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无凌并没有找舒清然。他失踪的消息,亦也被傅溪封锁的干干净净,除了她,几乎没人知道。
舒清然回到了舒府,准备过一些闲云野鹤般的单身生活。这是她第一次单纯的仅以舒赫女儿的身份生活在京城。舒赫怕她闷,每天都为她安排了很多活动。她却偏偏不领情,只想安安静静的呆在家里,或随便出去走走。好在傅倾城知道她的心思,瞅着空,便溜到她家,带她到京郊四处逛逛。他自知道她被放出来,又得了傅无凌的休书之后,他的心已然飞了起来!只觉得两人之间再没有什么阻碍,她和他在一起,他一定会令她很开心。再过一两年,等所有的事情都淡了,他便告诉她,他要娶她。想来,是会被同意的。
可是,一个月之后,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
“舒清然,你和我在一起,不开心吗?”
为了陪她散心,傅倾城决定带舒清然到京城远郊的伍仁寺玩几天。伍仁寺在五峰山上,是皇族出资修筑的寺院,平时游人很少,风景却很好,山下小桥流水,寺中晨钟暮鼓,山中薄雾缭绕,山颠常年积雪不化。任谁到了此处,都可以忘却烦恼。
但舒清然却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两人走在山间小路上,参天的大树将晨光挡在一旁,白头的小鸟并不怕人,不断在树枝间跳来跳去,累了便站在树枝上,扯着嗓子鸣叫。
“舒清然!”她没有听见他在问她话,依旧把她撇在一边,望着山那头还未散去的单薄白雾。他只得加重了声调,又叫了一声。这叫声在山间不断回荡,小鸟们似被吓着了,扑棱着翅膀,飞到了更高处。
“嗯?什么?”而她总算回过神,回转头睁着黑亮亮的双眼望着他,眨了眨,随即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我很好啊,你不要担心!”
她根本就没有听他的问题,答非所问!他的脸立刻沉了下去:“我知道你很好,没有担心你!我是在问你,和我在一起,你不开心吗?”说道最后,自己尽有些委屈了,翘起嘴,停下脚步,半垂下眼帘,不再看她。
“怎么会不开心呢?如果没有你在我身边,我一定会闷死的!说不定,又会往京外去,甚至出国!”舒清然笑了起来,真像一个小孩子。伸手摸摸他的头:“谢谢你,倾城!”
“出国?你是说,要离开上凌国,去邻国?”他却一惊,眼骤然睁得浑圆,一把拉住她的手:“舒清然,你不要走,好不好?我会陪在你身边的,天天陪着你,什么都听你的!你不要离开京城,不要离开我,好不好?”眼中全是恳求。
她大笑起来,踮起脚摸摸他的脸。然后,狠狠的捏了捏:“不要说傻话!”松开手,朝山里走了去:“听太子殿下说,你上次在辽海表现的不错,回宫平乱的表现也很好!怎么说话还像个小孩子似地,一点没长大!”
走着走着,脸又沉了下去,思绪似乎又被拉扯到了一旁,怎么也飞不回来。傅倾城跟在她身后,闷闷不乐的望着她的侧影,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三哥给她写了休书,对她打击很大?可是,她当初不是主动离开他的吗?事实上,她早就把他休了,这一张纸,不过是一道手续罢了!
一抬头,愣住吓了一大跳!难道两个人旧情复燃?其中又有了什么内幕?猛得摇头,不可能!当初三哥把她逼得都自杀了,还能燃什么情。
“傅倾城,你在那儿摇头晃脑的做什么?还不快点跟上来!”舒清然站在阶梯上,见身旁无人,转身朝下望着他。她穿着淡绿色的裙子,放眼望去,似乎已经融入了这片山林。
傅倾城答应了一声,正要跳上去。却在这时,只听山上急匆匆的奔下几个晨练的和尚,面若纸金,一个个像见了鬼似地,一面大叫着,一面连下着两、三格阶梯,没命的往下冲!
“鬼啊!鬼!”
大和尚没有顾忌到舒清然,轻轻一撞,即将她朝山壁里挤去。
傅倾城见势,纵身飞跳而上,一把拉住舒清然,朝和尚们大喝一声:“放肆!青天白日的,有什么鬼!”
这一声厉吼似起了作用,那吼声在山中回响,和尚们愣了半秒,瞅见他们,就地跪下,捣蒜似地磕头道:“请七皇子恕罪!贫僧们实在是,实在是…”微抬起头,面面相觑。抬头望了望山上的来路,打了几个颤。
“到底出什么事了?”
