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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杜念基避开了她的目光,问:“日本人怎么样?”

女郎摇了摇头,不屑地说:“他们很会讨价还价,每次都尽量给很少的钱。就像他们的阳具一样,那么小,进入我的身体后我都没有感觉,仍旧是空荡荡的。”

杜念基听了不禁笑了起来,心想,这个女人说话还很讲语言艺术哩。英语里形容钱少一般用“little”,形容阳具小用“small”,而她一概用“small”,可见日本人在她的眼里是很“small”的。

“可不可以问问你的年龄?”杜念基问。他知道对于外国女人来说,询问年龄是很不礼貌的事情,但是对于她们这样的人也不用讲什么礼貌了,他反倒对她的身世更感兴趣了。

“二十五岁。”女郎看了看他说。

“工作几年了?”杜念基委婉地问,女郎伸出四个手指。

“政府是否限制你们这样的工作?”

女郎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

“在中国,性的服务行业是受到禁止的。”杜念基说。

女郎又莫名其妙地耸了耸肩,说:“因为中国有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历史,传统观念束缚了人类个性的张扬。你们搞改革开放才十几年,和荷兰几百年的资本主义社会意识形态没法比,相差太大了。”女郎深刻地说。

杜念基听了她的话很惊讶:“你很有学问。”

“我大学时学的是历史,对亚洲历史还是很了解的。”

杜念基听了这话更惊讶了:“在中国,大学毕业生可以找到很好的工作,薪水很高。”

女郎说:“我毕业的时候,也可以在学术机构找到工作,比如做研究助手,报酬比我从事这个行业要高。但是我不愿意去那些地方工作,太压抑,所以就到这里来了。这里很刺激,很好玩,我不受任何约束。”

杜念基沉默了。东西方人的思维观念确实存在太大的差异了,有时双方根本无法理解对方的生活观念和人生态度。

“我猜你一定是一个中国官员。”过了一会儿,女郎说。

“就算是吧。”

“你为什么不和我做爱?”

“就像你说的,因为传统观念的束缚吧。”杜念基微笑着说,停了停,他又补充到:“我不和我不爱的人做爱。”

女郎似乎是遗憾似地耸了耸肩,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鬼脸。“你看我长得漂亮吗?”

“很漂亮。”杜念基由衷地说。

“要不要仔细看看?”女郎问。

杜念基迟疑着不置可否。女郎站起身,一件一件地脱下了身上的衣服。她的身段的确很美,本来雪白的皮肤因为日光浴而变得略显棕色,乳房和下体则因为比基尼的遮盖仍然保持着肌肤的本色。乳头像一颗红枣,十分坚实圆润,丰硕的乳房在双手的摆弄下不住地颤抖。女郎的体毛也是金黄色的,经过了精心的修剪,显得十分浓密而又不失雕琢。她站在他面前,做着各式各样的姿势,使自己的身体让杜念基一览无余。杜念基仿佛感觉到眼前升起了一团雾气,很快迷住了双眼,笼罩了大脑,连意识也变得模糊了。他赶紧站起身,故做亲密地拍了拍女郎的脸蛋说:“你的确很漂亮。”说着点了一张欧元递给她,推开门,来到大街上。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就四下张望,寻找李小强和朴处长。不一会儿,李小强不知从什么地方蹑手蹑脚地转回来了。

“感觉怎么样?”杜念基看着耷拉着脑袋的李小强,笑着问。

李小强无精打采地摇了摇头说:“果真象你说的那样,人种之间的差别太大了,就像筷子掉进了水桶里,根本无法驾御!”

杜念基被李小强的话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二天上午,杜念基一个人来到刘明入住的宾馆,两个人见面寒暄了一阵,杜念基就详细汇报了同法国菲尔特兄弟汽车生产公司洽谈的进展情况,并转达了车副省长的盛情邀请。

刘明听了后说:“依我看,这个弗朗索瓦兄弟十有八九是在同我们捉迷藏。以往国内企业同这些精明的外国商人打交道,也经常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人家在我们事先不了解市场行情的情况下,用已经在国际上落后的设备,甚至是二手设备来应付我们,这也是发展中国家同发达国家公司做生意常常陷入的被动局面——即使是人家落后的设备,对我们而言也算是先进的了。他们总是试图先把比较落后型号的设备处理给我们,然后再在以后的更新换代中,一次又一次地盘剥我们的资金,以达到他们利润最大化的目的。就像这几年荷兰、丹麦向我国出口手持电话生产线,短短的几年间已经更换了几种型号,从模拟机到数字机,从笨重的900型到精巧的折叠式,几番下来,似乎他们的产品和技术发展得很快,我们的人还以为大大占了便宜,殊不知人家已经赚了几个回合的利润了。所以我最近向总行党组提交了一份调查报告,就我行开户企业在生产设备进口中存在的问题、误区和解决办法进行了详细的阐述,大老板对我的这篇文章倍加赞赏。”大老板指的是商贸银行总行的一把手,刘明这个书生气很浓的高级干部总是喜欢用文章论英雄,其实杜念基知道他的“文章论”中往往包含更深层次的意义,否则,仅靠舞文弄墨他是无法走到现在这个级别上来的。

