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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车副省长听了放下刀叉,严肃地说:“记得在改革开放初期,一位国务院领导到我们省检查工作,在私下会晤时他征求我对当时我国正在推行的改革开放政策的看法。我跟他私交甚密,所以说话也没有什么顾忌。当时我就说:我们的改革开放政策就是在搞一场洋务运动。他同意我的看法,但也纠正我说,我们搞的当然不是一场运动,而是在搞事实在在的经济建设。对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在经济建设、经济管理方面的先进经验,我们就是要加以学习嘛。鲁迅先生的‘拿来主义’提出了几十年了,但是我们并没有真正学到手。小平同志多次教导我们说,胆子要再大一点,步子要再快一点,要屏弃‘左’的思想。我看现在还有一些人用‘崇洋媚外’作为他们的武器,继续推行‘左’的路线和方针,这样的人,大有人在,这些人的存在,不利于我们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

刘明说:“像车省长这样思想开放,思维活跃的领导并不多见,我也像念基一样佩服您的魄力和才华了。”

车副省长摆了摆手说:“您过谦了。我们的很多看法和观点是一致的,今天和刘行长这样年轻有为的同志在一起,真是相见恨晚啊。我们以后要多多交流才是。”于是举杯,几个人喝了团圆酒。

车副省长仍和刘明携手走出宴会厅,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头碰头兴致勃勃地低声交谈着,杜念基几个人微笑地看着两个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第二天早上,李小强和杜念基下楼来到宾馆商务中心,了解调查工作的进展情况。这里,戴茜、岳振阳和省汽车工业集团的总工程师们正在昼夜加班,收取来自世界各地的信息,同时通过国际互联网,广泛收集欧洲乃至世界范围内汽车生产设备的详细情况,也暗中对菲尔特兄弟汽车生产公司的资信情况做进一步的调查。各种情况慢慢浮出水面,人们的信心更坚定了。

李小强挥着拳头,不无风趣地说:“法国鬼子已经陷入我们人民战争的海洋了,请大家继续努力,力争再打一场自朝鲜战争以来的又一次胜仗!”大家禁不住兴奋地鼓起掌来。

走出商务中心,李小强偷偷塞给杜念基一把车钥匙,说:“听说法国的海滩是欧洲最浪漫的,怎么样,给你放半天假,拉着你的sweetheart(甜心,宝贝)去玩玩吧?”

杜念基一愣,随即笑着说:“我操!这年头连驴子也会说两句英语了!是不是你和车钟信联手给我设下的这个套啊?”

李小强连忙摆手:“不不不,这么大的人情我可不敢贪,要说感谢的话,你找车钟信说去。”说罢笑嘻嘻地一溜烟走开了。

杜念基迫不及待地上楼来到1623房间,直接用房卡开了房门。李荷仍旧一个人倚在床头无聊地翻看着一本中文版的法语日常用语教材。见杜念基走了近来,笑迎迎地放下书,向杜念基伸出一只手,说了一句:“Bonjour(法语:你好!)”

杜念基听了,只好用英语说:“Goodmorning,mysweetheart!(早上好,我的宝贝!)”然后借用刘明的话说,“我的篮子里只装着一只干瘪的果子——英语。”

李荷笑着说:“我也是现学现卖嘛。”两个人又深情地吻在一起。

缠绵了一会儿,杜念基晃着手中的车钥匙说:“这几天苦了我的小宝贝了,今天我什么也不干,带你出去玩玩怎么样?”

李荷兴奋地跳下床说:“去海边游泳?”

“正合我意!”杜念基说着便拉着李荷的手,飞一般地下了楼。

按照车钥匙上标注的车牌号,两个人在宾馆的后院找到了一辆敞蓬宝马车。这显然是李小强包租的宾馆的服务用车。杜念基打开后备箱,里面已经准备好了泳衣、浴巾、法国葡萄酒、食品,甚至连详细的法国地图都一应俱全。杜念基心想:也难为李小强想得这么周到了。李荷兴奋地抢着坐在了驾驶员的位置上,杜念基便打开地图,指示着她向西北方向驶去。

宽阔笔直的郊区公路上车辆很少,李荷熟练地驾驶着宝马车,飞快地行驶着,潮湿温暖的风把她的长发高高吹起,像飞扬的黑色缎子。杜念基试着把车载收音机调到一个波段,欢乐的乐曲喷薄而出,使人的心情无比舒畅。

“这样的情景,似乎只有在外国电影里才看得到哇!”李荷兴奋地说。

“那么你就假设这就是在电影里一样,放飞你想象的翅膀,放飞你浪漫的情怀吧!”杜念基禁不住抒情地说。于是随着收音机的音乐声,大声地哼唱起来,李荷也跟着他一起唱了起来。

