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宣阳殿上,依旧站着那帮朝臣,云密站在第一排,看着宝座上的太后,一脸担忧,其余的朝臣更是心惊不已,刚才呈上来的东西,让他们反胃。
“韩龙,赵松,秦暮三人,勾结外兵,意图谋反,谋杀忠军百姓,罪该万死,现已被就地处决。特呈上人头上报京师。其家人罪行有太后定夺,楚云飞不尊军令,丢失大军粮草军饷,已按军法处置,葬于催云城。”太后拿着云青青从边关送来的奏折,缓缓的念了出来,每念一句,她便觉得头发发麻一寸,短短几句话,让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这,这也……
她放下奏章,看一眼放在门外盖着白布的人头,不免觉得恶心,“都拿走吧!”
“是。”几个太监应着,鼓足勇气将那已经腐烂的人头抬了下去。
满堂文武官员,没一个敢站出来说话,就连云密也一言不发。太后放下奏折,看着脚下群臣,“那三个叛臣的家人,众卿家有何意见?”一下子将四个将军全部处斩,还送回人头,她都不敢相信,那个杀将军送人头的人,会是云青青,会是那个看起来柔弱的十四岁的小女孩!
“这,这……”他们没一个能拿主意的,更怕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的命也搭了进去,那三个令人作呕的人头,就是最好的教训。
“这什么这!”太后一声大吼,“难道你们这些学富五车的文武官员,还没有一个敢上战场的太子妃有魄力?”
群臣突然跪下,大声说到,“但由太后处置。”
太后被气得不轻,看着他们一个个跪着,半晌后才说到,“罢了,他们虽然一时犯错,但终究为天翎做过贡献,如今已经受到惩罚,其家人的罪便免去吧!”
“太后英明。”群臣扬声符合。云密低着头,轻叹一声,这样也好。
“你们都起来吧!”太后不满得转过头,不想再看这群没用的东西。
“谢太后。”
“青青还单独修书一封,告知哀家,她捉到了睦龙太子哈但巴特尔。”她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仔细观察着脚下群臣的神色。
“真的,那太好了!”不少官员不由自主的高兴起来,捉住敌国太子,这无疑增加了胜算,看来他们天翎还有望,那自己这个官职也不会丢,国不破家则不亡,那不是皆大欢喜。
“如此甚好。”云密欣慰的点点头,这样他也少了几分担心,看来这个女儿,真是长大了。
太后冷哼一声,“你们可知道,这个敌国太子是青青怎样换来的吗?她跟先锋将军两人独自留下,面对睦龙的五万大军,以性命相拼,最后险过山崖,才逃回了催云城,不但保住了两千先锋军的命,找回了丢失的粮草军饷,还完整的带回了敌国太子!再看看那些大将军,征战数年,年年败仗,而你们这些官员,拿着朝廷的俸禄,却未做过有益国家的事情,相比之下,你们不觉得惭愧吗?”
面对太后的数落,群臣再次低下头。这样的情况他们已经习惯了,天翎朝廷无力,这恐怕是全国百姓都知道的事情,太后日日早朝都免不了痛骂一翻,但也改变不了什么。今日突然冒出的这个太子妃,真的让他们刮目相看,也为他们排忧解难。外患一除,倒时内忧自然不见,等那小太子回朝,他们依然做他们的大官,何乐而不为!
“哼!一群没用的东西。”又是沉默,这群饭桶除了沉默,什么都不会。太后怒骂一句,准备宣布退朝,外边却走进一个传事太监,“启禀太后,战神求见。”
“他来干嘛?”太后嘀咕一句,不爽的皱起眉头,“宣。”
“是。”太监退了出去,高声说到,“宣,战神晋见。”
一别多日,这宋战天看起来精神好多了,这次进宫也没再用人抬着,自己迈着步子便走进殿来,“老臣参加太后。”
“战神免礼。”太后伸手一抬,心中不悦,却未表现在脸上,“战神今日上朝,所为何事?”
