那个一脸刚毅又面无表情的人,那个人的武功应该不错,又深的上官魅的信任,现在月苑,真的是要比在楚府的时候安全多了。
爹爹在府内给我调派了几个可靠手脚伶俐的丫鬟一起进宫,照顾无痕无忧,所以现在这里,算是安全,只要在饮食方面加以注意,应该问题不大。想来爹爹的这个想法,是对的。如果在这么戒备森严的月苑里面还能出什么事,那么,这个人肯定就是毒害无痕的凶手了。只要凶手一除,我们也就自由了。这么小的一片天地,现在是属于我们母子的,虽然在这里,有太多太多好的不好的回忆,但是,那些,我早就抛在脑后,记忆,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流失,不然,我也不会选择在月苑这里。
“绿儿,我出去走走,你帮我照看无痕无忧,要是无痕无忧口渴要喝水,你就先用这根银针探测,没事了才给孩子们喝,在我回来之前,不要给他们吃任何东西,除了我们自己带过来的一些小吃,知道吗?”我吩咐着绿儿,现在,看到这里安全了,我需要到一个地方去。
绿儿点点头,保证道:“小姐,您放心吧,绿儿一定按照您说的办?小姐打算去哪里呢?”绿儿疑惑,她也知道,我这次回来,不是回来给皇帝当妃子的,而是有任务,所以很是奇怪。
我挥挥手:“我一会就回来,你注意点就好。”说完,朝门口走去,往我心中一直留有遗憾的地方而去。
沿路走过去,景色,似变似不变,以前经常走动的小道,两旁还是种满了各色的花草,在夏天的阵阵凉风中舞动。心里微微感叹,物是人非,即使走在曾经走过的熟悉小道上,却是再也找不到当初刚刚进宫时的那种单纯开朗。经历了这么多,很多事情,都沉淀到了脑海深处,此刻看到熟悉的景色,以前发生过的一切,似乎又历历在目。时间,究竟是带走了所有的一切,还是只是沉淀,只等待有哪一天,再次唤醒。
这样的伤风伤月,似乎不像自己,我现在是全新的楼影随,而不是楚修仪。走着走着,远远的,终于看到一座熟悉的宫殿――姑妈的凤宁殿。
走的越近,心跳的越厉害。姑妈,月儿回来了,回来看你了。您看到了吗?月儿现在过的很好,很好,还有了两个调皮精灵的小宝贝,您的孙子。
走到门口,大门敞开,里面,没有了姑妈在时的热闹以及生气,而是安安静静的,仿佛无人在这座曾经住过天朝的国母、曾经风光一时的宫殿。
进去里面,没有了以往的幽致美丽,但是,整个宫殿看起来,却是很干净,只是少了人气。容嬷嬷,是否还在这里?
进入到内室,冷冷清清,一点人气也没有,可以看出,除了定期打扫外,再无人在这里居住。
环顾一室熟悉的摆饰,在这边,我还曾偎在姑妈的怀中听她讲过去的恩怨,陪着姑妈谈心,但是所有的一切,都随着姑妈的远去而消失。
梳妆台上,一片空白,再也没有姑妈喜欢的首饰放在上面,华丽舒服的凤床,也很久没有主人的光顾。看着这熟悉的一切,让我更加的心痛。当初,要不是我,姑妈现在还好好的在凤宁殿安度她的晚年,而不是早早的就去陪着先皇,连她的孙儿都没有见到。
姑妈,对不起,是月儿不孝,请您原谅姑妈。
愣愣的站在冷清的内室,脑海思绪翻滚,连后面进来人也不知道。
“娘娘,是楚修仪娘娘么?”颤抖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既熟悉又陌生。
我转过什么,看到已经洗尽铅华的容嬷嬷,再也不是一身华丽的装扮,而是粗衣布衫,但是神情,却是一脸的慈祥,此刻正闪动激动的泪光。
我哽咽低叫:“容嬷嬷,是我,月儿,我回来了。”看到头发已经全白的容嬷嬷,姑妈不在,容嬷嬷是不是受了很多的苦,一个人守着这么偌大的宫殿,那种晚年孤独,岂是我能想象的出来的。
紧紧抱住容嬷嬷单薄的身子,再也没有以前的圆润,所有的一切记忆,仿佛又在脑海中回放。
“娘娘,老身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娘娘了。”容嬷嬷激动的回抱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我。
我摇头,“我回来了,所以就过来看看。看看这边是否还有人,没想到,您还留在这边。您一个人在这边,肯定吃了不少苦。”
容嬷嬷擦掉眼泪,笑道:“不,老身在这边虽然一个人,但是过的很好,毕竟,自从跟着太后进来,老身就一直在这边,老身已经离不开这里了。皇上虽然有意让老身伺候他,不忍心让老身独孤一人在这边。但是老身没有答应。这里虽然只有老身一个人,每天打扫打扫,空闲的时间,就念经拜佛,祈求太后在天上能够跟先皇团聚,这样的生活,很好。我老了,已经没有什么所求了。只求百年之后,能够在天上跟太后团聚,继续伺候太后。”容嬷嬷打量着我,疑惑道:“娘娘不是出宫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娘娘是不是想通了,继续呆在皇上身边?”但是看到我一身简单的衣着,似乎又不是。
我摇摇“没有,只是有些事,要进来处理,等事情过后,我就走了,所以,才会过来看看这边。”
容嬷嬷一听,顿时紧张起来:“不会是楚府又有什么事情了?”