一辆叫不上名字的法国小轿车赶了上来,试图想超过这辆宝马车。驾驶室里,一个戴着墨镜的法国人严肃地向这对欢笑着的男女张望,杜念基见了也立即戴上墨镜,调皮地和他对视,李荷哈哈大笑着一踩油门,将对方远远地抛在后面。

几个小时的车程好像一闪而过,仿佛是猛然之间,深蓝色的大海就展现在两个人的面前了。从海洋的深处涌过来层层浪花,轻柔地抚摸着海岸。极目远望,天际的边缘呈现着蓝灰相混的颜色,也许是大海的蓝色映衬了天空,使海天完全融和在一起,更衬托出大海的广阔无垠。

即使是在旅游旺季,海边的游人也并不多,三三两两地点缀在海滩上,尽情地享受着地中海特有的明媚的阳光。

两个人泊下车,李荷娇羞地把杜念基赶到车外,自己偷偷换上了艳丽的泳装,便迫不及待地奔向大海。

海风吹拂着海水,掀起很高的海浪,两个人就一会儿浮上浪峰,一会儿潜入浪谷,就像躺在婴儿的摇篮里一样无比舒适。

“我感觉好像身体都变得轻了,像要漂浮起来一样!”李荷大声对杜念基说。

“你一定是第一次在海水里游泳吧。”杜念基说,“海水比淡水的浮力大,所以有漂浮的感觉。”

“不,不是因为海水,是因为浪漫,是浪漫的感觉使我们的心漂浮了起来。”李荷争辩着。

杜念基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拉着女孩儿的手潜向海洋深处。真的是由于海水的浮力很大,使两个人毫不费力地浮在海面,由于海浪的起伏,使人不能径直地游来游去,倒好像是在海浪之间慢慢徜徉,胜似闲庭信步。

“我们就这样走啊走啊,会走到哪里去呢?”李荷痴痴地望着杜念基问。

“会走回中国去吧!”杜念基信口说。

两个人游了一会儿上了岸,仍旧手牵着手,在海滩上漫步。

过了许久,李荷轻轻地说:“我真的好喜欢这样阒无人迹的地方哦。在学校,整天摩肩接踵地上课、自习、吃饭,甚至在宿舍睡觉,也是头挨着头,脚挨着脚。在国安公司更不用说了,大家挤在工作间里,柜台外面万人攒动,柜台里面人声嘈杂,真是烦死了!这里多么好啊,多么安静啊,两个人走在海滩上,就这么一直走下去,走到天涯,走到海角。”

“那你一个人走吧,我可要回去了。”杜念基故意拗着女孩儿的心思。

“你敢!”李荷娇嗔地瞪了杜念基一眼,双手却把他的胳膊抱得更紧了。

“其实,我也真的想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休息,我真的是太累了。”杜念基说。

“那么我们就这样走下去吧!”李荷慢慢地把头埋在杜念基的胸口。

过了一会儿,杜念基捧起女孩儿的脸,试探着问:“李荷,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是做什么工作的?我来这里干什么?为什么不问问我的年龄,我的职业,我的家庭呢?”

“我……”李荷凝视着杜念基的脸,“我不敢问……也不想问。”

杜念基爱怜地把女孩儿搂在怀里,深情地吻着她。两个人就这样拥抱着,亲吻着,漫步走向海滩的边缘。这里,游人更加稀少,静静的海滩上,偶尔会遇到一两对情侣,他们或是安静地躺在那里享受着阳光的沐浴,或是依偎在一起轻轻地呢喃,而他们身上则没有了泳衣的遮掩,将赤裸的胴体暴露在大自然的目睹之下。远处,一个金黄头发的小伙子躺在恋人的腿上,他的头发被海风轻轻地吹拂,遮盖了他的面孔,而他的女友则用白皙的手指梳理着他的长发。男孩儿通体浓密的体毛显示着男子汉的健壮和威猛,与女孩儿纤丽的躯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个人一躺一坐,无言无语,仿佛都已经睡去,构成了一幅无比美丽,无比天然的图画。

李荷抬起头,“呀!”的惊叫了一声,害羞地把头埋在杜念基的怀里。法国女孩子发现了这对儿黄皮肤的亚洲人,热情地向他们招了招手,说了一句法语。

“她在说些什么?”杜念基问。

“人家在向我们问好呢!”李荷红着脸说。

“那你还不快回答。”杜念基推了推李荷。

李荷只好抬起头,向女孩子问了一声好,杜念基也用英语问了声好。女孩子又指着前面说了几句,李荷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说:“她说……她说……那边没有人。”