杜念基说:“您长期从事国际金融研究,在国际上都有相当的影响,这些年又对中国银行业信贷业务和企业进出口业务有了更为深入的接触,料想大老板对您的真知灼见一定会十分重视。有机会的话,还要请您去我们省分行,对我们的信贷工作给予指导。比如这次我们和省工商银行联合对省汽车工业集团搞的银团贷款,在我们省分行历史上也是史无前例的,有时我也真有点摸不着头脑,还要多向您请教才好。”

“你会成熟起来的。”刘明看着杜念基说。

眼前这位刘副行长虽然和杜念基年龄相仿,但是两个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经历。刘明在美国哈佛工商管理学院MBA毕业后,在享有鼎鼎盛名的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工作多年,业绩出类拔萃。总行大老板通过反复做工作,又诱以高薪、高职位才将这位满天飞的国际金融巨子招揽到商贸银行总行的大旗之下。在繁忙的领导工作之余,这位才子仍旧对国际经济和国际金融研究,保持着十分浓厚的兴趣,而他的大作则经常摆在国务院总理级领导的案头,国家领导人对中国外汇、外贸工作的思路和指示,经常援引自他的研究报告。因此他凭借自己的才学而获得了无法探测的深厚背景,这是中国金融界仅有的几个靠文章和才智而发达的领导干部之一。所以,有时杜念基简直把刘明奉若神明,只恨自己天生驽钝,学识浅薄,根本无法跟上刘明的思路。

这时,刘明根据杜念基给他的菲尔特公司提供的进口设备的企业名单,从自己的商务通中抄录了几个国家银行机构的负责人和联系方式交给杜念基,说:“你以我的名义直接和他们取得联系,把你的要求交代给他们就是了。”

杜念基见便笺纸上写着的只有两三家是商贸银行在当地的分支机构,而其他的则是自己听都没听说的外国银行机构,正迟疑着如何与这些从未谋过面的国际同行打交道。刘明说:“你就跟他们说,是老朋友桑尼请他们帮忙就行了。”

“这几个是非英语国家,我恐怕还……”杜念基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我们的篮子里不能只装着一只干瘪的果子啊——仅靠英语是无法走遍天下的。”刘明不无责备地笑着说。于是自己拿起电话,直接拨叫了几个国家的国际长途,分别用法语、拉丁语和葡萄牙语和对方进行交流,只听得杜念基云山雾罩,最后刘明留下了汽车工业集团在法国的联系方式,那里汽车工业集团已经二十四小时包租了入住宾馆的商务中心,静等来自各个渠道的信息。

“二十四小时内你们会收到这套设备的详细报告的。”刘明放下电话说,“由于国际时差的关系,有的报告或许会晚一些。”

杜念基长出了一口气,十分感激地点头致谢。他熟悉刘明的习惯,打电话让宾馆的服务人员送来两杯咖啡。

刘明坐回沙发里,笑眯眯地看着杜念基,说:“好了,说说你自己的事吧?”

杜念基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在刘明对面坐了下来,身子前倾,字斟句酌地说:“可凡行长即将光荣身退,他一直十分重视对我的栽培,很关心我的进步,这次也有意把我推到领导岗位上来。但是他也多次提醒我,要做到这一点还是有阻力的,阻力主要来自上面。”杜念基看着刘明,小心翼翼地说。

“总行党组对你们省分行的班子建设,确实存在一定的分歧。大老板对个别老同志的意见也给予了一定的考虑,但是权利的分配总是要在不同的利益群体之间进行权衡,有时他也比较难办。可凡行长虽然德高望重,但是在总行领导面前,说话的力度大不如从前了,毕竟现在的总行领导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新上来的一些人并不一定买老同志的帐。”刘明低垂着眼帘说。

杜念基明白刘明的意思,总行的领导班子刚刚做了调整,几家专业银行总行之间的行长、副行长进行了比较大范围的轮换,这很像军队各大军区司令的换防。新的领导上任后,黄可凡行长在总行行长心目中的地位自然会有所下降,在新的人际关系没有很好地建立起来之前,商贸银行的旧部在新任领导面前,还需要相当长的一段适应期,而黄可凡年事已高,即将退居二线,也没有过多的经历和兴趣再去营建新的关系了。这就是刘明所说的话的第一层意思。而他的话的更深层次的含义,则是有意接手处理杜念基“扶正”一事,很明显,无论任何人帮助他玉成此事,都会使自己增加一个铁板跟班,进而增强自己在商贸银行系统的势力。刘明有意选择杜念基这样的中坚力量加以扶持,也不排除考虑自己的因素在内。相信在其他省分行,他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最终达到圈地封侯,在商贸银行独领风骚的目的——毕竟这是一家在国际范围内都享有盛誉的国际大银行啊。