我安抚:“不是,是无痕,我的孩子,中毒了。所以,我就进宫了。容嬷嬷,我生了一对双胞胎,男的叫无痕,女的叫无忧,都是我的宝贝,相信姑妈在天上看到,会为我感到高兴的。”
容嬷嬷迟疑:“是皇上的骨肉?”看到我点头,赶紧又道:“既然这样,娘娘当初为什么还要出宫?这可是皇家血脉。”
我咬咬牙,解释道:“容嬷嬷,这次我会进宫,是怀疑无痕中毒,可能跟宫里有关。我才回来京城没有几天,无痕就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么可怕的后宫,当初我要是不出宫,恐怕,都没有孩子的存在了。所以…。。”
容嬷嬷一脸沉重:“是啊,皇宫险恶,小皇子没事了吧?”担心的问道,这次,不会又有什么事情发生。
我摇头:“没什么大碍,但是胆敢伤害我的孩子,我不会任由凶手逍遥法外的。所以,我才会进宫来,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再进来。”
容嬷嬷看着我一闪而过的冷意,安心一笑,现在的娘娘,不会再任由人欺负了。
我握住容嬷嬷的手,请求道:“嬷嬷,月儿现在还是住在月苑,嬷嬷跟月儿回去好不好,一起好有个照应。”容嬷嬷一个人在这边,太过孤独了。如果可以,我还是想她老人家过开心些的生活。
容嬷嬷摇头:“谢谢娘娘的好意,但是这边,老身已经习惯了,何况,老身不寂寞,还有太后在陪着老身,老身每天都给太后念经,要是走了,怕太后不习惯,有空,你就带着孩子过来,给太后看看。这样就好了。其余的,就顺其自然。”
我点点头,只要嬷嬷过的好,其余的,都不重要了。“那嬷嬷要自己多多保重,月儿有空,一定过来。月儿该走了,不能在外面逗留太久。”
嬷嬷点头,我依依不舍的看着嬷嬷,转过身,回月苑,还好有过来,总算,了却一桩心愿。
出了姑妈的寝宫,感觉心情变的从未有过的轻松,脚步也变的轻快,这是我自从回来京城后,第一次能够以这么轻松的心情在这边。
心情一好,觉得周边的景色,好像也变的开始迷人起来,不再那么的讨厌。
即使这样,我还是加紧步伐,出来已经够久了,要是呆会无痕醒过来要吃东西什么的,不自己亲自动手,总觉得不安心,看来,现在的我,有点草木皆兵了。唉,只要我的宝贝能够平平安安的,怎么样都好。
不再左顾右盼的,我直接往月苑走去,却在眼角瞄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似熟悉,又似陌生,跟记忆中的那个人,实在相差太大了,要不是旁边的丫鬟让我熟悉,我几乎都认不出来。
我不禁放慢了脚步,转过身,看着那个坐在花园一角的女人,一个苍白无神的女人,为什么这么熟悉,印象中,好像有见过这个女人,还应该很熟悉才对,但是这么瘦弱单薄的身影,又似乎感到很陌生。
我想了想,还是禁不住心中的疑虑,走近一看,居然是丽妃。没错,真的是丽妃。只是眼前的这个丽妃,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艳光四射、耀眼夺目的丽妃,眼前的女人,苍白,瘦弱,双眼无神,就呆呆的坐在那边,旁边,还有一个正在玩耍的小女孩以及她的贴身丫鬟。难怪我会觉得熟悉,眼前的丽妃,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以前的她,是多么的耀眼,多么的嚣张,又多么的亮丽,简直让人无法跟眼前这个女人联系在一起。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女孩看到我走近她母妃,赶紧跑了过来,一脸的戒备,完全没有刚刚稚气开心的模样。连她女儿,小小年纪,都变的这么的戒备,这几年,丽妃肯定遭遇了什么,该死的不会又跟上官魅有关,我早就知道,帝王身边的女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千古不变的恒律呵,还好自己能够及时清醒过来,不然,难保自己不会也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丽妃身边的丫鬟一看到我,一脸的惊讶说不出话来,只能站在那边呆呆的看着我。
我露出温柔的笑容,蹲下身子,笑道:“不要害怕,姨姨没有恶意,姨姨可是你母妃以前认识的朋友,很久没见,想跟你母妃打声招呼而已。”
或许是我的笑容让小女孩放松了戒备,她不再一脸的紧张,而是放松表情,松了一口气,甜甜道:“姨姨好。您真的认识母妃吗?可是母妃现在已经认不得人了,她有时候连茹儿都认不出来了。”茹儿说到最后,变的可怜兮兮,有点欲泣。
我不禁搂住她,这么小的孩子,又这么懂事,还懂得要保护妈妈,真是让人心疼。丽妃,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疯了吗?不然怎么会认不得人。