“鬼!鬼!”大和尚朝山上指了指,颤声说道:“吸血鬼!披头散发的,好吓人!”正说着,山上又冲下来几个和尚!和他们一样,吓得大叫着,三步并作两步朝山下冲。跪着的和尚见着这个架势,腾起身,在不顾尊贵的皇子就在身边,大叫道:“七皇子,快跑吧!吸血鬼来了,来了!”
七八个和尚一溜烟儿冲下了山,很快没了踪影!徒留下舒清然和傅倾城,瞠圆了双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舒清然的心咯噔了一下,这世上哪有什么鬼,一想到吸血二字立刻联想到了皇帝。脸不禁有些褪色,手脚冰凉凉的。但她很快镇定了下来,又觉得有些不像。拉着傅倾城就往山上冲,想探个究竟。
“清然,干什么?不要上去,你没听那些和尚说吗?有鬼!”倾城的脸上讪讪的,似有一点惧意。一两个和尚的话不足为信,可七八个和尚都这样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她回头瞠他一眼:“他们昏了头,你也昏了头吗?这世上有鬼吗?”抿了抿唇,眼珠子一转:“是不是父皇来了?”
“父皇?”傅倾城惊叫一声:“怎么可能?”
舒清然连忙踮起脚,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你小声一点!这世上有鬼吗?这世上只有装鬼的人!何况,他们说的是吸血鬼…”加重音调:“是吸血的!除了父皇,还有谁吸血?”
傅倾城的眉头骤然蹙起,看看她,又望望升起薄雾的山间阶梯。此时,山中静悄悄的,连一丝风声,一只鸟鸣都没有。诡异极了。
咬着嘴:“可是,父皇怎么会在五峰山呢?他应该是在宫里的!”
“他是不是想不通,悄悄出宫了?”她松开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倾城,你马上下山,叫你最信得过的人立刻回宫一探究竟,如果那上面真的是父皇…最好能再调点人上去!”
傅倾城见她一直往上面瞧,脱口问道:“你要干什么?”
“我当然要上去看看!不要担心!”拍拍他的肩膀。
“不行,太危险了!”他就知道,恨一声:“两个选择,一我和你一起上山去。二,和我一起到山下!我不会放任你离开我的视线的。”
“浪费时间!”她厉眼一瞪:“刚才你自己才说了,什么都听我的,怎么现在就不听了?”顿了一口气:“其实这件事,只有我和无凌几个人知道,我的血可以克制皇上!皇上虽然吸血的时候很可怕,但他更怕我,见我就要跑!我上去,还得藏在暗处,否则他见我,就跑了!”
“真的?”
“真的!所以,不要担心我!但是,最好快点来接应我!否则,皇族出了这么大的丑闻,闹出去,就麻烦了。”
傅倾城虽然觉得这几句话实在有些奇怪,他根本就没有听说过她的血能克制住皇帝的事!可看着她说得有板有眼的样子,他只觉得不相信她,实在很对不起她。转身冲下了山。
舒清然望着他的背影,见他走远了,才往上爬。又有吸血鬼,怎么会这么巧。沿着山阶跑着,热汗很快冲得满头都是。越往山里走,树木越密,光线越暗淡,湿气越重。隐隐约约的,似可闻到一股血腥的味道。
跟着这股血腥味,偏离正道,朝密林深处寻去。冒热汗的同时,她混身的鸡皮疙瘩也在一个一个有秩序的冒出来。背脊上,不是吹来阵阵凉风。她害怕,却又更期待探究到事实的真相!脚步不断在快与慢之间转换。
忽然,只听林中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声:“不要啊!不要,求求你!”
舒清然赫然提步,想快跑两步冲过去!却又在脚跟刚刚离地之时,犹豫着放下了脚步。世上的事,哪有这么巧的,如果她猜错了,她这么冲动的去,便是把自己搭进去!但如果她猜得没错…。叹息一声,就算猜得没错,她也很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却没想,思虑之间,她已经超前走了好几步。昏暗的光线下,隐隐约约望着前面,全身每一根毛发都蹭了起来。逆光中,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正把另一个人强压在身下。那姿势,她是太熟悉了。而那身影,她亦也太熟悉了。
被压在下面的人,还在不住的叫着:“求你了,不要,不要!”
而那披头散发的男人的心还在挣扎,一会儿猛得将头压下去,唇齿贴在那人的脖子上,一会儿又抬起头,不愿下口。
舒清然屏住呼吸,颤抖着,越走越近。
她猜得没错,那是傅无凌!而她现在最好的选择,或许应该是离开,找人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