宋战天利落的站了起来,转过头扫视了群臣一眼,看向云密的时候,一脸奇怪的神情,随后转过头看着太后,扬声说到,“老臣是来请罪的。”
“哦?战神何罪之有?”太后扬起眉毛,一时搞不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
“老臣当年提拔那四个将军,管教不严,以致促成今日的大错,还差点毁了催云城,让老臣愧疚不已啊!”他垂下头,语气中似是真的带着歉意。
“这怎么可以怪到战神头上,他们犯错时他们的事情,战神如今已不再带兵了,自然无法与他们联系到一起。”太后无奈的说着话,心中却把他骂了数遍,他这是在逼自己将他和这件事的干系撇掉,这个老狐狸,可真会装。可她又不能真的怪罪于他,只好被他牵着鼻子走。
宋战天抬起头,“话虽如此,但老臣实感惭愧啊!”
太后咬着牙,和声说到,“战神不必愧疚,如今局势已经挽回,也算是有惊无险,而且青青也抓住了睦龙太子,换回太子赶走外敌是迟早的事情,所以战神也不用过分操心,这下你真的可以好好在家,颐养天年了!哀家也算是对得起先皇,没让他当年的心血白费。”
“太后说的是,太子妃年轻有为,有胆有识,这次更是为天翎立下汗马功劳,这是天翎百姓的福祉,也是太后的福祉,得此太子妃犹如得到天神帮助,天翎强大指日可待啊!”他转过头看着一脸严肃的云密,“这也是云国公教导有方,养出那么好的女儿。”
云密牵强一笑,“战神说笑了,为天翎效力,是青……是太子妃该做的事情。”
“两位卿家不必多说,青青的功劳哀家一定会记住。今天也别无他事,哀家也乏了,想去休息一下,今日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战神也回去休息吧!对了,听说前几日,战神在忙着为宋状元选妻,不知可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他日大婚一定得告知哀家,哀家也好送点礼物,了表一下心意。”她故意岔开话题,以免宋战天继续纠缠,这人一向工于心计,定不会无缘无故跑来请什么罪,只愿他别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就好!
“多写太后关心,老臣那孙子年幼不懂事,还有些挑剔,暂时没有为他选到合适的,他日如果大婚,一定第一个先告诉太后。”宋战天一脸平静,像是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好,好。”太后微笑着点头。
“不过,老臣今日前来,还有一事想要求太后成全。”说罢他再次跪下。
看着下跪的他,太后与云密同时皱起眉头,“战神还有何事,不妨站起来说。”
“此时关系重大,还请太后答应老臣。”
“所谓何事,战神倒是说来听听,不然哀家如何答应你!”她顿时有一种不好的征兆。
“太后虽然不追究老臣的责任,但老臣想恕罪,所以特请太后,准许老臣带少数士兵,前往催云城与太子妃汇合,助她早日救回太子,赶走敌军,还请太后成全。”说罢,他就地磕头,等待太后的回答。
“这……”太后傻眼了,没想到他会提这种要求。“战神年事已高,何必再去劳累,青青虽年幼,但行事极有分寸,哀家相信,她一定会把太子带回来的!”云青青的个性她今天也算是见识到了,虽然不够冷静,但这份魄力她很喜欢。
“这是老臣此生最后的心愿了,请太后成全老臣吧!不然老臣寝食难安,他日必死不瞑目。”宋战天加重了语气,跪在地上一直不起来,让太后左右为难。
那些文臣武官,一个个就像瞎子聋子一样,无视太后求助的目光,把头抬得高高的,这宋战天不好惹,是全国人民都知道的事情。云密终于看不下去,上前一步对宋战天委婉的说到,“战神何不在家颐养天年,等他日大军获胜归来,共同庆祝!”