杜念基就拉着李荷的手,顺着法国女孩子指引的方向走去。

这里是一片低洼地,周围长满了青草,四周已经看不见人影了。杜念基抱着李荷躺了下来,手指轻轻地解开她的泳衣,于是女孩儿白皙的裸体就暴露在明媚的阳光下了。杜念基第一次在这样明亮的光线下看到李荷的身体,这是一副饱含着青春的激情的身体,她的皮肤如此洁白,如此细腻,仿佛是吹弹即破的薄纸;她的乳房如此坚挺,如此丰润,仿佛是成熟欲坠的白梨;她的双腿如此修长,如此健美,仿佛是美人鱼长长的尾鳍;在尾鳍的深处,是少女隐秘的丛林,那丛林又是如此浓密,如此柔软,仿佛是随风招摇的柳丝。杜念基的手指梳理遍了女孩儿的身体,杜念基的双唇印遍了女孩儿的肌肤,他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仿佛要把她送进自己的胸膛,送进自己的心脏。他把自己的舌伸进女孩儿的嘴里,呼唤着她的回应,女孩儿就将自己的舌和他的紧紧地缠绕在一起;杜念基把自己的身体探进女孩儿的身体,呼唤着她的回应,女孩儿就将自己的身体紧紧地包裹着他的身体,使他潜进爱欲的海洋。杜念基就这样静静地浮在海水中,似乎在徜徉,似乎在漫步,却不忍掀起些微的波澜,只是揽着女孩儿,走进海水的深处。

慢慢的,从大海的中心形成了阵阵微风,微风抚过海面,吹皱层层涟漪,两个人似乎要在摇曳的小床中睡去。然而海风不容他们就这样睡去,它慢慢地凝聚,慢慢地勃发,慢慢地升腾,形成了台风。台风掀起海浪,海浪一会儿将他们抛向浪尖,一会儿将他们丢进浪底。这时,杜念基听到了海鸥的轻轻的低吟声,那是发自肺腑的欢乐的低吟声,这声音引着杜念基的身体,更加勇敢地向海洋的深处进发。台风吹得更加猛烈了,很快形成了飓风,飓风掀起滔天的巨浪,仿佛要把他们彻底吞没。不,这不是来自大海的飓风,而是来自这对情侣的身体的飓风!它比大海的飓风更加猛烈,更加汹涌,真的要将他们吞没。他们已经深入到海底了,却又突然间跃出海面,在大浪的尖头颠簸。为了不再沉没下去,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用热吻来相互慰藉,相互鼓励,努力地浮出海面。但是热吻的慰藉并没有平息风浪,相反,更激起了大海的疯狂,来自身体深处的飓风已经疯狂了,已经无法控制了,突然之间,仿佛是一个遮天蔽日的惊涛骇浪再次倾压了下来,终于将他们吞没进黝黑的海底……

……好像过了一万年,杜念基终于慢慢苏醒了过来。细腻的白沙浸没着两个人的身体,轻柔的海风吹醒了他的意识。他抬起头,看着女孩儿的脸。她的脸上仍然泛着潮红,她的眼睛紧紧地闭着,她的嘴唇微微地张开,几乎听不到呼吸的声音。杜念基爱怜地吻着女孩儿,把她从沉醉的梦乡中唤醒。

过了许久,李荷轻轻地说:“抱我去海里吧。”

省汽车工业集团同法国菲尔特兄弟汽车生产公司的洽谈继续进行,但是第二次洽谈,中方代表的阵容发生了很大变化,省政府方面的有关人员都没有参加,因而使中方代表团的人数锐减,只有李小强、戴茜和翻译人员等几个人,而杜念基也只是怀着好奇的心情前来观战的。当这样少的人员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弗朗索瓦等人的脸上禁不住露出了些微惊诧的表情,不知中方代表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李小强微笑着坐了下来,仍然使自己保持着随意而平和的态度。他笑着说:“就像弗朗索瓦先生说的,法国风情如此浪漫,如此美妙,几乎已经使我们忘记了法国此行的目的,而完全忘乎所以地沉醉在法国人热情好客的美梦里了。”

弗朗索瓦笑着耸了耸肩,不置可否,等待着对方进一步的深入。

李小强似乎是很随意地说:“今天,我方代表团仅派我们几个人同贵方见面,只是想当面通知贵方,我方将单方面结束同贵公司就菲尔特Ⅲ型卡车生产线的洽谈,也就是说,我方将取消购置贵公司菲尔特Ⅲ型卡车生产线的计划。对于这一点,我们谨向贵公司表示遗憾和歉意。”说完,李小强兀自点燃一只香烟,坐在那里吞云吐雾,不再说话了。

“什么?结束洽谈?取消计划?”弗朗索瓦的声音在会议室里震荡,“我不明白阁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