看着她身边的丫鬟,还是一脸的呆样,这个样子,怎么在后宫生存。唉。
“喂,醒过来没有?”不知道她的名字,只能叫喂。
蓝儿回过神,看到我在唤她,感觉跪下行礼:“奴婢蓝儿给修仪娘娘请安。”为什么楚修仪会在这边,她不是出宫好几年了吗?让她吓了一大跳。
“起来吧,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楚修仪,不用行礼。告诉我,你家娘娘,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问道,她是贴身的丫鬟,肯定知道一些事情的。
害怕在那一瞬间闪过蓝儿的眼睛,却只是那么一闪,蓝儿会恢复平常的模样。这个光芒,没有躲过我的眼睛,让我不禁深思了起来。丽妃变成这样,肯定有古怪。
“回楚修仪,娘娘这样,是因为在两年前,娘娘不小心流产,御医说,娘娘以后都不能够再生育了。娘娘受不了这个打击,就疯了,变成现在这个模样。”蓝儿一脸的镇定,这么从容的态度,让我更加怀疑。
又是孩子,这次,还是未出生的孩子。现在我可以确定,在这个后宫,肯定有那么一双黑手,不然,怎么会针对孩子下手,无痕才刚刚回来没有几天,就中毒,丽妃的孩子,甚至还没有来的及出生就没了。这是巧合吗?
看向丽妃,对于我们的谈话,她还是显得那么的无动于衷,呆呆的坐在那边,无神的双眼,透露不出任何的信息,只是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面,外面所有的一切,仿佛都与她无关。
我沉声问道:“几个月的时候流的?”事情太过蹊跷了。
蓝儿一脸的犹豫,吞吞吐吐说:“大概是五个月的时候,娘娘在沐浴的时候,不小心滑倒了,孩子,就这样没有了,而且还是个男婴,娘娘受到的打击才会这么大。”蓝儿说的时候,眼神一直闪烁,让我更加怀疑。
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茹儿,听到这里,反驳道:“蓝儿,才不是呢,我听母妃说,她是喝了……”茹儿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蓝儿给捂住。
蓝儿一脸镇定:“娘娘,不要听小孩子乱说,两年前,茹儿才三岁,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呢?娘娘不要放在心上。蓝儿刚刚说的,都是事实。”
她这样,让我更加的怀疑,目前,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好了,现在问,肯定问不出什么来。这个世界上,最不会说谎的,就是小孩子,不论多小,残留在记忆里面的东西,不会那么容易抹掉。
我点点头,看了看一直呆坐的丽妃,甚至对于我的到来,她都没有反应,以前在我受宠期间,她可以非常的嫉妒,言语里面的酸涩嫉妒,一听就出来。现在我站在她的面前,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真的是彻底疯了。以前的她,是多么的风光,现在却落的这么个下场,这个后宫,究竟还要牺牲多少人,才能够停止人的欲望。
“好好照顾茹儿以及你们娘娘,有时间,我会过去看你们的。”我吩咐道,丽妃疯成这样,蓝儿还一直细心照顾,从丽妃整齐的衣着以及茹儿的健康,我就可以看出来,蓝儿并不坏,她只是,应该有什么难言之隐而已。
蓝儿福了福身:“恭送娘娘。”
我弯低身子,看着可爱的茹儿,长的像丽妃,也是一脸的丽色,长大后,肯定又是大美人一个。“茹儿,姨姨要走了。好好跟着母妃知道吗?姨姨有空就过来看你,到时候,姨姨还会带弟弟妹妹跟你一起玩好不好?”真是让人心疼的孩子,一看到孩子,什么心结过往都可以抛掉,即使以前的丽妃,跟她关系不怎么好,但是看到孩子,什么恩怨都可以抛掉。
茹儿一听,露出开心的笑容:“真的吗?姨姨,好好哦,一直以来,都是茹儿一个人,没有别的弟弟妹妹陪我玩。皇后母后都不肯让皓儿弟弟跟我玩的。姨姨真好。”茹儿开心的说出心里话,却让我心生怀疑。兰皇后,她,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女人,看来,值得研究了。
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等弟弟的病好了。姨姨就带他过来陪你玩。你要乖乖的哦。”看到茹儿懂事的点点头。我拍了拍她红润的脸颊,转过身,该回去了。
身后,却依稀传来蓝儿的话:“公主,以后对陌生人,不要太多话,不然,会惹祸的。”
茹儿甜甜稚气的声音传来:“姨姨是好人,茹儿可以看出来,跟皇后母后一点也不同。”
我一脸深思,朝月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