宋战天侧起头,犀利的目光扫过云密的脸,“哼!云国公怎知我心中的愧疚,若是不让我去,恐怕我根本熬不过大军大胜归来。”他转而看向太后,“看在老臣多次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还请太后成全,不然就算老臣归天,也无颜去见列位先皇啊!”
太后无奈的叹气,看着他跪在地上惺惺作态,却找不到话来反驳。他竟然以死相逼,还搬出列位先皇,看来是非去不可了!她撇着站在一旁的云密,见他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再转念一想,这个时候他强行要出征,无非为了争夺战功,挽回颜面,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他向来目中无人,怎能让一个小女孩抢去了风头?此去定是为了找回颜面,反正她也不希望青青去冒那个险,不如将计就计!“战神心意已决?”她不再叫他起来,既然他喜欢跪,那就让他多跪会儿。
“老臣心意已定,还请太后成全。”他再次恭敬的低下头。
太后沉思片刻,“那好吧!哀家就准了。”
“多谢太后。”他不等太后说话便径自站了起来,“老臣一定不会让太后失望,救回太子,将睦龙大军打得丢盔弃甲,缴械投降。”
太后轻叹一声,“如此甚好,哀家就在宫中等着战神凯旋归来。”她垂下眼角,捡了个便宜,还把无耻当高尚。
“老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宋战天继续说到。
“何事?”太后不满的皱起眉头,他得寸进尺了。
“不知太后给老臣一个怎么样头衔,老臣总不能这样就去带领三十万大军吧!”宋战天扬起两条浓眉,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战神的威名天下谁人不知?哀家想,再也找不到比这个更好的封号了吧!”太后身体前倾,终于有些恼怒了!
宋战天装模作样的轻叹一声,“这样啊!那好吧!但愿老臣能震慑得了那一帮二郎,别到时因为自己人不合而耽误了战事,那就麻烦了!”说完他转过头看着云密,明显是在针对他。
云密对宋战天,向来是忍让度极佳,这次也不例外,他转过头看着别处,面无表情,也不做回答。太后见状,赶紧说到,“那就这样吧,你带三千兵马前去催云城与青青汇合,共同商量抗敌大计。择日出发,哀家在京师等候你们班师回朝。”她不想再跟宋战天纠缠下去,刚才他的意思,明摆了是想要指挥云青青,想要压在她那个元帅的头上,要是再扯下去,恐怕还有更过分的要求。
宋战天点点头,“多谢太后,老臣定当不负众望,完整的带回太子。”
看着他微凸的眼睛,太后不耐的挥挥手,“退朝,哀家真的乏了。”
走过云密身旁,宋战天冷笑几声,一甩衣袖大步走了出去,待他走远,群臣才摇着头,离开了宣阳殿。云密最后一个离开,看着远去的群臣,不免担忧,希望青青别上这个老匹夫的当才好!“哎!”他轻叹,无奈的走出大殿。
云青青说话算数,哈丹巴特尔在军营里过得可是上宾的日子,每天一日三餐,顿顿是美食。专门派两人伺候他,洗澡水都得烧好送去,就连换洗的衣服,都是这里最好的锦缎织的。唯一遗憾的是,他没有任何自由。
他的营帐外,站了整整三十个哨兵,一天换三班。那两个专职伺候的士兵,更是跟他住在同一个帐内,时时刻刻监视着他,再加上他的穴道被贾铭用独特的手法封住,根本使不出武功。还好他也算识趣,不似之前那么嚣张,每天过着这种高级俘虏的日子,伺候他的士兵也还客气,他找不出挑剔的理由。