“所以我的事情,最终还得靠您鼎力相助啊。”杜念基用最诚恳的语气说。

“你的事情我会管到底的,但是你自身也要过得硬。”刘明看着杜念基,意味深长地说。

杜念基捉摸着刘明的话。所谓“过得硬”,也许包括几个意思。首先,可以理解为业务上要过得硬,这一点杜念基相信刘明是信任自己的。自己作为他的部下,几年来的工作成绩刘明心里自是了然,他也多次在各种场合对省商贸银行的信贷工作给予了充分肯定,因此也将杜念基确定为扶持的对象之一;其次,也可以理解为刘明要求自己势力上的投靠,这一点杜念基不敢十分确定刘明完全相信自己。对于商贸银行来说,刘明也仅仅算是初来乍到,这方面与总行李副行长、省分行黄可凡行长这样的几朝元老,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因此他也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势力范围的瓜分,尽量大地确定自己的势力圈子。这必然要涉及到从原来商贸银行的旧部中争取到部分人的倒戈和投诚,就像他现在在争取把自己从黄可凡的手里招募到他刘明的麾下一样。刘明必须明确的听到新部下的誓死效忠的宣言,也必须明确地确定这些人的忠心一定要经得起任何风浪的考验。现在,自己也许就处在刘明考验和考察的范围内。第三,所谓“过得硬”,也许包括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经济上的交易,这也是官场上的行规,这方面自己已经有所准备了。那么刘明所说的“过得硬”到底包含着哪层,或哪几层意思,自己还需要进一步的试探。杜念基在琢磨着如何开口。

“我们省分行的信贷工作多次接受您的指导,每次都使我们受益匪浅。大家一致反映您的想法多,思路新,使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觉。所以请您有时间还要到我们那里指导工作,使我们省分行的信贷业务再上一个新台阶。”杜念基这番话很有蒙太奇的味道。

“指导倒谈不上,关键还要靠你们真抓实干,否则即使我天天去指导工作,你们也不会创造出今天这样的成绩的。你作为带头人,应该记头等功。”刘明淡淡地说,杜念基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刘明对自己的业务水平和领导能力问题是不关心的,就是说,在这方面,他是信任自己的。

“说起信贷工作,我们有的同志是一肚子苦水倒不出哇。”杜念基说,“现在整个宏观经济形势不好,企业经济效益滑坡严重,使我们失去了很多好的贷款投放对象。现在无论哪家银行的信贷工作都陷入到这样的尴尬境地:我们手里握着资金,却迟迟不敢放贷,怕的就是一旦贷出去收不回来,将给国有资产造成损失。而不放贷款呢,银行坐支存款利息,赔尽老本不说,就是在地方政府面前也抬不起头,人家说我们不支持地方经济建设,没有力度,能量太小,也就自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现在我们的信贷人员就是这么难做:贷款吧,贷一笔瞎一笔,自己还要承担责任;不贷吧,还要背上导致全行经营亏损的黑锅,在人前抬不起头,在行里的地位也日渐低下了。”

“现在在整个专业银行系统确实存在这样的问题。”刘明沉思着说,“在我行局部范围内出现了资金供给大于需求的现状,这个问题的出现,不能理解为我们的信贷工作人员没有能耐,手里有资金放不出去,而恰恰相反,贷款规模的萎缩,正是证明了我们的信贷工作人员有着高度的责任心。对国家的信贷资金,他们宁可握在手不放,也不忍心瞎掉一分钱。所以我最近已经向人民银行、国务院提交了一份可行性研究报告,建议国家尽快建立各大专业银行之间的资金流通系统和拆借体系,在健全资金市场的基础上,允许银行间建立一整套的资金流通和拆借的渠道,将这家银行的闲置资金拆借到那家资金有缺口的银行去,从而形成资金的买卖关系和供给关系。现在这个报告已经得到了一位国务院副总理的支持,准备在上海的金融机构间搞一个试点。”

“希望国家尽快出台这个政策,您的思路一定能够促进我国金融界在资金管理方面的一场大的变革。”杜念基说。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说,资金市场的建立和资金在银行间的流通,并不能取代银行传统的信贷业务,否则每家银行都会变成一个大储蓄所,大家只注重吸收存款,而忽视了资金的运作,这将是一个金融管理的误区,也不利于我们的经济建设。”刘明似乎陷入了纯粹的金融理论的思辨之中,“要成为举世瞩目的成功的金融企业,我们必须在信贷业务工作中有所突破,以改变我们现在的被动局面。”

听了刘明的话,杜念基忽然想起了岳振阳呈给他的关于省汽车工业集团的调查报告,于是说:“对于新的经济形势下的信贷工作,我也进行了深入的思考。前一阶段,我借着向省汽车工业集团发放贷款的机会,就银企合作问题写了一篇论文。在这篇文章里,我主要谈了银行如何深入到企业管理的内部,甚至直接参与企业的经营决策和投资决策,以便使我们的贷款发挥最大的经济效益,进而取得银行和企业‘双赢’的合作结果。回国后,我把这篇文章充实一下,拿给您过目,请多提宝贵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