半个月了,睦龙大军一共来过三次,每次都是战败而归,但云青青从不追赶。敌军想诱敌深入,她才不犯那个傻,只要坚守好催云城,让他们暗自着急就好了!如果是单纯的打仗,或许她早就想办法对付他们了,但此行还有更重要的目的,她当然得小心行事。
林道伦就好像凭空消失一般,之后的三次出战,云青青都没看到过他,或许……。云青青也不多想,现在她只要等着睦龙大军来找她谈判就好了,她数着倒计时,猜测着他们的耐力,这样的日子过得也还轻松。本以为睦龙大军有多厉害,目前看来,也不过如此。
她隔三差五的便去哈丹巴特尔的营帐里,看看他的生活起居,对于这个救命恩人她是越来越有兴趣。经过她这半个月的观察,这个太子并没有当初那么不堪,之前的那些愚蠢像是故意伪装的。但日久见人心,就算他掩饰得再好,内敛的本性也会显露一些,更何况云青青是什么人,这种伪装的人,她不知道拆穿了多少,这个太子,当然也不例外。
哈丹巴特尔虽然是睦龙的太子,但对天翎的很多东西都很有研究,对天翎的文化也很了解,云青青偶尔去找他杀两局,有意无意的在他口中套出一些话来。他也不是傻子,竟捡一些有的没的跟云青青瞎扯,最后云青青也不再多问什么。
土地肥沃,百姓也算富庶,但与天翎相比,就好似中国的边疆。天翎与睦龙语言不通,但人们的长相却相似,若是不开口,甚至分不出是哪里人。天翎地处优势,人文特色相对文明一些,物产更加丰富,自然就成了很多国家眼中的肥肉。睦龙这颗眼中钉,这次一定要趁机彻底除去,云青青已在心中做了全盘计划,这次她不但要换回太子,还要换取两国的安宁,若是不能,她宁可再征战几年,把这个大刺彻底拔掉,免除后患!
此时她正坐在哈但巴特尔的帐中,两人盘腿而坐,桌上放着丝毫未动的精致糕点。云青青撇一眼那些糕点,“怎么,这些东西不合你胃口?”
哈但巴特尔微笑着摇头,“以前总觉得天翎的糕点做得特别精致,特别有味道,如今吃多了,倒怀恋起宫中美味的烤肉来。”
睦龙国人擅游牧,肉食是主要食物,所以他们的百姓个个都高大强壮,结实如牛。云青青轻笑一声,“那下次我就叫人给你准备烤肉。”
哈但巴特尔抬眼看着她,“你为何对我这个阶下囚那么好?”
“报恩啊!报你当日救我二人的恩情。”她不以为然。
“那就不必了,那日在混乱中,你还不是多次救我,就当我们扯平了。若是你真的想报恩,不如欠下我一个人情,他日有机会再见,再来还我,怎样?”在这里呆了半个月,他的天翎话说得越发利索了。
云青青再次轻笑,“若是你不习惯做这样的阶下囚,我也可以考虑换一种方式对待你。”跟她谈条件,无疑是自取其辱,她讨厌得寸进尺的人,任何人都不能触犯她的底线。那日在战场上,她不过是保护自己的救命稻草而已,那日要是哈但巴特尔一死,她跟贾铭必死无疑。
哈但巴特尔讨了个无趣,赶紧转移话题,“今日又下棋?”
“不。”云青青摇头,“今日就是来坐坐。”她棋艺也不是很精通,下棋纯粹为了打探消息而已。
哈但巴特尔转过身去,“那我不如来献丑一下,吹一段我们家乡的调子给你听,可好?”
“你还带着乐器?”云青青扬眉。
“没有,是我昨日叫人找来的笛子,照样可以代替我们睦龙的落箫。”
“好啊!”云青青点点头,反正无聊,就当打发时间。
哈但巴特尔取来长笛,放在嘴边,悠扬的笛声立刻飘出,一曲异国调子,用这笛子却也演奏出另一翻韵味,哈但巴特尔吹得有模有样,技艺虽不是那么精湛,但笛声也算悦耳。云青青微笑着拍拍手,“很特别。”看一个高大的俊男摆弄一只细小的笛子,场面也没有她想象的滑稽。她正想说点什么,却闻士兵来报,说有太后从京城传来的书函。